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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往外带餐厅的路上，王磊无意间问起：“下周小吴搬去西山别墅，老赵说要开个Party庆祝一下，你去不去？到时候我来接你。”
莫南心里一沉，如果王磊连都知道了Party的事，吴敏为什么不告诉自己？难道真想自己猜想的那样，两人已经越走越远，她有许多事不再需要自己参与了？
王磊没注意她的脸色，随口又开起了玩笑：“房子买的怎么样了？我上会跟你说的打折还在有效期哦，你随时可以来找我。”
这是莫南另一桩窝火事，顿时又唉声叹气起来，唐诗说蜀道难难于上青天，其实跟眼下的房价比起来，蜀道算什么？连火箭也飞不了这么高的！
王磊哈哈大笑起来：“没发现你还挺有幽默细胞的嘛！”停了停又正儿八经说道，“以我看，明年房价还会涨，这个大泡沫一时半会儿是消不下去了，除非政府用强硬手腕干预。莫南，你最好早点下手，越往后越买不起。”
莫南一颗心无比沉重。就算王磊说得对，能有什么办法呢？连首付都拿不出来，还奢谈什么买房！
说话间已经打包好七份外卖，王磊嘱咐她要发票，殷勤地帮她接过去，一边向学校方向走，一边拿出前辈的事故侃侃而谈：“听你说起来，你们老板是个看重表面功夫胜于事实的人，既然这样，你就多做点表面功夫嘛，他心里舒坦了，你的日子才好过，何苦那么认真？在人手底下讨生活，除非你有更好的出路，不然的话还是懂得讨老板欢心比较实惠。”
莫南叹气：“我又不指望升官发财，犯不着干这种无聊的事。说起我们主任，唉，真不知道他是糊涂还是想法跟正常人不一样，就喜欢那些有事没事熬在系里不动弹的，觉得那些人才是好职工，唉，我辛辛苦苦的什么活都提前做好，就因为每天按时上下班，又不会讨好他，他就觉得我工作没别人用心。”
“那你就顺着他的意思呗，又不是什么难事，只要比他早来比他晚走就行，他又不会天不亮就来或者天天加班。别人溜须拍马的时候你随便帮个腔，别显得太另类。其实只要稍微改变下自己的心态，就不觉得日子很难过了。”
王磊的建议让莫南有些不痛快。以往同李天辉说起系里那些无聊事，李天辉总是帮她数落几声领导不识人才、张岩溜须拍马，或者劝她不必放在心上，说只要认真工作，大家早晚会发现真金。
莫南一向也是这么觉得的。
在与安义信的多次龃龉中，莫南不认为自己做错了什么，按时上下班是自己的权力，分内的工作做完为什么不能走？何况她还经常帮杨林燕和于信做事，只不过并不到处宣扬自己的功劳罢了。每次开会，她都会帮着张罗茶水，散了会又帮忙打扫卫生，只不过于信和张岩做这些事总会当着安义信的面，而自己很少如此，甚至会刻意避开安义信，只是默默干活。
莫南天性中有不愿张扬不愿趋奉的一面，她一直觉得是性格使然，李天辉却说她有一点傲气。莫南没有细究个中原因，只是很简单地觉得不必要为了讨好某人而把自己的生活搅得乱七八糟。
如今听王磊轻描淡写的口吻，似乎这根本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只需要她稍稍改变自己的做法就能解决，难道他认为现在的局面是自己泥古不化，不懂变通造成的？
莫南心里越来越不是滋味。一向觉得自己委屈，难道在外人看来竟是自己错了？
王磊半天不见她吱声，少不得向她脸上细瞧了瞧：“怎么了，不高兴？”
“没有。”莫南低头不看他。
王磊很是轻松地笑了：“哦，我忘了，你要是这么做就不是你了。可怜的孩子。”他伸出手似乎想摸她的脑袋，莫南本能地一闪，他的手顿了一下，轻描淡写缩了回去，又笑了。
看看走到系楼，王磊把外卖递给她，轻声说：“进去吧，就说你特意出来给他们带晚饭。”走出几步又折回来，带着沉思的表情说，“我刚才说的，你多半听不进去。不过有时候呢，稍微放松下原则，日子会轻松不少。”掉过头走出几步，又停住了，咧嘴一笑，“我刚说的打折仍然有效哦，你随时可以来找我。”
莫南提着饭盒进去，几间办公室都开着门，依稀听见机房里人声嘈杂，似乎都在那里帮着参谋。她心里嘀咕说没一个正经学计算机的，都凑在哪里添什么乱，转念一想，不帮钱场帮人场，就算帮不上忙凑在哪里不也显得积极支持系里工作吗？自己叹口气想，要是再这么只搞面子活，这系里还真待不下去了。
走进机房，果然于信他们都在，安义信脱了外套站在交换机旁边指手画脚，其他人随着他的声气三不五时帮腔，公司派来的两个工程师沉着脸东敲西看，对周围这帮人的“指点江山”充耳不闻。
莫南勉强堆出笑脸：“安主任，你们都还没吃晚饭吧？我刚出去带了几分外卖，先吃饭吧，吃完再弄。”
安义信破天荒地对她露出赞赏的笑容，大声说：“很好，想得很周到，来来来，一人一份，快点吃了帮着两位工程师再找找毛病出在哪儿。”
程星河离莫南最近，笑嘻嘻地道了谢伸手就要拿，于信悄无声息走过来，抢先拿过一盒，双手递给安义信，安义信对他点点头，打开盒盖站在当地吃了起来，莫南本来想带回办公室吃的，见他不挪窝，只好也在机房吃了起来。
拔饭的声音此起彼伏，张岩说了一句：“安主任今天实在太辛苦了，您吃完了先回去，这里我盯着吧。”程星河赶忙接口：“你们都回去吧，我跟高工他们留下就行，一向也是我经手的，到底熟些。”两个工程师笑了一声，一个懒洋洋地开口说：“小程留下就行了，你们都耗在这儿也没用，一人一张嘴，你说东我说西，反而误事。”
莫南没听见于信插话，正抬头找他，却见他双手捧着一杯茶进来，恭恭敬敬交给了安义信。
莫南觉得喉咙口堵了些东西，出气儿都不畅快。鄙夷地直想说群魔乱舞，赶紧低头扒了一口饭堵住嘴。
吃完饭莫南默默地收拾了饭盒，走出去扔时，不由地站在走道上大口吸气，心想我这是为了什么？就算我一走了之，又怎么样呢？难道都留下添乱才是热爱工作，才是领导眼中的好员工？凭什么！老娘还就是不奉陪了！
她对着墙压低声音，一字一顿重复一遍“老娘不奉陪了！”这才觉得一口恶气出了大半，一时间豪情万丈，重重地踏着脚步走进办公室，大摇大摆收拾了东西，咔嗒一声锁了门，走到机房门前，声音清脆的说：“安主任，我那份儿活已经录完了，计算机的事我不大懂，留下也帮不上忙，我先走了！”
安义信嗯了一声，自始至终不肯看她。莫南也不看他，提上包脚步轻快地出了门。
门外冷风一吹，头脑立刻降温，顿时又后怕起来。好容易领导肯给个好脸色，立刻又自毁长城，何苦呢？
夺门而出的快意消散不少。莫南无精打采跨上电动车，此时正是逆风，脸被冷气割的生疼，鼻子简直就像一块冻实在了的冰疙瘩。各样车灯交织成一张变幻莫测的光网，从莫南眼前溜过去，却留不下半点痕迹。她心中却空荡荡的，反反复复只有一句话：是不是又做错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