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的时间过去了,从小镇上北山的路被修成了,有很多旅游的客人在小镇看到北山上那座红色塑料塔楼,成了又一旅游景点,特别是夏天,竟然带些食物到山顶塔楼上过夜,早晨还可以眺望东方日出。在这些旅游客人中,唯有尤创新和尤建公是抱有另外一个目的,他们是想在山路上安装一些红色塑料小屋,供沿途游客休息。
晚上,夜深人静了,尤创新总听到一阵阵熟悉的女低音歌声,她叫醒了丈夫说:“这歌是你妹妹的声音。”
尤建公在对面的塑料床上翻了个身,不以为然地回道:“建美的录音多去了,她不会来这,没那么巧!”
尤创新煞有介事地说:“我不是说你妹妹来了,这可能是吴月红?”
“你大概是在做梦吧!梦见了吴月红。”
“不是,你听这歌是《深深的海洋》。”尤创新小声跟着窗外传来的歌声哼唱起来,有点如泣如诉的忧伤。
唱了一阵,又说:“吴月红爱听你妹妹唱这歌,在五年前的晚会上,她还让我去请你妹妹再唱一遍。”
尤建公对音乐并不内行,但对吴月红失踪五年倒颇感奇怪,不禁说道:“你要是有把握是她住在这,倒可以把这消息告诉尤寻租。也许他还在到处寻找吴月红呢!”
次日在下山的路上发现大刘和几个民工正在修路,尤创新就把这个消息进行了转告。
大刘回答道:“尤寻租是在这修了几天路,干了不到一年,没找见吴老板就又自个去找铁饭碗去了,现在我也不知道他上哪去了。”
大刘是个有心人,胆大心细,晚间特意睡在山顶塔楼里,听到《深深的海洋》歌声响起,大刘只听明白一句歌词:海洋不平静就像我爱人那颗动摇的心。大刘便断定她可能就是吴月红,他记得她遗憾的就是她爱的人都有一颗动摇的心,就一个人循声挨屋寻找。在黑洞洞的塔楼里,越往上走越没人居住,到了最高一层终于找到了声源,当他轻轻地敲了几下门时,录音机的音乐忽然消失了。大刘悄声喊道:“吴老板!我是大刘,刘豪啊!”他一连喊了三遍,塑料小屋中也没有回答。大刘认定她就在这里,就坐在楼梯口处等到天亮,迷迷糊糊睡着了,忽然觉得有人从他身边走了过去。大刘猛地用手揉开双眼一看,是一位男士的背影正在下楼梯,他留着小平头,西装革履,大刘急忙问道:“请问先生,吴老板在里边吗?”
那人摇摇头,回头向大刘打了个否定的手势,依然向楼下走去,大刘半信半疑地站起来,又去边敲门边喊“吴老板,吴月红!”屋中仍没有回音,大刘推开门,见屋里的两张塑料床上只放着些塑料包装的食物,并没有人。大刘立刻怀疑到,下楼的这位男士也许就是吴月红,就尾随着向楼下追去,一直追到塑料塔楼的最下层,才又看到这位男士的背影,大刘上前拉住他的手说道:“对不起,我要同您说句话。”
在夏日清晨的阳光中,大刘看清了这位男士就是吴月红,那双杏核眼,虽然眼眶有点凹进去,高挑的鼻梁、尖尖的下颏,配着一张瓜子脸,这种非凡的风韵,并没有随韶华逝去,所不同的仅仅是小平头取代了披肩的长发而已。对方终于开了口:“你干吗,总跟着我呢?”
大刘抓住了对方的双手,细嫩柔轻而瘦削,这是多么熟悉的感觉呀,他信心十足地摇动着,大声说道:“吴老板!你女扮男装也瞒不了我。”
在熟人面前,伪装是没有用的,这位男士就是吴月红,她的杏核眼中涌出两滴辛酸的眼泪,喃喃地埋怨道:“大刘,你干什么要成年来修路呢!”
