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问讯开始一刻钟后，伊莲娜走了进来，靠在桌边，第一她没看出事态有多严重，第二也看不出这几个中学生跟那辆失踪车辆有什么直接联系，但接着她的精神一下就集中起来，她注意到其中一个女孩，那是一个坊间已有传说的歌手，她偶尔听过一次。拉姆看着伊莲娜笑了一下，表示他已看出伊莲娜认出了这女孩。
小桐，歌手，她还是一样的神情，但是头发编了起来，一个大辫子贴在颈后，宁静秀丽快乐。她出现在这样的场合，照着她乖女孩的气质，人们首先会排除她跟整件事情的联系，她只会被牵扯进来，闹事的肯定都是她同学。
当她的面容完全暴露在眼前，伊莲娜恍然觉得脏腑内痉挛了一下，上次见她也许她所处舞台太暗了，也许自己太注意她的歌声了，她伸手拿过了老蔡手下的本子，边看着名字，边依次打量着几个男孩女孩，最后落在了“尚真”这两个字上，确认了这就是歌手小桐的本名。旁边括弧内还有一个注释，“青宁，同学家人对她的常用称呼”，伊莲娜将本递了回去。
几个毛孩看到美丽的女警伊莲娜，不免惊艳多看了一眼，但在伊莲娜转脸回来后，又匆忙躲闪目光，但只有歌手一直默然、淡定。
伊莲娜继续用威严的姿态向几个不乖的少年施压，叫他们听话点，不要招惹姐，姐很厉害的，各个狠看了几眼，看得他们低下目光。
五个中学生，三个男孩、两个女孩。
一个胖大同学，胖强，有一双狡猾又憨厚的小眼睛，看上去蔫坏，大概满脑子都是馊主意。
一个矮瘦，威尔，外号美矬，似乎比其他几个发育都迟，还没赶上他应有的个头，但面孔异常漂亮，大概就是他外号“美矬”的来由。
一个高瘦，窦飞，小长脸，眉眼嘴角不时露出淡淡的歪笑，正往帅痞方向成长，没错的话，他就是这个队伍的核心领导，同时也是这个团体还吸引了两名女生参加的原因，而丑男孩要找帅男孩结交并违心服从后者的领导，那也是因为帅男孩身边有漂亮女孩。
容容，歌手之外的另一个女孩，很漂亮，略显成熟，不经意间显出她对此事的不以为然，她跟这个团体似乎还不很紧密，应该不专属于这一个组，她还有别的队伍。以这么一个纯真的年纪，她应该还是一个好女孩。她对这个团体的几个男孩似乎也没有什么兴趣，还带着轻视，那么她出现这个队伍的原因最可能是另一个女孩，青宁，她们俩是好朋友。
关于这个团队的构成，在瞟了几眼后，伊莲娜已有了一个大概，高瘦男孩与矮瘦男孩互为衬托，文弱女孩与强大女孩互为补充，文弱女孩向往高瘦男孩，胖男孩向往任一个女孩，胖男孩努力靠拢这前两个男孩，以期接近漂亮女孩。
伊莲娜依旧嫌弃地瞅了几个男孩一眼，小孩子都很可爱的，但长到十五六岁，是惹人喜欢还是叫人厌烦，已经一目了然了，有的看一眼就过去了，不愿再看，有的还挺乐意多了解了解。
“你们常去吗？”老蔡不动声色继续着他的发问。
“——常去。”在其他人都迟疑时，矮瘦男孩美矬有点胆怯地回答。
“这几天都去了么？”老蔡追问。
“昨天去了，前天——”美矬转向了高个窦飞，“有没有？”
“前天，大前天都去了。”窦飞说，嗓音似乎在变声期一样嗡嗡地响。
老蔡转向了窦飞，“具体什么时间，几点到几点，每天都有谁？”
“两点到五点，我们都在。”窦飞还算坦然，大概他还觉得没做什么不该的事，最多只是个误会。
“前天我不在。”容容一旁纠正。
老蔡停下，眼看他们，等他们认证，其余几个都点头，这次都纷纷开口了，“这几天，这三天都在这儿玩，大概都在两点到五点的样子，除了前天容容不在，其他人都在。”
“都玩什么？”为他们的配合，老蔡的表情放松下来。
“也没什么，练歌，打牌，睡觉什么的。”窦飞说，也放松起来，其他几个已经有点好奇地打量起这警署内部什么样子了。
拉姆笑了出来，“喝，跑荒郊野地里来睡了。”从头到尾都对这个小帅哥充满了轻视。
“那就把今天你们都做了什么说一说。”老蔡一个个看过，最后把目光落在了歌手青宁身上，“就你来说，从两点到了树林起，都做了什么，一直到我们到那儿。”
