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越来越深了,白衣少女静静的走着,银白色美丽的妖狐寸步不离的跟在身边。
明曦久久不语,刚刚谛听的那番话犹自在耳边回荡。
“巫女大人,假如你执意要做那件事情,一定要小心。瞳大人究竟想做什么,竟是连我,也无法参透。”
自从夕瞳逃出狐妖的村落,杀死想要带他回去的同族们的那一天起,她就觉得自己似乎从来都没有真正了解过这个人,即使他们自小一起长大,即使他曾是她此生唯一的挚爱。
到底是为什么?那个曾经清俊温和的少年竟会变得如此阴冷而毒辣,不过是一夜之间,她清清楚楚的记得夕瞳离开的前一天,还笑着对她说要在她继任巫女的大典上献上她最爱的六阳花。
这个问题她曾经问过,答案却无从知晓。
那日的大典,她惊闻他的出走,不顾父亲以及其他族人的阻拦,匆匆的循着他的气息追去,可看到的,却是被鲜血染红了的大片的土地以及族人们的尸体——看着她长大的几位长老,自小玩耍的伙伴,还有,还有小篱……她唯一的弟弟。
小篱,曾经是那样天真那样灿烂的孩子,脸上永远挂着阳光一般的微笑,整日里将“做狐族第一勇士”挂在嘴边,刻苦的修炼,就是这样的一个孩子,倒在她的脚边,水色的眼眸瞪得大大的,小嘴半张,似乎还有什么话没有说完,人却早已咽了气。胸部以下已然成了一滩鲜血淋漓的肉泥。
那一刻,她大脑一片空白,身体却自然而然的做出了反应,她是如此的愤怒,只想着要把眼前这个凶狠的刽子手、骗子、凶手活剐了祭奠小篱的在天之灵。一时间,夕瞳竟生生被她逼得几乎招架不住,她几乎就要成功的将他封印进云璧之中。
那一刻,他却停下了,不再反抗,也不再继续出招。只是站在那,静静的望着她,眸中是她所熟悉的平静而温和的目光,带着一股莫名的悲哀,他孤零零的站在那,身形显得有些无助,有些萧索。
她攥着云璧,动作开始迟疑。
他避也不避,竟然就这样径直的走上前来,捏住了她小小的下巴,轻轻的将她的臻首扳起。
四目相对的那一刻,她的动作,不由自主的顿住了。
许久,他唇线轻挑:
“你下不去手,我知道。”
她目光凄迷,颤声连问:
“为什么……为什么……”
他嘴角微微上翘,眸中精光一现:
“曦儿,你还是太天真。弱肉强食,命不由天!你既下不去手杀我,便放心的追着小篱去吧。”
电光火石之间,他已猛地一把将云璧夺去,一掌竟将其拍成两半!
“云璧已碎,以后便无人能制止我!”
她愕然,想要反应,却已经来不及。下一秒,她眼前一黑,不知为何就失去了知觉。
那时,她认为自己一定是死了。
可她却被父亲唤醒,就在那被族人的血染得有些暗淡的土地之上。她拒绝回狐族,父亲苦劝无效,长叹一声,带走了半截云璧——便是妖云璧,而另一半的狐云璧,却已被夕瞳带走。
那时,父亲并不赞成她去追杀夕瞳,
“出去散散心也好,但这玉,还是由我带走,等你想好了,去找谛听取玉。”
假如她在那时真的就这样死在他的手中,那该多好……
明曦抬头,望向头顶圆圆的月亮。
今天,是中秋佳节了吧。
“那个家伙怎么处理?不过刚刚谛听那家伙的结界应该让他什么也没听到才对。但是他看到我了,要不……”
一直默默的跟在明曦身边的千鬼突然开口,将女主人的思绪从千里之外生生的又拉了回来。
明曦略一愣神,这才意识到千鬼指的是一直不远不近地跟在自己身后,满脸小心翼翼的不记道士——刚刚她被谛听的话乱了心绪,竟然将这麻烦的家伙完全抛在了脑后。不过还没待她说话,不记便飞速的冲上前来,带着满脸谄媚的笑容,恬着脸对这一人一兽说道:
“苏姑娘,我发誓,今天晚上我看到的事情,绝对什么都不会说出去!要是说出去了,就被雷公劈死、电母电死、喝水呛死、吃饭噎死、蚂蚁咬死、野牛踩死,全家不得好死。”
明曦望着这张清美绝伦的脸,一时竟有些无可奈何,这样一位清俊的少年,为何一开口就是一副无赖的腔调,她虽常年在人世间行走,却并没有与人类有太多接触,平日里虽然也有打她主意的无赖前来讨没趣,她却从来不予理睬,毕竟对她来说,想要摆脱一个人类的骚扰实在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
可这位不记道士却不一样。
打她第一次见到他,便发现他身上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特殊气味,这种气味似乎曾经深藏在她脑海中的哪个角落,可现在却完全的想不起来。仅仅是依稀的感觉这气味很熟悉。
可她过去却从来没有见过这位道士,这一点,她可以确认。
她并不介意千鬼被人看到,只要刚刚有关上官若雪的事情他没有听到便好,李府的事情她几乎可以确认跟夕瞳有关,只要夕瞳一出现,她便会去将他封印了去,到那时候……怎样,都已经无所谓了。
“千鬼,我们走吧。”
千鬼抬头,望了望明曦绝美的面颊,目光一阵黯然。它不是不知道这个自己自小看大的女子在想些什么,只是……悉数天命罢了。
“等等!我和你们一道——我,我不认路的。”
不记道士立刻跟了上来,双眸笑成两弯好看的月牙。明曦没有说话,默认了他的紧随其后。
圆盘般的明月下,二人一兽鱼贯像树林外走着。
似乎没有人看到,他们身后的树丛中,一阵微弱的窸窣,似有什么东西,迅速的划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