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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最后的平静

只道初春的皇都,美得不可方物。

一穗穗烟柳,初长的新叶,飘荡在护城河上方。

皇都本在江南,十里长堤,空气中都是花香,仿佛天空中的悠悠白云都在享受着风的惬意。

入夜,明月高悬角楼之上。

如此美的场景,有人要硬是要将它撕碎。

“不要!!”一声尖叫划破夜空。

落花宫里,凌王…不,现在应该尊称他一声皇帝了,揪住一个中年女子的手腕,一巴掌狠狠下去,“你好啊,养了一个好儿子啊!!”

那女子抬起美艳的脸,竟与子楚有七分相似。

“对!我很为他骄傲!”

啪,她被狠狠地摔在地上,嘴角渗出殷红滚烫的液体。她的把眼睛睁得大大的,硬是把眼泪吞回心里。

“起来!”

一身黄袍的人捏住她的下巴,把她从地上拽起来。

“紫毓,彤贵妃!你知当年我看你抱着襁褓,和他站在一起笑颜如花,我的心有多痛?!我告诉你,从那时起,我便发誓,要从他手中夺回我所有的一切,包括你!我运筹帷幄了四十年,从青丝盼到白头,就是盼着一天!”

“紫毓啊,我美丽的紫毓…”

“紫毓?你不配叫!!”女子倔强的嘴唇依旧如惜,如多年前花溪畔飞舞的蝴蝶,白衣少年牵着佳人,畅游花海。

“你杀了我吧!亡国的王妃,有什么好留的?”

“可是..你是我的紫毓啊..”那瞬间,凌王痴痴的念到,脸上的怅然,仿佛存在了几十年。她差点以为看到了当年憨憨的凌哥哥。他们都回不去了,那两小无猜,青梅竹马的年代,找也找不回少年脸上放肆的甜蜜。

“不可能!”下一瞬,凌王暴怒起来,“我等你从除夕等到中秋,夜夜去那片竹林!可你就是不来!再看到你拈花浅笑时,你竟已站在我永远高攀不上的地方!我告诉自己,你一定是被逼的!你说好要我等你的!你说好无论如何都会回来的!本来我以为我会等一辈子!可不知道哪天就不想等了...想冲进来,杀了那狗皇帝!”

他说完时,女子的倔强已荡然无存,泪流满面,花了美艳的妆。

“对不起…对不起..”

“对不起?晚了四十年!!告诉你!我不会杀你!不是顾及旧情,而是为了你那了不起的儿子!”

“什么?!”

“四十年,足够让一个傻小子变得足智多谋!足够让爱化成恨了!我当然想杀你!想刮你千刀,像当年你刮在我心头上的一样!我如今留你性命是不相信,凌子楚那就能把你这老娘留在宫里不管!!只要他一回来,哈哈哈,我最后一个后患就除掉了!看太子死了他们那些蠢蠢欲动想复国的人还能怎么办!哈哈哈哈!!!”

凌王大笑着走出宫殿,留下身后凌乱的宫殿里,一抹红裙,伏在地上,哭到抽搐。

是啊,凌王说得对。自己在这里,子楚就一定会回来救她的。

女子从宫女手上拿下梳子,轻轻的梳着自己一缕一缕花白的秀发,静静的坐在窗前,望着窗外飘扬的烟柳,再看看手上三尺白绫….

“出去。”语气平静如常。

“娘娘!!”宫女终于忍不住呜咽起来。

女子缓缓的拔下金簪,“你给我梳了这么多年头,我能给你的,也就这么多了…莫怪我。”

从凌王攻进皇宫的那一天,她这偌大的落花宫里,就只剩下这么一个宫女了。可笑那落花宫的牌匾还是气宇轩昂地挂着,当年她执意要起这个名字,身旁明黄的身影温柔的笑道“如此甚好,我来给你题匾吧?”

那份温存,让她心虚,她起这名字原本是为了心中青梅,为了花溪畔的少年。

白绫挂上梁,宫女已泣不成声,她却一滴眼泪都流下来,也许这才是解脱吧….

