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左右为了弄清市场的真实需求，从“小蜜蜂”中精选了五个都从大学刚毕业的女大学生组成调研小团队，直奔母校而去。
城北林业大学的午饭时间，学生最集中的地点是学校的学生大食堂。卓左右带着这五个年轻女推销员，混进食堂里，快速地吃完了饭，然后守在食堂门口，开始分发草露水试用装，同时配套一个调查问卷。
忙活完后，返回分公司的卓左右又把撒芝麻盐一样撒在北京的其他推销员都召集回公司，一起研讨调研出来的情况。经过统计和讨论，找出了两点最急需解决的问题和突破口。一是草露水的塑料包装与“环保与原生态”的品牌理念极不吻合，二是草露水的销售网点太少，又多集中在市中心的大商场里，淹没在了品牌林立的洋化妆品当中，不能做到精准营销，因为很多热爱环保的知识女性逛街的频率远低于市场潮女和富婆。
卓左右让分公司秘书姜媛分别给主管营销的副总刘文轩和总经理盛怀仁打报告，申请更改包装，要用再生纸做外包装，内包装也选用可回收的材料制作，同时申请在学校超市建立新的销售终端和市场通路。
但半个月过去了，总公司没有一点音讯，卓左右实在等不及了，只好叫上董亮，驱车前往总部。眼看十一黄金周将至，这是卓左右完成销售任务定额的最后一次冲量，现在已经是九月中旬了，十五天的时间要想准备好一切，绝对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但卓左右不想放弃，他还要努力争取一下。
其实报告送至刘文轩处，刘文轩当天就作出了批示：此事不可行，成本太高，可再生材料制作的包装太粗陋，此项提议显出北京分公司毫无商业素养。
盛怀仁对此项申请没有表态，他只是把申请直接提到董事会上去了，静待董事会作出YESORNO的决断。
卓左右一进公司总部，就看见人力资源总监付颖正趴在前台那儿与陈静仪说笑。他上前微笑着打趣道：“一个美女站前台，神鬼都无奈；两个美女站前台，吓得财神爷不敢来。”这句话被两个女人同时以“去”字表达了她们的不以为然。
付颖说：“卓左右，你别忘了，你可是我招进来的人，不能老也不到公司来看看我，电话也不打一个。”
“我这不忙吗，要不完成任务，恐怕我就永远见不到你了。”卓左右一边嬉皮笑脸地和付颖对话，一边用眼角瞥着陈静仪，心说：这台妹，不知道为什么，不见面的时候真想不起来，但一见面就弄得人心慌意乱的。然后他就转过脸对陈静仪说：“台湾妹妹，你吃过北京烤鸭吗？”
陈静仪回答说：“吃过啊，真是香啊。可我不想吃第二次，实在不敢吃，太油腻了。”
付颖在旁边笑着说：“台湾妹妹不爱吃，大陆姐姐爱吃，你要不说烤鸭我还忘了呢，你上次答应我吃烤鸭那事还算数吗？”
卓左右暗想：你这个老姐姐跟着瞎掺和啥呀，净破坏我的好事，可嘴里立刻答应道：“我今天就是在请你啊，怕你一个人寂寞，不是想把陈静仪妹妹带上陪你？可惜她不吃烤鸭，没办法了。”
陈静仪望着卓左右笑了一下，她给付颖使了个颜色，然后说道：“我是不吃烤鸭肉，可我喜欢吃鸭舌。付姐知道，每次到烤鸭店，我都得自己吃一盘鸭舌。”
卓左右知道自己被宰的命运早已注定，但能请到美女的客，目的就已经达到了，他快步走向盛总的办公室，边走边回头说：“下班都别走，全聚德，我请。”
进了盛怀仁办公室的卓左右有些拘谨，因为他已经快一个月没见着这个喜欢打高尔夫、拍人肩膀的老总了。盛怀仁正坐在大班台后面用牛角梳梳理已经秃了顶的头发，看见卓左右进来，他立刻扔下手里的梳子，高举着手，冲卓左右健步走了过来，卓左右心想：我的肩膀又要遭罪了。就对盛怀仁说：“老总且慢，我肩膀上长了个疖子，今天就别拍了。”
盛怀仁说：“臭小子，我不拍，我总觉得缺点什么，手痒痒。这么长时间没来见我，你想我没？”
卓左右笑着说：“忙得没空想你，我现在连想花姑娘的时间都没有，实在是焦头烂额，年底的任务我怎么才能完成？老总，你得给我出出主意。”
“哪有老总给员工出谋划策的，从来都是员工给老总献计献策。不过看在你我一起厮杀上海滩的份上，我可以教你一招。”盛怀仁收起高举在半空的手，拿起了桌上的古董烟斗，装上烟叶，吸了一口，说：“自己找地方坐。”
卓左右知道晚上要请台湾妹妹吃饭，不能耽搁太长的时间，就着急地对盛总说：“我不坐，就站你身边，听你面授机宜。以你老的智商和经验，别说是教我一招，就是教我半招，也能解决我的大问题。”
盛怀仁哈哈大笑，说：“你的马屁拍得越来越炉火纯青了，简直是驾轻就熟、滴水不漏啊，比我在台湾读研究生的儿子强太多了，那个笨家伙，只有在缺钱的时候才给我打电话，还连一句让我高兴的话也说不出来。那好，我就教你半招。”
