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陈书航,是高二(1)班的学生。
可能因为厌恶黑板,我的成绩一直不优秀。别不相信!我总是反反复复地做着一个梦:一个由远及近然后震耳欲聋的声音响起“写呀,一……”,那个“一”像在寂静幽邃的山谷里跌跌撞撞,又像在波涛汹涌的海面上起起伏伏,一声声的回音响彻耳畔;于是我抓起一支粉笔,眼前是一面奇怪的“黑板”——像是一团正在翻滚、吞噬、侵蚀的黑色雾霾,我吓得浑身颤抖手脚发软,拼劲全力在那面黑霾上写下一个巨大的“1”,转眼这个“1”仿佛被那张牙舞爪的庞大霾怪撕咬一通,分解成无数雪白的沙粒,再幻化成极细的丝絮,最后烟消云散,不留痕迹……由远及近震耳欲聋的声音再度响起“写呀,一……”
我那本名为“金色童年”的旧相册里有一张大大的过塑照片,是我在黑板上第一次写下“1”的“历史性时刻”舒老师拍的,她非常喜欢这幅她称之为杰作的照片,来过我家的客人全都观赏过,不仅如此,闲暇时候舒老师还自己抱着这本相册仔细摩挲着这幅照片,一看就是好久。
我也仔细的带着分析的眼光审视过这张照片:幼小的侧面身影半靠在黑板上,紧握着半截粉笔的灰扑扑的小拳头指向黑板上一个硕大的死蚯蚓般的“1”——大体上是直的,局部上是扭曲的;小家伙嘴巴微张,像是在发“喔”这个音,淡灰的眉毛微微蹙成八字,乌黑的大眼珠透出犹豫的神情,像是在对镜头卖力地讨好,但又不知道该不该这样似的。我不喜欢这张照片,觉得照片中的自己并没有显出愉快的神情,所以我不理解为什么舒老师喜欢它。
打从我有记忆开始,照片中的黑板就一直摆在我家客厅的一角,尽管小朋友的好奇心非常旺盛,但是也许因为比别人更早的开始面对那块黢黑的板,它在我这儿早已过了“保鲜期”。
比握铅笔更早的,我学会了握粉笔;比写铅笔字更早的,我学会了写粉笔字。我仿佛是裹挟着一身粉尘味出生的,真的,那个味道比母乳的记忆深刻,有的人有体香,有的人有狐臭,舒老师浑身散发的就是粉尘味,从家里到学校。我是她的儿子,所以我觉得自己不可避免的也是这个味道,它闻起来并不怡人,因此我不想靠人太近。
对一个孩子来说,黑板的保鲜期极其短暂,但其保质期真是如此漫长,直到现在,舒老师检查我的功课情况时,仍然是在上面写写画画。非被要求,我不愿意杵在黑板前,那里的粉尘味更加浓烈刺鼻,叫人胸闷气短、窒息压抑。
我的数学成绩尤其糟糕,是所有短板学科之最短者可能因为我家舒老师是数学老师,所以我不喜欢数学。经常想,如果她是体育老师就好了,这样我不喜欢体育,而体育成绩差不影响升学;最好,她不是个老师就更好,这样我便没有不喜欢的科目,也就不存在哪科成绩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