窦飞看了青宁一眼，立刻向老蔡申请，“还是我说吧。”
老蔡看了对面几眼，点头答应了。
“自从这些天放假了，我们天天都去了那儿，青宁就在那儿练歌。”窦飞指向那个唱歌的女孩，又用手划过其余几个，“我们几个打牌。后来，等青宁练完歌，我们又陪胖强来演戏。他们两个演丧心病狂，青宁给绑在了树上，我躲在树后边找机会施救，容容就去报警。”窦飞说着手指另一个女孩，然后就看向老蔡，依然带着费解，“真没做什么，后来你们都知道了。”
老蔡从手里一叠纸片里抽出了一张，问，“看到过吗？”
那是一张汽车的图片，几个人面面相觑，胖强即刻地叫了出来，“叔叔，我们没偷，真的，我们真的没偷。”
老蔡忍不住笑了笑，“只说看到没看到过。”
胖强连连摇头，“没！看也没看到过！”
其余几个也都跟着点头。老蔡还是盯着他们。胖强有点胆怯地伸手接了过去，接着无辜喊说，“真的不知道啊，街上跑的都一样啊。”
“树林有没有看见过？”老蔡继续提醒他们。
几个中学生都茫然地摇着头，蓦然认识到自己被带到警署其实与玩笑无关，与面前失窃的这个什么狗屁牌子的汽车才真正有关。老蔡侧头看伊莲娜，见伊莲娜没有特别表示，于是，又转向了拉姆说，“给他们家打电话，来接人。”
这时伊莲娜放下了胳膊，“这样，我们把他们送回去。”说着瞥了眼拉姆，“你跟我一起。”这事其实也没什么，几个少年做了一个游戏，无意卷入两个警察。就这样，负责任一点把他们送回家。
几个少年互相看了看，松了口气，问讯似乎是有点虎头蛇尾地结束，而他们对警署的兴趣还没完。
伊莲娜拉姆带着五个少年开着一辆大车出院来，上了街，胖强忽然说，“我们都去窦飞家。”
伊莲娜回过头了看，旁边拉姆没好气地说，“咱们别理他。”
“就由他吧。”伊莲娜说，看着窦飞，“给你爸打电话，叫他出来接。”
约莫二十分钟后，到了窦飞家边街口，街边等着一个三十五六岁的高个男人是窦飞父亲，父子之间面孔有几分相似。窦飞父亲一口一个说没教好，但没看出心里有愧的迹象。拉姆打开窗户告诉他荒郊野地不安全，最后以警察的严厉正色说，“你要多关心你儿子。”窦飞父亲只管点头，而几个少年一下地即刻生龙活虎起来，忙着跟车里两女孩挥手说再见。
拉姆继续前行，在把容容交给她妈妈后，拉姆按着青宁的地址最后来到了青宁家街区。“我就在这里下。”后面传来小姑娘清晰的声音，她说话语与唱歌声音完全不同。青宁几乎不怎么出声，终于替自己说了话。伊莲娜在前面露出了微笑，她让拉姆把车停下，自己先下了车，然后打开后车门让青宁下来，再转到拉姆身边窗前说，“我把她送到，别管我了，你这就回吧。”
“不，我要在这儿等你。”拉姆坚持着，伊莲娜瞪了他一眼，于是拉姆无奈说，“好吧。”车窗里又谄媚地笑了好一阵，才开着车去了。
伊莲娜跟青宁走进了一个已有些年代的小区，在一幢楼前，青宁忽然停住，转到了伊莲娜的对面，“你不能见我妈。”
“那不行！”伊莲娜用不容商量的态度说，“我得告诉你妈，那儿很危险。”青宁停下脚，不说话，特别坚韧地看着伊莲娜，伊莲娜的眼神终于缓和下来，最后理解地说，“那，你上去吧。”
到这时，伊莲娜与少熊的谈话已转到一家茶吧内，她看定了少熊，“我不想对你隐瞒，她其实是我表妹，她的妈妈就是我的姑妈。”
少熊有点夸张地“喔”了一声，作为曾经的间谍，他对伊莲娜的了解也不少，伊莲娜家族中有个姑妈与祖父因婚姻而断绝了关系，多年来一直没有往来。
伊莲娜继续说，“我们追踪的那辆车，也许是一部由远方操控的无人驾驶车，总是来无影去无踪，不知道它的目的是什么，但同时与几个少年出现在林中引起了我们的警觉。”
少熊将脸往前探了探，“你是想让我帮你找到这辆车？”
“两年前，我的姑父，她的爸爸，已经去世了，是一场车祸。”伊莲娜冷静得看不到一点儿情绪。
少熊收住了笑容，“那你是想让我看住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