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了院子,婉婉便拆了被子,拖出箱子开始整理东西。
莲香见了拉住她,“小姐,你这走了去哪里?要怎么生活呀?再说贝勒爷回来后找不到你怎么办。”
婉婉丢了手上的被套,挫败地坐在床上,“去哪里都好,我自己都糊涂了,这到底怎么了。”
巨大的生活落差对婉婉来说并不算什么,可是十四的冷嘲热讽,他的话里带刺,却让婉婉觉得自己就像毫无尊严的动物般任人羞辱。
“你,给我出去,我有话和你小姐说。”胤禵挑帘子进了婉婉的卧房,那双集聚了暴风雪的眼睛看得莲香心里一阵发抖。
莲香奔着出了门。
“没什么好说的。”婉婉的双眸倔强地抬起,无畏地与胤禵对视。
漂亮的樱唇勾起一个讥笑,“十四爷不会是想说话不算话吧?”
胤禵的眸色瞬间如黑潭一般,“你走可以,你的丫鬟可走不了,她可是和锦麟府上签了卖身契的,这在我府上丢了,你要我怎么和锦麟交代。”
似乎看出婉婉想说什么,胤禵又说:“若是要我放你走,让她回和熙府也不是不行,只是以锦麟的福晋那性格,怕是她也没有好日子过的,说不定哪天你就听到噩耗,说某个丫头死在井里。如果你单独把她留在我府里,我也不保证她不会缺胳膊少腿。”
“你,卑鄙。”婉婉咬牙切齿,手揪起床单。
“是,我还能更卑鄙。”胤禵上前两步,把她推到在床上,自己则单膝跪在床上,大手扣上她的脖颈,微微收紧,上下抚摸。眸色如野兽一般,危险犀利,“不要想逃跑,要知道,你那丫头,可是签了契的,如若逃跑,抓回来便是死。”
婉婉张着眼睛,感觉脖子上慢慢收紧的手,呼吸重了,不知道在想什么,眼睛无神地盯着床顶上的某一个点。
胤禵松了手,改用身子压住她,伸出一只手拍拍她的脸颊,“听到了?”
婉婉目光焦距渐渐集中在他那张桃花脸上,那么漂亮的一个人,为什么却是那么冷酷呢?
“我想知道,你和锦麟,到底是什么关系?是好友?敌人?还是什么?”
“呵,你知道又能怎样?”胤禵笑,那笑猖狂高傲。
“最起码,我能明白,自己为什么这么讨你的厌,要这样被对待。”婉婉的眼,带着迷惘。
胤禵在那一刹那,觉得心,被她那涣散的目光刺了一下。
“好友?”胤禵笑的有些飘忽,仿佛是在想什么。“我和他,不过是同朝为官。若硬要套个说法,便是似敌非敌,似友非友。但是当下,连友都算不上,又何来好友的说法。我真的想不透,他竟然舍得把你送到我府上。你说他对你假意,我却觉得他是真心,若说他对你真心,他却就这样放了手。”
“你是什么意思?”婉婉目光渐渐清明。
“你既然已经进了风暴中心,就不能全身而退了,即使你只是颗不起眼的卒,但棋到最后,马前卒也能杀大将。你说是吗?”胤禵摩挲着她的唇,想起锦麟可能吻过这诱人的唇,心中便一阵郁结。
没有犹豫,他低下头去,狠狠封住那如樱桃般的香甜,婉婉咬着牙,胤禵却在她的腰上抓了一把,趁她轻哼一声,牙关一松,乘虚而入撬开她的贝齿。
他的舌挑着她的舌尖,一阵轻吮。
他的吻,霸道猖狂,和锦麟的温柔截然不同,却轻易地引起了婉婉的轻颤。
婉婉狠下心,在他唇上咬了一口,胤禵吃痛地抬头。看着婉婉那被他吮得微肿的唇。心中闪过一丝快意。
“你如果觉得,这样便能羞辱我,那么怕是你要失望了,十四爷。”婉婉勾起魅惑的笑颜,趁着十四呆楞的当儿一把推开他。
“是么?我的吻比起锦麟的如何?看来你也很享受不是。”
啪的一声,婉婉的手顺利地在胤禵那张媲美仙子的脸上留下五个指印。
又一声响起,婉婉抚着脸趴倒在床上,泪疼的扑簌簌往下掉,转头怒瞪胤禵。殷红的血顺着她的嘴角往下淌,一边脸很快便浮肿一片。
胤禵拔下她抚脸的手,把她拉向自己,用手指抹去她的泪:“我说了,你欠我三次救命的恩,既然来了,就好好的报答我。哼。”
胤禵甩了她的手,道:“如果不想你的丫鬟吃苦,你最好什么也别说。起来吧,你还有很多衣服要洗。我待会让人送来。”
婉婉站起身,平了衣服上的皱褶,送胤禵出门。
莲香正站在门口走来走去,看见他俩出来赶忙迎上来,看了看胤禵脸上红色的掌印,又看了看婉婉脸上的红肿。嗫喏着说不出话来。
婉婉想她可能是吓着了,便说:“莲香,你去帮我把被子套上,我送了十四爷就来。”
莲香扯着衣服下摆,慌乱地点了个头,进了房间。
“十四爷,请回吧,你说的话,我都记着。”婉婉目光一片清冷,仿佛水中月,那么近却捞不着。
