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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出师

因为千年雪芝靠一缕灵气与大地相连,千年以来,雪芝附近大约一尺见方的土地早已完全变成了它的灵气通路,再无土石之性。当雪芝被挖出之后,灵气切断,灵气通路也就失去了支撑,会在几秒钟之内化为虚无,陷落下去。

正常来说,陷落的地方会是一个一尺见方,深约两尺的坑,里面没有任何的东西,可是,当那方土石消融之后,岳辰却在坑中发现了一样东西!他伸手就将那东西抓了出来。

一卷简册,通体黝黑,古朴无华,入手沉重。展开来,里面无字无画,只是如外表一般黝黑无光。简册由二十七片半尺长、拇指宽、指甲薄的小片编成,这些小片的材质像是一种玉石,却远比玉石坚韧,连接这些小片的丝线比头发还要纤细许多,若不仔细留意,根本就不会发现,也不知是何种材质。

“这东西真古怪,竟然藏在雪芝的下面。”岳辰将黑色简册翻来覆去端详几遍,瞧不出任何端倪来,“还是带回去让师父瞧瞧吧,或许师父会知道呢。”岳辰将黑色简册收进储物戒指里,又顺手采摘了些药材,便离开了落雪崖。

……

一高一矮两个身穿星蓝色修士长袍的年轻人疾行在雪中,因为雪太厚,所以走起来并不是很轻松。

“天杀的韩尸君!什么臭规矩,药王谷内不准踏器飞行,莫不是想累死你我?”那个矮个子的人抱怨道。

“师兄,听闻鬼医韩石君脾气古怪,该不会不见咱们吧?”另一人有所担忧地说道。

“哼,他怪自让他怪,我星斗宗的面子他总得给吧?”矮个子傲然道。

“那倒是,何况我们还带来了厚礼,传闻中韩石君贪财又吝啬,苍蝇腿上刮油,跳蚤背上剔肉……”

“说什么呢!”一人怒道。

那二人一惊,止步,转过身来,见十丈外一个少年正怒目瞪着他们。

岳辰下了落雪崖后便飞快地往洞府赶去,行到半路,远远就看见两个身穿星蓝色修士长袍的人也在往洞府方向去。显然这两个人修为并不高明,而岳辰施展飞猿身法的时候声息极轻,所以岳辰靠近他们身后十丈的时候,他二人还没有察觉,兀自口无遮拦地说韩石君坏话,正好被岳辰一字不落的听到了耳中。

岳辰连纵两次,停在那二人面前一丈处。

“哪里来的龟儿子,敢败坏我师父名声!”岳辰冷声道。

那二人脸上一阵红一阵白,被人称为“龟儿子”,谁能不怒?只不过,岳辰的身份却让他二人强压下了怒意,他们毕竟是来求鬼医办事的,若是先将人家的徒弟得罪了,师门给的任务定要搞砸,回去如何交差?

矮个子的人气得哼了一声,也不说话。那高个子的人显然要圆滑许多,他定了定神,挤出些笑容,向岳辰作揖道:“原来是鬼医高徒,失敬失敬。方才都是误会,也不知什么冒失鬼迷了在下的心窍,这嘴巴便不停使唤,险些坏了鬼医前辈的名头,实在是该打!”说着,佯装在嘴巴上打了一巴掌。

矮个子的人听自己同门这么说,心中冷笑:“鬼医有个屁的名头!”

岳辰见对方低声下气的赔礼,也不好再和他们计较,冷淡道:“你们来药王谷,就不能坏了我师父的规矩,慢慢走吧,我先去我师父那里替你们通报一声。”

高个子的人忙道:“多谢!多谢!我们是星斗宗的弟子,这位是我的师兄冯七,在下李龙。”

岳辰没把他们当回事,身子已在十几丈外。

回了洞府,岳辰穿过大厅,径直到了洞府后面。此处别有洞天,比那前面的大厅还要宽敞三四倍,这里只有一间石室和一处石墓。石墓中有一口水晶棺,里面躺了位面容二十来岁的女尸,乃是韩石君的夫人,她已经死去三十年。岳辰只见过这位师母的遗容一次,那时候他只有六岁,刚刚来到药王谷,韩石君就让岳辰像对待活人一样向她的尸体行了拜见师母的大礼。