“不光是我,还有尤寻租。是他同我一起在修路,这是你的夙愿。我知道你一直在等他回心转意,我一定会帮你找到他。”
“尤寻租?不,我才不想找他呢!如果你还打算再修下山到野狼沟的路,我可以参加,同你一道干,好吗?大刘!”
“那太好了,我也这么打算的,走吧!到我家去看看你的女儿,刘孩。她经常哭着喊妈妈!”
“你撒谎,她连我的面儿都没见过,她才不会想我呢!”
当他们两人并肩向小镇走去快到大刘家门口时,吴月红停下了脚步,现出为难的神色说道:“我还是在外边偷着看看她就行了!不然的话,你夫人会怀疑我是来要她的刘孩了!”
大刘感慨地唏嘘起来:“我老伴已经去世两年了。刘孩的妈妈在世上只有你一个人了!”
大刘的眼眶中不禁涌出两滴悲喜参半的泪水。吴月红坦然地走进这座农村小院。房前有畦菜地,紫色的茄子、鲜红的西红柿、嫩绿的黄瓜和发白的芸豆,形成错落有致的格局。吴月红喜悦地观赏着,赞不绝口地说:“太美了!住在这里,真比小镇宾馆的现代化生活好,简直是神仙一样的生活,怪不得你要辞职返乡了。”
大刘咧开大嘴笑道:“城里人都羡慕回归自然,其实我都看惯了大自然,没什么新鲜的,如果你喜欢这儿就住下,等我找到尤寻租,你们俩再上你的别墅去结婚。”
瓜子脸上立刻收敛了笑容,吴月红嗔怪地说道:“谁敢再同他住在一起,人心隔肚皮,同床异梦,有什么意思!”
“你别害怕,我还会照样去保护你,再当你的贴身保镖。”
“你怎么不说当我的丈夫呢?”
大刘受宠若惊摇头道:“我没有给你当丈夫的资格,只有给你当雇员的条件。人要有自知之明啊!”
大刘把客人领进穿堂,指着东边的房间说:“这是刘孩的屋。西屋是两间,请进!你住里间,我住外间,咱们还按过去的老规矩住,你就放心大胆地睡,吃饭由我做,吃的都是自家种的绿色食品,没有污染。”
饭后,大刘拿起电话,拨号说:“你是苗贡次吗?我是大刘。你知道尤寻租的电话吗?请告诉我……噢。如果你找到他,就说我有重要的事情要见他……这是个天大的喜事。只能见面后再说,我一定请你们到大饭店饱餐一顿,拜托了。我说话算数,你一定帮忙……”
正在里屋睡觉的吴月红,穿着背心裤头趿拉着皮鞋急忙走出来,睡眼惺忪地问道:“你给谁打电话?找尤寻租干吗?”
大刘得意洋洋地抹着络腮胡子上的口水笑道:“好事,天大的喜事。尤寻租知道找到了你,他会乐死了!”
瓜子脸上立刻掠过一阵乌云,皱起眉头,吴月红嗔怪地指责道:“我不想见他,我立刻就走,你有什么权力去散布我的消息,真是岂有此理,你也太不像话了!”话音没落她就钻进里屋去穿衣服。
大刘看到她真的生气了,就连忙跟进里屋去夺她的衣裤。半真半假地埋怨道:“你等他这么多年,我都明白,是他不开窍,伤了你的心,可是人犯了错误,总得给他一个改过的机会呀!上哪去找像尤寻租这样的帅哥!”
吴月红没有大刘的力气大,见衣裤都被大刘拿住不放,恼羞成怒,顺手给大刘一个响亮的耳光,斥责道:“什么美男子,长相好不好看,不过是一张皮。我等的不是人皮,而是一颗真诚的心。你简直是个混蛋,放开手我要走!”