午后,初春温暖的阳光照的人懒洋洋的,我独自一人摇着扇子走到竹林侧面一潭碧水间。谭水清澈,日影斑驳,泉水细细的从山上赶下来,似乎为了成就人们手中那一杯香茗。

我和爷爷闲来无事曾亲自动手在这谭上架了一座水车。

据说狐妖媚俗,可狐仙可是清秀脱俗,浑身散发着高雅的气息,一身素衣,掩嘴浅笑,那可是不食人间烟火的雅致啊~~

爷爷说过,我就只有在水车这儿,光着双脚,伸出手接住滑下的水流,一身素衣映在青山绿水间时才像一只狐仙。

自此之后,我来这儿,一定穿一身素衣,再去了鞋袜,摆出一副淑女姿态坐在那里…不知怎么的,我这么好动的人,在那一坐就能是一天。

“有你这么玩水车的吗?这么无趣?”死骆驼一双桃花眼不知什么时候就凑到了面前,吓了我一跳…你看,不是本仙不想淑女,是有人非要来捣乱哦!

“那你说这么玩?”

“用我的方法玩,保准你爽到极点!信不信?”

怎么的当日舞刀弄枪的死骆驼,今日怎么突然有了这等兴趣,不知从那抬来了根木头,又是据来据去,又是敲敲打打的,等我回屋睡了一觉,被他叫醒,再拉到小谭边时,我竟看到小谭的水车上好似多了一个凳子似的玩意。

骆清一脸得意,“你敢不敢坐上去试试~”

“这有什么不敢的?”我迈腿上前一步,坐了上去。等等…这…啊啊啊啊啊!!!!

这是水车啊!水流哗哗的,水车转转的,还有我的杀猪叫…转到水面时,我再也坐不住,被“哗”的一声冲到水里,浸到这初春的水里,一下冰凉透顶。

看到我像落汤鸡一样突兀的站在碧绿的水里,好不煞风景,他竟笑的直不起腰!

“死骆驼你给我下来!”

“丫头你真的要我下去吗?”他好不容易缓过气来

“废话!”

“遵命~~”他说着竟开始解腰带…拨开外衣…

“你在干嘛!!!”我终于反应过来,用手捂住眼睛

“下水怎么能不脱衣服呢?”

“不许脱!!”

“那你还要不要我下去啊?”又是那副表情,桃花眼满含笑意,尖尖的下巴抬得老高,似乎报了我上次口水之仇了…我冲上去抓住他的脚,他一米八的大个,硬是嗷嗷得被我拖到水里,一身丝绸青衣瞬间就湿了,溅起水花无数,这我才开心笑了~~

“好玩好玩,我还要玩~~”从水车上滑下来确实很爽,反正都湿了,也抓到陪死鬼了,不如多玩几次~~

“那我也要上来。”骆清说着想爬上来,被我一脚踹下去:“去,这个现在只有我能玩~~你就在下面捉鱼给我吃吧~~”

“哈,哪有你这么霸道的?!”他一脸委屈,好像明明是我先被欺负的吧?

“你敢不照做,我就叫子楚来收拾你!”

“哦!你还威胁我…好吧..”他的语气从硬到软,最后只好一头扎进水里给我捉鱼去了。

哈哈~~小屁孩,我少说也有几百岁了~~跟我玩?哈哈

我滑下去一次又一次,有一次还正好砸到他头上,他疼得直叫就一把把我拽到水里。

水面,溅起点点涟漪….

“斓儿!”突然,这一声唤,打断了大笑的二人,我和骆清同时抬头,看到的竟是子楚一袭白衣,玉立在潭边,带着温柔的笑,阳光在他身后明媚着,烨然若神人。

“怎么又这样调皮?”说着伸出玉手把我拉上岸,“很冷吧?”顺手脱下长袍,轻轻地披在我肩上,又用力裹了裹,像是还不放心似的,用袖摆小心地给我擦去脸上的水珠。

最后干脆一把抱起我,紧紧地贴在他的胸膛,完全不在乎他的华服顿时晕湿一片。

幽香扑面而来。

几个动作一气呵成,极其优雅,仿佛是他天天都在做的事似的,低头浅笑:“这样?可够暖和了?”

阵阵春风拂面,他抱着我渐行渐远。

潭中骆清一直用空洞的眼神注视着,手中何物,扑通一声跳进水里,一溜烟游走,再也觅不着踪影。

一离开骆清的视线,他便慌着放下我,刚刚优雅的笑化作片片红晕。

“别和他走那么近好吗?我不喜欢…”撂下这话便抬腿走进竹林,头也不回。

呵呵,刚刚那么柔情,那么有男人味都是装给骆清看的~~小屁孩,还学会争风吃醋了?

我好像看到自己一手牵一个大男孩,一个温柔羞涩,一个顽皮邪恶。

只是,我们都不知道,这可能是此生最后的平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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