“师父,我回来了!”岳辰喊道。

隔了片刻,韩石君从石墓中走了出来,冷淡道:“去我石室中。”

“师父每日都要到师母墓中待上些时候,十年未改,唉,师母要是还活着该多好!”岳辰心中感慨,他虽不懂男女爱情,却也能看得出师父对师母痴情如狂。

进入了韩石君的石室,岳辰便将盛放着千年雪芝的紫玉盒子取出递给了韩石君。韩石君接过玉盒,打开,千年雪芝安静地躺在玉盒中,一团纯正的冰雪生机灵气凝练如液。韩石君点点头,将玉盒重新盖上,递给岳辰。

“师父?”岳辰不解何意。

“给你的。”韩石君淡淡道。

岳辰身子一震,迟疑了一下,将玉盒接了过来,疑惑地看着自己的师父。

韩石君一向是冷冰冰的,见岳辰面带疑惑,却也不再提雪芝的事,淡淡道:“当年收你为徒,只是因为和你父亲的一个约定,教导你十年,且扶助你走上修道之路。如今十年约定已满,你我师徒缘分已尽。”

岳辰心中一痛,父亲和师父的约定他也是知道的,但真当这一天到来的时候,他绝对不愿意接受,十年的恩情,朝夕相处,传道授业,岂是说断就断的?岳辰双眼通红,大声道:“不!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徒儿永生不与师父断绝!”

韩石君依旧一脸冷淡,不为所动,自顾说道:“不过是一场交易而已,当年你父亲给了我两件我想要的东西,我收你为徒只不过是和他交换的条件。哼,我对你没什么恩情,你心里不用记着。”

“那是你们的交易,不是我的!你就是我师父!”岳辰几乎一字一顿地说道。

韩石君哼了一声,道:“随你吧,不过我警告你,以后不许再以我韩石君的徒弟自居。”

岳辰心里的执拗劲上来了,也哼了一声,没说什么。他平日里和自己这位冷冰冰的师父经常嘻皮笑脸,没大没小,而性情古怪的韩石君也不计较,只是整天板着张脸。

两人都不说话,韩石君干脆闭目调息起来,僵了一小会儿,岳辰突然想起件事,左手一展,将那卷黑色简册取了出来。

“师父你看。”

韩石君装作没听见,眼皮都不眨一下。

见师父这种表情,岳辰心中又好气又好笑,只好道:“鬼医前辈,小子我在千年雪芝下发现了一样古怪的东西,您想不想过目一下?”

韩石君这才睁开眼睛,将岳辰手中的黑色简册接过,里外端详,时而沉思,片刻之后,将它丢还给岳辰,冷淡道:“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岳辰只好先将简册收回储物戒指里。

“你该走了吧?”韩石君冷声道,竟然下起逐客令来。

岳辰心中大为不满,气道:“走就走!”

话音刚落,一声轻微的啸声响起,火光闪烁着,一道传音符从洞外飞了进来。

韩石君伸手接了传音符,一个恭敬的声音响起:“星斗宗弟子冯七、李龙,拜见鬼医前辈……”一通客气的废话,与所有前来求丹求医的人说辞大同小异。

“这二人我在路上遇见过,我去将他们引进大厅吧。”岳辰说道,也不等韩石君说什么,便已经离开了石室。

鬼医是丹道大师,经常有些修道者来药王谷求丹求医,岳辰对此早已习惯,他知道,只要对方能够出得起代价,鬼医是不会拒绝这些人的。

岳辰引着冯七、李龙二人进了大厅,韩石君已然在厅中蒲团上坐定。

“见过鬼医前辈。”二人上前行礼,神情很是恭敬,完全不似在路上那般嚣张。

岳辰心中哼道:“这两个龟儿子天生两张脸皮。”

