(8)
“她不在这儿。”说着,银狐展翅上行。
脚下首丘山,海拔五百米,一路往前,飞狐山,海拨二千米,如再往前,将是圣龙雪山,那儿海拔五千米,它们其实是相连同一座山脉的不同山峰。
来到飞狐山,银狐紧贴山势飞行,山风带着巨大的寒意迅猛来袭,少熊给吹得直打哆嗦,脸部麻木,眼睛都睁不开。“你该告诉我,要准备一个防风面罩的啊!”少熊埋着头,勉力张开嘴抱怨,但心情已开始放松,压力全被梦马承接。有的人去做一件事情,不为任何理由,只是为了让他人认识到,他真的很有能力。
但银狐在山壑之间迷失了,他已经绕着山腰山颠箍行数周,少熊也有心嘲弄起来,“我还以为再过半小时就可以回家睡觉去的。”
“你那么想睡,那我就先送你回家睡去。”银狐随意地应答着,仍沉浸在自己的思维中。来到飞狐山上方起,它的所有嗅觉信息都中断了,这似乎是告诉它,它所在地是起点,也或是终点,如果在此找不到,它就得按原路回找,或在途中再觅线索。
银狐返回到上空,没有云,山里的雾气还没来得及生成,夜空纯净,弯月不足以照亮这个山中世界,但山体的轮廓还能看出个大概。山底的村庄、半山腰的别墅、占有了最漂亮等高线的度假酒店,寥落地发出星星点点的光,告诉外界这儿有人居住。银狐悬停,无声寻视,弯月就在他们的脑上方,远处,隐隐的圣龙雪山冷寂的注视着。
“你不要一个人想,这个时候,你该利用下我宝贵的人生经验,也许能帮助到你呢。”听起来不是自己的事,完全是梦马的事一样。
“线索断了,我要把它找回来。”
“你是觉得她真就在这山中?”
“他们很可能来过。”
“我们是假定青宁被人救起了,对不对?但为什么没送去医院,难道这个人比医院还厉害?好,这个也别管了,总之青宁给救起后,就藏在了山里,那你说她此刻会在一个山洞里,还是宾馆里,还是民宅里?”
良久,银狐没作声,只看着下面寒星一样的灯火。
“我想——”少熊正要说话,银狐忽然“哦”了一声打断了他,“他们家把所有气味都屏敝了。”根据不久前海水内的经验,他们同时推测到这个结果,少熊说,“这两天搜救队架机来过这儿,但我不相信他们的效率。”
银狐又瞅着眼下方,“那么他防患的又是谁,难道是我这样有超级嗅觉的人?”
少熊笑了起来,“所有迹像显示,他最有可能与你是同类,有超能力,但是容易过度紧张,有强迫症,过于谨慎,缺少安全感,过于——”银狐没有听下去,往下急降,少熊又大呼小叫起来,“你要招呼一声的。”
“你要注意力集中,任何时间都可能会发生你想像不到的事情,你不是老江湖吗?”银狐奚落着,这次,银狐径直来到了一别墅区的上方。稍前,它盘旋时,所有可视物都引起过它的联想,它凭借直觉来到了最可能地点。
暗中,少熊自作聪明地笑着,“如果你是一个足够投入的演员,你尽可能地去融入角色,你就有可能接近他的思维、复制他的意识。”
别墅群里最后一盏灯光悄悄地熄灭了。银狐没有降得很低,而是一个他鼻息灵敏度许可的范围内,别墅内传出的气息,特别是里头宠物犬的味道,通过门窗及屋顶慢慢地在空中散发。有时他不勉皱起鼻子,日常生活中,他可从不这么尽心去捕捉人类气息,因为有很多令人反感的经验,比如,中年男人嘴里隔夜的烟臭,呵呵,臭屁程度与家里狗狗整个夏天都没洗过澡差不多。现在,既然他设定主人已经气息屏蔽,那他只需去寻找哪座房屋没有气味遗散出来。
“也可能房屋很久都没人住。”少熊低声说,生怕惊醒底下看门犬似的。
“那我不定就会闻到鬼魂和霉菌的味道。”银狐来到来最后一角一座房屋的上方,他悬停了数秒,开始下降,少熊期待地心里一紧。
银狐再次悬停,与屋脊相距不过数丈。房屋在一条道路的尽端,与房子不远一个小型的圆形回车场隐约可见,房子应该是西南向,靠里一侧有个不小的花园,前侧似乎是悬空,二层有个很大的天台,看似有不少的花木,是个小型花园。
银狐低飞过去,悄无声息地转身落停,收起了翅膀,少熊跟着跨腿下来。银狐又悄悄听闻了一会儿,轻轻一个跳跃,在窗口边落下。少熊嫉妒地看着银狐的身影,也跟着跳了过去,伏下身来。
落地窗前摆放着几盆花,窗洞上周边爬着藤类植物,不用在月光下仔细研究,银狐已经闻出有几种花木,但,更大的欣喜来自于小半开着的窗洞口,他一整个晚上都在寻觅的两种气息在这里汇聚。他一下子涣散,几个小时的高度紧张大耗脑力,他在窗前空地蹲坐下来,卧倒,疲惫地摊开手脚。
少熊悄悄地爬近,说不出的期待,凑低脑袋求着快点给个答案,银狐挪了挪头颈,轻说,“找到了。”
少熊还是着急,“找到的究竟是什么?是青宁?还是那血?”
银狐不耐烦了,“她睡着了。”
少熊也瘫倒下来,连续几夜的煎熬终于在这个时候显现效果。月光无声洒落,山风把北面雪峰的寒意都带来了,这个时候他感到阵阵冷意,然而,他还得自己确认一下,他缓缓站了起来。
少熊靠近窗口,伸出了手,透过半开的窗户,慢慢拂过一片窗帘,外明里暗,一时看不清窗里的内容。他竖起耳朵,一个轻缓的呼吸和心跳随着空气的波动清晰入耳,在室内温热的推促下,一股平和淡雅的气息从掀开的窗市之下流了出来。他经于舒心的闭上了眼睛,熟悉的气息,不久前他还闻到,美好、清纯,就如早晨第一缕阳光初现时,还带着露滴的花骨朵所吐露的芬芳。
少熊睁开了眼,缓缓走离窗台,而银狐梦马已等在天台中央,翅膀展起,微微动起示意,他跨骑了上去。银狐纵身跃下天台,就在他们的身影要没入底下黑色山坳时,又渐渐浮了起来,向着上空飞去,最后消失在万簌俱寂弯月下角。
城内青宁的家中,伊莲娜裹坐在暗中的沙发里,她痉挛了一下,厅内唯一的白光从她手中的机屏中闪出,少熊的短讯到了,“找到,无恙,且等。”她抑制不住地抽泣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