卓左右也乐了，说：“你这个老头，智商真高，已经高到临近狡猾的程度了。刚才还说教我一招，我一提半招这个词，你就就坡下驴，立刻减了半招。真是人老奸、马老猾，兔子老了三个家。”
盛怀仁不知为什么，听到这句话并没有像卓左右预期的那样爽朗地大笑，反倒是脸色阴沉，眼圈泛红。卓左右知道自己失言了，触到了盛怀仁家庭四分五裂的痛处，赶紧补救说：“哎呀可怜我，已经是半百的半百了，在北京城连个遮风避雨的瓦片都没有。原指望提高销售定额，年底拿到提成和奖金，好租一间离公司近的大房子住，现在看来，也是猪八戒被赶出高老庄，空剩了一副装满了美事的臭皮囊。”
盛怀仁这次才勉强咧了咧嘴说：“哪能让你空欢喜呢，你们大陆的东北人，真是俏皮嗑多多，什么时候咱爷俩单独喝一次酒，好好听你白活白活。说吧，你最解决什么问题？”
卓左右犹豫了半天，觉得建立新的市场通路和销售终端自己虽然人手少，但也勉强能应付得来，只是那个再生纸做的包装自己实在无力解决了。他就对盛怀仁说：“别的难事我使蛮力也能解决，可就是环保装这件事，实在得你老人家亲自出招，才能畅行无阻。”
“孩子，多亏了我只答应你半招，说心里话，环保装这件事，整个董事会内我的兄弟姊妹包括老太太没有一个人同意的。他们一致认为，那种包装物包装出来的效果，就是把我们的化妆品弄成了垃圾，直接降低了我们化妆品的档次，体现不出来里边所独有的生物科技含量。所以说，这件事在我这里已经走不通了。目前，我只能给你暗地里拨我总经理的专款的一半五十万元，你去自己找人设计制作外包装，先把部分产品换上环保外衣，然后再把市场反馈给我统计回来，我要精确地数字，然后才能去董事会上跟他们角力。”
“五十万元够干嘛使的啊，你怎么不把那五十万元也拿给我用啊？”卓左右得寸进尺地恳求。
“唉，我也有难解决的问题，那五十万元让我买住房付首付用掉了。所以给你一半，也算契合了我教你半招之数。别太贪心了，你也得可怜可怜我这老头子。”
“五十万元什么时候进分公司账啊？”
“蠢货，总经理的专项资金是供我自己公关用的，我有什么事情需要到你分公司去公关？等一下我批个条，你去财务中心领出现金来，偷偷地去安排，走漏一点风声，我就从你工资里一分不差地扣回来。”
卓左右乐呵呵地去财务中心弄钱去了，他觉得今天来得大有收获。
提着财务室给的装满五十万元现金的密码箱，他经过前台的时候，炫耀地拿着当着陈静仪的面打开了，说：“台湾妹妹，我虽然没有花花绿绿的新台币，但是这一箱人民币也够你今晚消费了吧？五点半，我的专车二手帕萨特在楼下等你，不见不散。”说完他合上密码箱又回到盛总办公室，悄悄地对盛怀仁说：“老头，你教我这半招真管用，全是真金白银，晚上我请你吃烤鸭，但你还得帮我一个忙，我得泡妹妹啊，我已经光棍耍了快一年了。”
盛怀仁好奇地问卓左右：“你的精确目标选定了？我得知道货色如何，才能帮你询价后发布签约意向。”
“目标早就选定了，可是无从下手，那朵花儿就开在你的公司前台。”卓左右依旧笑嘻嘻的，没有正行。
盛怀仁听到这句话，沉吟了一会儿，就说：“是她呀，这个忙我可帮不了，我晚上还有事，你们年轻人去玩吧。如果她答应了你的追求，那时候我会想办法再帮你。”
卓左右一看老头没有去吃烤鸭的兴致，以为他不喜欢看公司内部的青年男女在一起调情，就没有再深劝，拎着密码箱下楼去了。他让董亮开车就近找了一家招商银行，把这五十万元钱用自己的名字独立开了一个金葵花理财账户存上了，心想：我这回也享受享受从贵宾通道出入机场的VIP待遇。
晚饭就付颖、陈静仪、董亮和卓左右四个吃，一只烤鸭外加卤鸭胗、盐水鸭肝、奶白鱼骨鸭舌、鸭丝春卷，吃得四个人欢天喜地、嘴唇油亮，两瓶青岛纯生下肚了，卓左右不时地用荤素相间的段子为其他三人作荤素相间的菜肴子作料。付颖和董亮看到卓左右在向陈静仪献殷勤，他的每一个笑话陈静仪也及时地用微笑、大笑以及爆笑来回馈，暗中猜测：难道这个台湾漂亮妹妹真的要被卓左右拿下了？一朵台湾鲜花也要找一坨东北牛粪来插？
吃完饭，付颖打车走了，卓左右也让董亮开车先走，自己执意打车送陈静仪回家。陈静仪住在一个酒店式的高级公寓里，名字起得十分怪异，典型的土洋结合的产物，叫做“歌德福邸”。陈静仪在楼下已经跟卓左右道过再见了，可卓左右非要把人送到8楼的家门口，他期待着对方能释放出请他进屋喝茶的信号，以便寻找一举攻破城池的良机。
最意想不到的结果使卓左右郁闷了将近一个月。当陈静仪用门钥匙正要开门的时候，里面走出来一个人，正是老拍卓左右肩膀的那个家伙，他身穿灰色亮光缎子睡衣，微笑着看着卓左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