大刘被这一耳光打醒了,有如大梦初醒。他喜出望外地抱住吴月红的裸体大腿,亲着,吻着,跪在地上。他拼命地咂巴着嘴,似乎是品尝着肉体的滋味。他同吴月红相处十几年,从来没敢这样放肆过。喃喃地央求道:“你不能走,我不能让你走啊!吴老板,你是天女下凡。我愿一辈子给你当牛当马……”
亭亭玉立的吴月红被一股热流冲动了心扉和躯体,下意识地用她纤细的双手俯身按摩大刘的大肉头和大肉脸。喃喃地问道:“疼吧?我太过分了,请原谅。”
大刘诚心诚意地恳求道:“打吧!我愿意让你打,天天打,爱怎么打就怎么打,挨你打,很舒服!”
吴月红眉开眼笑地戏弄道:“大刘,我总觉得你并不爱我,是不是?”
“俗话说,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像你这样的美人,哪个男人不爱?”
吴月红翻动着眼皮,半信半疑地说:“咱俩在一块住了那么多年,只隔了一扇门,一推就开了。那为什么你从来不上我的床,到了周末还要回家去找老婆睡觉?”
大刘笑道:“咱俩那是工作关系。都说好了,我当你的贴身保镖,这是君子协定。虽说是口头协议,可也得遵守职业道德呀!”
吴月红若有所思地摇着平头说:“我看不是,也许是我对你没有吸引力。你的爱情很专一,只对你老婆感兴趣,是吧?”
“这么说也是,有我老婆在,我总觉得不应该去做对不起她的事。另外你也从来没主动招呼我上床玩玩。我这人就是不愿干那些违反别人意志的事,欺负人的事,我就是看不惯,爱打抱不平。”
“现在我已经要当你的老婆了,干吗还跪在地上,不抱我上床呢?”
大刘忙不迭爬起来把吴月红抱到床上继续吻玉体,赞不绝口地说:“我简直不相信这是真的。是不是我在做春梦呢?”
“你干吗还不上床。还站着!”
大刘怯生生地说:“我这么大个砣,满身黑毛,体形像头猪。你不讨厌吗?让你反感多没趣!”
“要猪真的能有颗像你一样赤诚的心,我宁愿嫁给这头猪。来吧!上呀!快点。我爱你大刘。”
“那我可就不客气了!吴老板?”
“还叫吴老板!你不知道我的名字吗?”
“月红,我的美人、心肝宝贝!”
两个不惑之年的老朋友正在床上颠龙倒凤,呼风唤雨,忽然电话铃响了。大刘赤身裸体去接电话。原来是苗贡次打来的,他说,尤寻租已经找到了,问什么时候到酒店请客。
虎背熊腰的大刘,像个绵羊似的哭丧着脸,手提着电话,转头向床上的吴月红请示道:“你看,这怎么办?当初我都点拨过尤寻租,让他好好修路。可他就是有点不见兔子不放鹰。这真是冻豆腐难办了!”
吴月红看到大刘那种负荆请罪的样子,不免有点来火了。斥责道:“事到如今,干吗你还总把我和尤寻租给拴到一块儿?亏你还是个大男人!你告诉他,你要结婚了!”
战战兢兢的大刘仿佛受到了一种激励,对着话筒鼓起勇气回道:“这天大的喜事是我就要结婚了……当然是第二次结婚,对象是……”大刘又回过头来,瞪着溜圆的大眼珠,以请示的目光望着吴月红。当他看到吴月红向他摇摇头时,便会意地又大声说道:“她是七仙女……你当然认识,尤寻租也认识,野狼沟和小镇上的人都认识。是熟人……我当然可以透露点信息给你,老朋友嘛。哪能老保密……这人是: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猜不着?那就动动脑筋,改变一下观念。丑人也能走好运,娶个俊媳妇。记住猜着了有奖,还是个大奖。好好猜猜吧!让尤寻租也猜猜。别再见了面给吓晕了!再见。”
大刘和吴月红结婚那天,尤寻租他们来没来参加婚礼,这些事就只好不了了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