韩石君“嗯”了一声,面上冷冰冰的,万古不化一般。

冯七赶紧一拍腰间的储物口袋,一口半米高的赤木箱子轻轻落在身前地面上。李龙则将一张星蓝色的礼单递上,韩石君一招手,礼单便飞入了他的掌心。

在礼单上扫了两眼,韩石君显然比较满意,否则他会直接下逐客令。

“说吧。”韩石君道。

冯七、李龙二人心中大喜,李龙道:“我家宗主深知鬼医前辈乃丹道大师,想求取‘残尸还神丹’一枚。”

岳辰心中一震,“残尸还神丹”乃是十分歹毒的一种丹药,有瞬间逆转阴阳之效,只要将死之人还有一丝生气存在,便能救活,获得三天生命,只是服食此丹的后果很是残酷。此丹名为“残尸”,是因为此丹核心裹挟数百“残尸蛆”,一旦服用下去,残尸蛆也就布满了全身,借此获得三天生命,而第一天之后,身体却要开始承受蛆虫残体之苦,直道三天期满才能断气,死后身体化为脓血。

韩石君却没什么反应,声音依旧冷淡:“我的规矩你们该知道,此丹类属阴丹,凡是求取者,必要告诉我所为何事。”

冯七、李龙二人显然知道韩石君的规矩,也没有奇怪,冯七道:“五天前,我星斗宗藏经阁的三名侍经弟子在搬运经书的时候被恶人袭击,我星斗宗秘法《北斗引气》被盗走。”说到这里,冯七面露担忧之色。

韩石君微微动容,《北斗引气》乃是星斗宗的不传秘法,此物丢失,对星斗宗来说的确是一件大事,恐怕在附近的修道界也会引起很大的震动。

冯七继续说道:“受到袭击的三名侍经弟子死了两名,还剩下一名弟子身中古怪尸毒,眼看也活不成了,幸亏本宗高手用大法力护住了他喉头一口气,已然和死了差不多。修炼秘法被盗关系重大,唯一可能留下的线索就在于这名弟子身上,所以才向鬼医前辈您求助。”

岳辰在一边听了,心中十分鄙夷:“竟然要对自己同门的弟子使用残尸还神丹,星斗宗实在是蛇鼠一窝。”

韩石君右手一展,一个黑色的小瓶子托在掌上,轻轻一抛,小瓶子向冯七飞去。冯七慌忙接了小瓶,与李龙对视一眼,目露喜色。

“多谢前辈!我二人就不再叨扰,告退!”

看着那二人走出洞府,韩石君对岳辰道:“你也该走了。”声音中毫无感情。

岳辰还想顶对上几句,张了张嘴,话却咽下去了。

转身,将厅中的八角丹炉收进储物戒指,又从那许多的石洞中卷走了大量药材,丝毫都不客气。

韩石君视若不见。

岳辰收拾好以后,走到韩石君身前,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响头,起身笑嘻嘻地说道:“师父,徒儿这就走了,过个一年半载,等你想我了,我就回来看你!”

韩石君冷淡道:“我要外出几年,你就不要回来了!”

岳辰一愣,韩石君却已转身进了内室。

走出洞府,门前铁石梅花树上吊着的巴掌大的鬼脸蜘蛛蜷着腿,安安静静如睡着了一般。岳辰怔怔地看着它,心中忽然怅惘,喃喃自语:“以后只有你陪着师父了。”

岳辰感到眼中酸涩潮湿,只是强忍着。

“咻!”

一团拳头大的红光从洞府中飞出,停在岳辰面前,滴溜溜一转,现出形来。

“吞云炉!”

岳辰一惊。

炉中飞出一丹传音符,韩石君那没有感情的冷冰冰的声音响起:“吞云炉给你!天下之大,人心最险,你身怀炼丹绝技之事不可对任何人提起,切记!我韩石君的名头,是祸非福,对外人不可提师徒名分!把鬼脸带走,路上万事小心!”

岳辰终于忍不住落下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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