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如芸竟然拉着葛云的袖子,这被钱宁看在眼中,心里一阵嫉妒,这小子凭什么得到铁如芸的青睐,要说相识,金钱帮和铁剑门的关系一直不错,钱宁与这铁如芸自小就相识,两人可以说是青梅竹马。只是每次见到这铁如芸,无论自己弄到什么珍奇玩物,她都不怎么给好脸色看,甚至嫌弃地把他送的东西全部丢掉。而且这丫头也不知是怎么修炼的,每次玩闹比试道行,总是压着自己一头,总是让他抬不起头来。
钱宁眼中闪过一丝落寞之色,正好被钱学坤看在眼里,他心里感叹地看着远去的两个人影,心中不禁感叹。而葛老头则是问道:“这小丫头是谁啊,是铁山的女儿?”
钱宁说道:“可不就是那个人的女儿嘛,你看他那个人那么闷气,生的女儿倒是像极了她娘。”
葛老头说道:“年轻人的事就让年轻人去解决吧,你我今天就不醉不归。”
两人勾肩搭背就像一对多年没见的兄弟一样,一起上山喝酒去了。而钱宁看了一眼江州城,心事重重地跟在两人身后。
夜晚的江州与白天的江州完全不同,入了夜的江州就像一个白日里琴瑟友之的淑女脱去了往日虚伪的素衣,换上一身妖艳诱惑的服饰,准备迎接那些陷入黑夜的身影。
虽然整个春风斋占据了江州最好的观江地段,而且就连白天的生意也是日进斗金,而在酒楼主人看来江州最美的江景不是在白日,而是在晚上。等到黄昏日落后,江中游船渐渐把挂在船上的红灯笼点上,如同满江盛开着一串串红梅。船舱中有兄弟之间喝酒游江的,有女眷之间吃瓜果聊天的,有男女之间弹唱小曲的,甚至有大楼船搭台唱戏的,有人在这里找乐,有人在这里诉苦,有人在这里猎艳,有人在这里宣怅,人生诸像一一在江水中浮沉。在他而言白天观景的都是些寡淡的景象,只有到了晚上才是群魔的盛筵。
白日里你可以在江州任何一家酒楼吃饭,但一到了晚上所有的酒楼的老板只能独自地看着远处那栋古朴酒楼暗骂。因为江州城的夜景除了春风斋之外,其他酒楼根本无法在江边建造,因为春风斋的主人早已把江边所有的房子地产全部买下。这正是春风斋的创办人的独到之处,也就是他才有财力在江畔建了整个古风装饰的八层酒楼,供所有江州人在此观景游赏。
当日,葛云还在江州街上混的时候,也只见过一些人上到过春风斋的二楼吃饭,而且就他看来能在二层吃饭的已经是老爷级别的人了,要是有人走上第三层,那肯定得是什么镇西大官了。按照他的想法如果有人上的去第八层那肯定是皇帝了吧。这种想法就像一个穷人以为自己早餐只吃一根油条,皇帝老儿大概早餐就吃十个油条那样的幼稚。
可是就在这古朴酒楼上数第一个灯笼的窗边隐隐坐着一道身影,桌上亮着一盏烛光,只是这烛光太小太弱,只能照出这人的一丝轮廓。他桌上摆着一套茶具,似乎是什么喜欢品茶之人,只是他眼中只停留在江中的一些闪动的灯火和人影上,手中的茶杯不知什么时候早已空了。
若是这样都打动不了这些俗人,那也不用做这么多了。只有酒店主人自己知道,不仅沿江这些建筑都是自己精心布置,就连这些江中的游船都是自己出钱买下,白白租用给这些俗人使用。
一个打着灯笼的人走上这一片黑暗的第八层,楼梯因为使用得少发出些木头的吱嘎声。
“二爷,这是这个月的账本,请您过目。”
“放那里吧,我自然会过目。”酒店主人十分不在意的说道。
“要我帮您添点茶水么?”打着灯笼的人将账本放在台阶前面,面前的第八层空空的分明只有一张桌子,也只有一把椅子,这就意味着此地根本没有其他人停留的必要。
“不用了,你明日找人把这江上所有灯笼都换一遍,还有把一些破损的船都修缮一下吧。”
“好,属下告退。”打着灯笼的人慢慢退下,他已经注意到这台阶有些问题,尽量把脚步放得慢了些,但还是有些刺耳的木头的吱嘎声响起。
第八层逐渐地又恢复了一片平静,只有不远处驳船中的一些声色琴曲还在唱着。
“出来吧,我知道你来了。”
一个身影渐渐从暗中走出,一双亮金色的眼睛在黑暗中仿佛两个太阳,发出刺眼的光芒,刚刚那个提灯笼的人竟然没有发现在楼梯上还藏着一个“人”。
“你还在这里看这种没意思的东西吗?”此“人”被识破后并没有露出一丝惊慌,反而言语之中多了许多如回家一般的亲切感。他来到了酒店主人桌前,十分自然地盘腿凌空坐了下来,面对着酒店主人。
“听说今年的云霞大比会来云门和无量山的人?”
桌上只有一个杯子和一个茶壶,闯入者自顾自拿起茶壶往自己的手掌中倒入滚烫的茶水,仿佛他手中真的有茶杯一般,这茶水隔空形成了一个茶杯的形状:“是这样的,要是连云门和无量山的人不来,我还不怎么想对付这个落霞派。不过这云门真的是好脾气,自己的徒弟都开宗立派也不加管制,就凭这个我得空就要去调戏一下云梦老头。”
两人良久无言,仿佛之间有了一道空气墙壁,将两人深深隔开。闯入者一口口抿着手中的茶水,第八层上只有烛火燃烧的声音。
“你还是那么没有幽默感,我走了,以后再来看你。”闯入者将盘着的腿重新放在了地上,伸了个懒腰,接着仔细地审视着这个躲在黑暗里的男人,轻声告别:“再见哥哥。”
“其实呢,”酒店主人眼中浅浅的露出一丝金光,看向正要走下楼梯闯入者:“我一直喜欢看凌晨曲终人散的时候,每个人都在这里花钱买到了他们想要的东西,这就像一场交易罢了。我经常看着他们打扫满地狼藉的客船,偶尔还吹一吹落在船舱里的竹萧,是不是很落寞?这个世界就是如此寂寞,一切喧闹发展到最鼎盛的时候,就是将要失去的时候,就算彭祖那个老头子持灯上千年,也有灯枯油尽的一天,你又何苦那么拼呢?”
闯入者背对着听完了他的话,眼神中射出的金色更盛,仿佛在他眼中藏着日月,或者说是狮虎之心:“我老了呀,我没办法再像周公、姜师或者你一样坐等自己大限将至,观看清晨的一地凌乱。如果我是你,我会发疯的,我就是要在这段曲子最高潮的时候把它中断……”
酒店主人默默地说:“你已经疯了。”
打了一个响指算作是道别,闯入者的一双黄金眼凭空消失在了楼梯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