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站在学校后面的花坛边,因为离教学区不算近,所以一般极少有人来。他在等,等林灿烨。是谁说,等待,是最卑微的名词?灿烨哥哥,他会来吧?
果然,他来了。虽隔得很远远得看不清他面容,他那威慑十里的冰冷还是传来。杨絮痴望他透着冷气的五官,心中像是被绞肉机绞过——亲爱的,最后一面了,再和你对视一眼,我就将走,再不扰你。转学申请,她已连夜写好。
“灿烨哥哥……”
“杨絮。”
果然还是生疏了啊,他竟叫她杨絮。他的表情有些怪异,是不耐吗?
“灿烨哥哥让我先说好吗?”她怕他再说出什么绝情的话让她承受不住。“灿烨哥哥啊,你知道吗,我打算放弃了。放弃喜欢你。呵呵,多么可笑啊,坚持了这么久,本以为还会再坚持下去的,结果却不是这样。”原以为说出这句话为轻松很多,却事与愿违,心脏的柔软出像是被用最锋利的匕首剜走了一块,滴答滴答淌着鲜血,呼吸也是痛的。
“杨絮你不要这样。”林灿烨远眉微颦,淡淡启唇。
”林灿烨我喜欢你!”没人知道她现在多么觉得自己可笑,掏心掏肺的那些话,却换来他的厌恶,自己却还像个傻子一样心痛如绞,“林灿烨,你如果敢笑我的话,我会对我刚才说的那些话后悔的哦!你笑我一次我就跟你表白一次……”到最后,却是再也说不出话来。她是真的怕她的灿烨哥哥残忍绝情打断她的话,冷冷告诉她“杨絮,我与你没有任何关系”,是真的很怕啊。
她本试图缓解气氛,却是扯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索性收了笑:”灿烨哥哥好了我说完了。你去上课吧,这节课我翘了。“
见那欣长身影立在那儿不动,杨絮终是抑不住眸中雾气化成泪珠落下。她却倔强锁住眉头,扣住眼泪,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语调告诉他:“灿烨哥哥你快去啊,要上课了!你也打算翘课不成?快去啊!快去啊!你快点走啊!”最后,竟是声嘶力竭的哭喊。杨絮似是被抽干了血液,背靠大树缓缓下坠。
他终是拥住她。怀抱却不复往昔温暖,是冰冷的,亦如现在的他一样。“杨絮,”他在她耳边闷闷地说,“我哥,他不在了。”
“什,什么?”杨絮直觉不详,“灿烨哥哥你说清楚,你不是独生子吗?怎么会还有一个哥哥呢?”
“杨絮,你冷静听我说好吗?我不能再瞒你了,我哥在天上会痛苦,你也会痛苦啊。”他将她拉开,端着她的双肩,迫使她抬头望着他。然而在此刻,杨絮却发现了一个极其恐怖的细节——她面前这个人的眼睛,带着一点淡淡的琥珀色,而灿烨哥哥的眸子却是墨黑,极致黑夜的颜色。
杨絮惊恐后退,颤抖着指尖指向他,“你,你不是我的灿烨哥哥!”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杨絮你冷静点,我会告诉你真相。”他焦急得似是要稳住她的身子,杨絮知道她现在摇摇欲坠。
“不!你叫我怎么冷静!灿烨哥哥呢?林灿烨呢?你是谁?你为什么要冒充我的灿烨哥哥啊!你把他还给我啊!灿烨哥哥,灿烨哥哥你在哪儿啊!灿烨哥哥你出来好不好?灿烨哥哥……”她近乎歇斯底里,最终却是泣不成声。
“杨絮!你给我振作起来!”他也怒了。她睁大眼睛,一时竟也忘了哭泣。见她情况转好,他低沉嗓音响起,引得她又想哭。
“我叫林灿年。是我哥林灿烨的双生子弟弟。他有健康的体智,而我只有一个不全的心脏。所以我一到十六岁的生日,都是在医院里度过。我苟延残喘偷活了十六年,本应在两年前的盛夏逝去。若不是哥,我可能要在医院里走完我短暂的一生……”他似乎有些哽咽。
杨絮颤抖的更厉害,她好像明白了些什么,却又不想让自己明白:“你说,灿烨哥哥他……”
“我哥……他把珍贵的心脏移植给了我。他说他比我多享受了世间十六年的风景,认识了一个比风景还要美的女孩,他此生无憾了。我十六岁病发的当天,他把心脏留给了我,而他,我的哥哥——”
“不!”她尖声叫着打断他:“你不要说!灿烨哥哥活的好好的,你不要胡说啊!”
“我想,那个女孩子,就应该是你吧。哥说,他走后,最放心不下的就会是你,所以他留了一封信给我,让我有缘交给你。”林灿年拿出一个蓝底白花的简单信封,递予她,末了,拍拍的她的肩,“杨絮,你要振作”然后悄悄走了,他是想留给她和她的灿烨哥哥一个空间。
颤抖的双手几乎拿不住那张薄薄的纸。轻轻拆开,熟悉隽秀的字迹好看得紧,字的主人却让她心碎不已。
“丫头,灿烨哥哥走了,去美丽的天国了,听说那里极好,没有疾病悲伤,可,有没有你呢?”只这一句,杨絮便泪如雨下。灿烨哥哥总爱温柔笑着叫她丫头。
“丫头,别哭。灿烨哥哥跟你说过,女孩子的眼泪很金贵,只能流给珍惜它的人看.”
杨絮的心好痛,因为珍惜她眼泪的人已经不在了。
“原谅我没有跟你说我的决定,我怕我一见到你,就会自私地改变决定。灿年是我的弟弟,他没有见过医院外面的世界。比起他,我幸福很多,毕竟我曾有你。丫头别哭,我的心脏还在,关于你的记忆也没有消失,弟弟替我活着,他弟我记着你。
丫头,不要为我伤感,别被绝望打断,不能一起的白头,也别让风雪染。
丫头,好好活着,灿烨哥哥希望你活着,答应我,好吗?
丫头,忘记我吧,遇见风雨时,找把新的雨伞,好好活着。
丫头,我爱你。“
看完整封信,杨絮已是泪流满面,“灿烨哥哥,你怎么那么傻啊,灿烨哥哥我好恨你,你怎么能先走呢?灿烨哥哥……”她失神地叫着他的名字,只是那人不会再微笑着揉着她的头回答她“嗯”。
杨絮用尚未干涸的眸子望向天空,灿烨哥哥,你听得到吗?林灿烨,我爱你!我,杨絮,爱的是林灿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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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年以后,杨絮仍是雷打不动地来到墓园,不再莹白柔软的指尖摩挲着冰冷墓碑上的那片温润笑颜,泪落如雨,低低呢喃,灿烨哥哥,你过得好吗?天国会有那个张扬的小太阳杨絮陪着你吗?她在你走的那天,就被你带走了啊……
很多很多年后。满脸皱纹的老妪极为不灵便的放下一束白菊,浑浊的眼睛望着碑上温润音颜,苍老声音响起:灿烨哥哥,你还是那么年轻,而我却已经老了……
很多很多很多年后,旧墓旁又添了一座新墓,碑上照片是杨絮十六岁时的样子,张扬,明媚。
她,竟是终生未嫁!
临终前,意识不清的她含糊不明的张了张嘴,却没人听清她在说什么。只有陪在一旁垂垂老矣的林灿年知道,她在说:“
灿烨哥哥,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