胤禵甩掉心中冒出的不忍和一丝丝心疼,头也不回地离开。
果然他走后不久,就差人送来一堆衣服,并让那小厮对婉婉说,他改变主意了,那天的衣服,也不用丢了,让婉婉再洗一遍。
婉婉冷静地接过那堆衣服,又回房把所有衣服从晾衣绳上拉下来,全部抱到院子里。
莲香见她这样,便追出来。
婉婉对她一笑,“十四爷不喜欢别人碰他东西,以后还是我自己来吧。别人一碰,他便不穿了,要重新洗。”
“可是小姐,你的脸是怎么了?这有血。”莲香指着自己的嘴角示意婉婉。
“咳,没事,我一时生气十四爷冤枉我们,打了他一巴掌,后来觉得不对,便自己掌嘴给打的。你是不是该去领午饭了?”婉婉用湿手抹掉那已经干掉的血迹,不想纠结在这件事情上。
莲香这时才想起该去厨房了,赶忙提了食盒,朝厨房去了。
这凌晨时候,婉婉便觉得天气降温了,却没想到会下雪,莲香才动身去厨房,这雪便下起来了,越下越大。
婉婉的手,在冰水里很快便青紫,那冷意顺着指尖传遍了全身,但婉婉却像没感觉一般,低着头把衣服拉到搓衣板上狠搓。大片的雪花落在她因为和十四纠缠而凌乱的头发上。
北风卷着雪片在空中乱舞,落在她的发上,衣服上,脸上。化了以后。那头发上的水,脸上的水,滴滴落进木盆里。
莲香回来便看见这般景象,穿着月白色长袍大褂的婉婉,在白雪里,身上覆盖了一层白雪,风扬起她的发,那黑亮的长发上,已经结上了冰。
“小姐,你别这样,呜呜。”莲香翻出婉婉的狐皮大氅,哭着跑进雪里,裹住她的身子。“我们走吧,这里再也不待了,我们去西北,那些银子,够做盘缠了。”
婉婉摇摇头,“我们哪也不去。帮我把盆子搬到回廊上。”
莲香帮着婉婉把洗衣盆搬到回廊上,想伸手去帮着洗,想起婉婉的话,却终于缩回了手。自己每洗一件,小姐便要多洗一遍。
婉婉把衣服洗完了,又拧干晒上,这才进门端起碗来吃饭。
才吃了不过两口,那边又来了个小厮,说十四爷的意思,姑娘贴身丫鬟该做的事,还是要做。
婉婉看了看腕表,原来是该叫胤禵去午休了。
心里腹诽,他既然知道是休息时间了,干嘛这样多此一举,不会又想着法子折磨自己吧?
婉婉让小厮等一会,进内室换了条宝蓝色长袍,湖蓝色大褂,依旧披上狐皮大氅。
婉婉一路上手没闲着,把杂乱的头发重新编了条麻花辫,跟着小厮来到胤禵的卧房。
胤禵已经脱了外衣躺在床上,看她进来便指了指离床头不远的矮凳,说:“你就坐在这,守着我睡,到了时间叫我。你要干什么随便你,也可以看书。”他说着递过去孙子兵法。
婉婉接过来,心想他上次看见我看孙子兵法后,是不是就觉得我特别喜欢孙子兵法。然而也只能无言地坐下了,翻开第一页。
说实话,守着一个男人,看他睡觉,婉婉这还是大姑娘上轿——头一遭。想一想,便知道是很无聊的。所以她看孙子兵法也看得特别专心,只是一句句去回忆英文版的,和文言文一一对照下去。
婉婉时而蹙眉,时而发出轻叹。胤禵原本翻转了身背对婉婉,可是不知怎么的却睡不着了,总想着她的脸。他叫她来,自己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理。但是因着心里突然想起她,一时冲动,便差人去唤她。
胤禵想着,假装睡着了,闭着眼睛翻了个身。眼睛微咪着朝婉婉的方向望去。
婉婉看得认真,并没有发现有人看自己,就这样一个盯着书,偶尔翻页,另一个躺在床上偷偷地瞧。
胤禵看着她那有些娇憨的表情,心里浮上一股暖来,想起八王府第一次见面她的小厮模样,她为自己唱歌。想起在正觉寺,她拾到他的箭,镇静地编着谎话,说八王府那是她弟弟。想起在花船上她揭穿戚小曼,教训小武的凶悍模样。想起再在正觉寺见到她,她在那梅花林里一身落英缤纷,受了他的讥讽,却一脸媚态地斥他管不着。想起多洛罗王府她偷听了自己的话,却桀骜地说凡事都有先来后到。想起她指着图睿的鼻子说,有爹生没娘养。想起她娇媚地靠在锦麟怀里,对着顾莹莹说,只闻新人笑哪闻旧人哭。想着她站在窗前对月而歌,想着她说贝勒爷已经把我送给十四爷。
胤禵心里一阵悸动,她那时候一定不知道,自己心里,有多么开心。也是她,让自己觉得自己越来越不像自己。
一想起她的心里也许住着另外一个人,一想起她是别人放在自己身边的一颗棋,他便告诉自己,那横竖不过是个女人,还是一个危险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