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好有闲,又有精神头,她把这几天陆续记存在手机里的点滴灵感拷进电脑的WORD文档里,这都是她挤公交车挤出来的一点一滴。虽是挤公交车时冒出来的灵感,不过这些灵感跟她挤公交车全无关系,而是关于她着手了一年有余的一篇小说。不知为什么,她愈是处于逆境思维细胞愈是活跃,灵感像气泡一样随着公交车的一行一歇的惯性不断冒出来,如果不随时记录下来的话,会在下车后很快忘得一干二净。可是,又不知为什么,坐在电脑屏幕前她的思维像被用塞子塞住了一样,常常停滞不前,弄得抓耳挠腮,胃腹空虚。她上了公交车,挤在左右是胳膊是腿的车箱里,有意无意地眺望着车窗外杂乱的街景霓虹,呆在这种密闭的、充满人气味的空间里,她的思绪仿佛插上了翅膀一样恣意地浮想联翩。她曾换过各种空间来考验自己的灵感细胞对其它场所的适应能力,最终确认还是在拥挤的公交车车厢里最适宜培植灵感细胞的生长,挪到其它空间绝对比这地方逊色很多。
看来她生来就是个“万年公交车女”,如果碰上放长假没机会坐坐公交车,她总觉得生活好没滋味,一天到晚除了上网还是上网,吃不香睡不着马上懒出一身病来,头痛腰酸的,三四天功夫体重可以减轻一二公斤。假如她这几天很不得劲,毫无灵感文思,想动笔又久想不得,烦燥的她便会换鞋出去透透空气,找地方行神运气促促思路,即便晒晒太阳吸收点维D促进钙质的吸收也是好的。不知不觉的,她又坐上了公交车,觉醒时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要往哪儿飘,反正往人多的地方挤就是了。
以前听姜昆的相声里提及文豪们促发灵感都有怪癖,例如席勒作诗时喜欢冷水泡脚,卢梭喜欢暴晒脑袋。后来她又从书里寻到更多的举例说明,比如,尼采的散步,巴尔扎克的喝咖啡,李长吉的驴背寻诗……而她的挤公交车有点类似于松本清张的《点与线》作品里警探三原喜欢坐在电车里思索案件一样,不过人家是坐,而她没得坐,经常站着瞎想。她这个人生来没有文豪的天赋秉慧,却偏要在怪癖上跟他们沾点亲带点顾,这就是她惯常的模仿心理。
她依次把信手输入的这些零星文字夹进了WORD文档中适合的段落里,并用红色粗体标识出来,等以后有空有心情了再帮它添枝加叶。这是一篇游记式的中长篇,以她三年前那次丽江行为背景,用网络里那位男版“渐行渐远”的视角去述说的一个故事。从三年前有写的意向,到去年着手动笔,一年多来零零落落地写了一堆近十万的文字。小说基本有头有尾,大部份内容是她去年趁换工作时的闲暇之机草草写出来的,也只有这一个月的写作很在状态,当时她拔了电视插头、掐了网络线、藏了MP3,关了手机,锁了房门从早至晚一心埋头写作,写到兴奋处自己不禁眉飞色舞,常常不知不觉就过了凌晨,这时候总遗憾人类为什么不睡觉就不行呢。她紧锁房门足不出户,闻不到饭香决不出动,只有到吃饭的时候才悄然现身在家人面前,害得她老妈出现了女儿又要去参加高考的幻觉。
爬字多年,她的文字从未变成铅字,从未在传统媒体上发表过一腥半点的文字,她所写的故事一直停滞在自我解闷的状态,偶尔在网上写点游记供驴友们参考。对于写作,她这些年来反复处于极端自信与极端自我否定的心理矛盾中,写作时信心满满地自以为写得一篇可圈可点的美文,隔了几日或隔了一阵子拿出来看只觉得幼稚、枯燥、牵强、狗屁不通,简直是一无是处的垃圾。一有这点感觉,她马上失去了先前奋笔疾书时的充实和劲头,不禁怀疑起自己是否真有写作的才能,于是愈想愈无法提笔写下去,以至搁笔废弃,因而她从来没有正式写完一篇东西。不再提笔倒也罢了,可是她写的念头时常会蠢蠢欲动,要写,要写,即便认作垃圾也要写一写出来。
只是,以往那种废寝忘食的状态已经成为历史,一年多来她一直找不到写作的感觉。
自从到新公司上班后,经常找出一些“太累了”、“太晚了”、“太烦了”、“太没劲了”之类的理由再三让自己搁浅下去,难再抱着一腔热情去写点什么了。偶尔在挤公交车的时候有点灵感乍现,再拷进电脑,等以后有了心情再写。很多时候,她是以一副好吃懒做的状态生存着,不知道自己一天天在干嘛,愈是懈怠生活却愈是感觉时间不够用。现在的她满脑一团浆糊,正儿巴紧地坐到打开的文档面前,便会出现类似儿童的多动症:抓抓头、抖抖脚、喝喝水、聊聊天、打打牌、吃吃东西……
若是回到家里,她更没心思静下来写,一边上网一边对门外老妈的言行作出及时相应的反映。或者被老爸抢了网线的情况下,百无聊赖的她十五分钟左右起身出房间,到大厅至厨房来回检查巡视一圈;半小时左右打开电视机,看看有没有需要自己出面关心的国家大事;一小时左右去趟卫生间,释放一下快要满出的糟粕。
她一直在等待,等待那支妙笔生花的神来之笔,等待下笔时奔赴腕下的句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