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园,近湖远山,澹澹水波之间一塔入湖自然是别具几分韵味。低柳蒙阴的未名湖畔并没有太多令人睹难忘怀的景致,过多的游人和日趋浑浊的水质还是给庄周的心里种上了如这柳暗湖堤一般的片片阴霾。
既然是已经走出了梅地亚,自然也就不再有再回去的必要。而若论北京最位便宜划算的住宿,对于作为学生的庄周或张九还来说,书香缭绕的北大燕园自然是成为了首选。
三天过去,一切的信息仿佛皆以沉淀。除了秋风依旧凛冽之外,气氛里的压抑仿佛已然是沁入了水中的棉絮,略带沉重,却也在潺潺水波之间摇曳得无比安详。
六朝古都的京城,若是心怀几两小慈悲,装点市井情怀,带瓶红星二锅头,穿梭于各大胡同,抚mo着每一处的墙跟。看着街角暮色里下棋的大爷和汽车自行车买菜归来妇人,这自然是一种韵味。
三天里的庄周正是以这样一种旁人绝不能理解的姿态来轻轻诵读这这所城市内在里的所有风霜。茶楼里的一壶清茶,摇头听戏,几叠小菜间也就构筑了京城韵味的全部精神含义。当然在那每日晚间里,或山或水或瞟过美人胸部的目光里也是无比确切的保留了那一丝毫不动摇的期待。
这期待就如同那一辆缓缓驶入燕园的黑车,坚定得令人无法拒绝。
一辆红旗轿车,普通牌照,然而略带老旧的车型依旧是在缓缓行驶的步履间带起了几分无比沉重的压抑。
夜幕里驶入校园的汽车在庄周的脚边缓缓减速缓缓停下又缓缓打开车门,最后缓缓走下了一个步履迟缓的老人。
“雷教授。”
庄周深深鞠了一躬。他敏锐地从陪同老人走下车来的黑衣男子的目光中捕捉到了几分警惕的味道,因而也并没做出什么搀扶之类的亲切举动。也心知,所谓搀扶,看在一个如此强势的老人的眼里必然会衍生成几分愤懑与不快。
因而站在一旁的庄周只是在深鞠一躬后便站直了身子,静静的看着那位老人,看着老人撑着沉重而稳定的桃木拐杖一步一步走到了自己的面前。
“你很好。”
老人站在庄周的面前,微笑着看着这位敢于直视自己的少年,却只是说出了三个字。
你很好,好在哪里?如何之好,却是尽在不言中。
“我和这小朋友散散步。”老人挥了挥手,示意那位黑衣男子不必跟随。然后也不管正处木纳中的庄周,径直沿湖走去。此时张九还和叶睿并不在身边,他心里自然也清除这位德高望重的老人在自己独自一人的时候出现,自然是有他的道理。
“年轻人沉得住气是好事。但是心机总不能太深了。过犹不及。”
老人和庄周并肩而立,看着那湖边的莺莺燕燕波光塔影,说起话来,那于眼里的气息就仿佛是爷爷对孙子般令人感到无比的安详。虽然这话语里的警告味道仿佛是字字诛心,焦急在庄周的心里令他感觉到无比的难受。仿佛是身处台风眼间的平静,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就会迎来天地间的怒涛。这自然是令人无比的惶恐且压抑。
“没办法,既然投胎做了男人,自然是要敢为天下先。”这句借用了某些广告词的话自然是说得有点大。然而庄周却知道,在这个身为帝师的老人面前,就算是掩藏的再好也会被对方轻易的发现。与其遮遮掩掩倒不如是袒露心扉为上。
”好!好!好!好一个敢为天下先。“这位来自于北大水利工程系的雷教授一口气说了四个好字。“我历来喜欢年轻人的闯劲、朝气!小伙子,我看你前途不可限量,但是……”
老人仿佛是走得有些累了,停下了脚步,看着追随在他身后的庄周,一字一句的说:“做事一定要守规矩!”
“是!”庄周低头道。他在这个老人面前那是表现得一脸的心悦诚服。
这个老人积威太重。他深知这个老人在北大执教六十多年,甚至连现在的国家主席都可以说是他的学生。身为帝师的他自然是看透了许多东西。而那种仿佛看穿人心的透彻自是使得庄周心里生不起半点反抗或忤逆的想法。
他就如同一个跟随在爷爷身边的孙子一般,低头垂首,安静的聆听着对方的劝诫。
“其实你可以前途无量,你对局势的敏锐也是我今天来见你的原因之一。那些老人们都说中国的这一代是垮掉的一旦,但是小伙子,我在你的身上看到了希望!”老人看着远处的博雅塔,一时间目光仿佛是跨越了世纪拉伸得无限深远。
“香港澳门台湾,这三个地方对于我们来说自然是无限的重要,我知道这也是如今的你最大的筹码。我知道你的背后在图谋什么,更知道你在图谋什么。我其实今天过来只是想告诉你,大势不可违逆,千万不要在权阀纷争中站错了方向!”
“学生并未敢有所图谋,只是世事逼人,总该是有所作为才是。”庄周轻声道,这一声自称学生自然是将他和雷教授的关系拉近至极为亲近,甚至隐隐有了某种和当今那位上位者相互平等的意思。
雷教授的情绪依然没有太大的波动,仿佛无论是什么话都已经不能够敲入他早已结满厚翳的心扉,只是依旧如同来路一样,一步一步的向那辆黑色的红旗轿车走去。夕阳晚照下的七旬老人,高大而佝偻,在湖面上拉出了长长倒影。
“我很欣赏你,然而你的下场只有也只会有两种可能。成为磨刀石,或者中途夭折!你现在走到这里也未必是全无退路,好自为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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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推检票,顺便交代,这位雷教授就是若干年前的某个人的老师。
噢,那个人昨天还开着两红旗轿车在长安街逆向行驶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