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随缘这次几乎葬身土中,十分疲乏,便向黄金生请假两天。黄金生爽快批了,还让人给他牵了一匹马,若是需要到附近的市镇上可以骑着省点脚力。
云随缘谢过了黄金生,便骑着马向十里外的市镇走去。
他并非真的要到市镇上花钱散心,只是不想要在军营中打坐,免得人家看出异样来而已。
到了半路,他发现路旁有片小树林,便下来牵着马走了进去。树林后面是一大片杂草,荒无人烟。他心想在这里刚好打坐几个时辰,恢复损耗的法力和精神,于是便将马缰绳绑在一棵树上,自己走开几步,在杂草中就地盘膝坐好,服了一枚丹药用功。
刚坐下半个时辰不到,他忽然觉得体内丹田微微一疼,有两股气流分别向他的腰间和脊柱冲出,然后在体内乱窜起来。
他大吃一惊连忙集中精神想要控制那两股乱窜的灵力,不料又引发了一股灵力在丹田蠢蠢欲动,伴随着一股麻痹的感觉,向着他胸口蔓延。
他感到这三股乱窜的灵力波动,就是体内的土、金、水三种属性的气息,知道肯定是自己这一阵连续奔忙,来不及炼化融合不同的灵气,昨天又疲乏过度,灵气失控了。他知道如果不控制住这些乱窜的灵力,势必经脉尽废,正要吐纳三口真气运用调息大法,丹田内刚服下的那枚丹药的药力,却发作起来,让他的双肩和双脚都是一麻,再也不听使唤了!
他心中叫苦,想起那灵龟跟他说过之话,让他不要随便服用催进功力的丹药,当时他只是微微吃惊,并没太放在心上,没想到却是真有其事,还在此时发作了。在这里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恐怕呆上三天也没人发现,就算发现了,也没人可以解决他的问题——那些凡人医生多半还会将他当成中风瘫痪来治疗。
他心中大急,但越着急,灵气就越不受控制,慢慢地全身都麻痹,整个人咕咚一下便栽倒在地。
他骑来的那匹马,被他栽倒的声音吓了一跳,轻轻嘶鸣了一声。
在外面大路上,刚好走过一队在矿上做工的脚夫和工匠,其中一个胡子头发花白、皮肤黝黑的老汉,随着这声轻轻的马鸣,停了一下脚步,转头向那边看了一下,又若无其事地继续跟着那些人向前走。
不过,他刚走了两步,忽然捂住肚子道:“糟糕,今天早上吃了隔夜的冷粥,肚子不行了,要出大的。你们先走!”
有两个矿工抱怨道:“老家伙几十岁人了也不会照顾自己的老骨头,这冷的粥也是能吃的?”
那老汉龇牙咧嘴,没有答他们的话,便自己钻进了树林中。那些人继续向前向矿山走去。
这老汉一入了树林,脱离了那伙人视线后,立即便龙马精神,哪里有半点肚子疼难受的样子?
他身上黄光一闪,瞬间便在云随缘和那匹马的旁边出现,一看倒在地上的云随缘,微微一怔,自言自语道:“怎么又是这小子,看来是运功出了岔子了。”
他俯身一搭云随缘的脉门,发现他体内灵力乱走乱冲,已经让脉搏十分微弱了,连忙将他扶起来坐好,自己左手抵住他背心,右手按着他头顶,左手向他体内输出法力,右手捏着法诀,导引法力和云随缘体内的灵力向头顶而去。
如是忙碌了半个时辰,云随缘身上出了一身大汗,头顶释放了三次不同颜色的气流,脉搏才慢慢恢复了正常。
等他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眼前一个皮肤黝黑,布满皱纹的老头,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手里还把玩着两个黄色的小人法器,似乎就是他昨天遗失在矿中的那两个土石傀儡人。
他心中一惊,不知道眼前这人是什么来历,不过转念一想,昨天好像在昏迷之前也是看到这人在作法救人,难道这次也是他救了自己?
他迟疑地问道:“老人家,是您救了我么?”
那老头不回答他,却向周围张望,不知道在找什么。
云随缘又问道:“老人家,您在找什么?”
那老头道:“在找人呀,看除了我还有谁在这里可以救人的。”
云随缘哑然失笑,敢情这老头还喜欢开些小玩笑,不正面回答他的问题,搞出那么多花样来绕着圈子让他明白。
他拱手道:“多谢前辈救命之恩。”
他改口称呼这人前辈,是因为他已经用法力感应到,这老头也有灵力迹象,是个修士,不过那天第一次见到这人之时,却感应不出来,不知道是为何。
那老汉看着他道:“救命?嘿嘿,我只是好奇一个年纪轻轻的小辈,到底为什么活得不耐烦了,屡次找死,才出手管的闲事。”
云随缘恭敬道:“前辈此话怎讲?”
那老汉把手里的两个土石傀儡人法器抛向他道:“这是你的吧?嘿嘿,学了一点地灵逍遥功,便敢深入地下大耗法力救人,你不知道带上凡人的话,他们没有道基和灵气,便要消耗你三倍的法力么?”
云随缘接过那两个土石傀儡人,放入怀中,却没有回答他的话。
那老汉见他不回答,又继续道:“嘿嘿,这还不算,我查了你体内居然有三种灵气,交错冲突,也不知道是谁教你这样修炼的,那真是跟阎王老儿开玩笑来着。”他顿了一下又道:“还有,你刚才肯定是服用了什么催化功力的丹药,想要尽快恢复元气对不对。嘿嘿,找死呀找死。”
云随缘微微奇怪地道:“我刚才的确服用了丹药,人人都是如此做的,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那老汉道:“别人那么做,暂时还没什么。可是你这小子,仙根之体道基太浅,八成是靠大量丹药辅助速成的,灵气根本就没充分融合,这一催化就能把你催到阎王那里报到去了。还好昨天你这小子在下面折腾,消耗了大量法力,不然今天的灵力乱走更厉害,连我也没办法救你。嘿嘿,就算是其他那些所谓正常修炼的家伙们,慢慢吃药吸纳天地灵气,到了瓶颈之处也免不了有类似你的麻烦。修仙求道若真是打坐吃药那么简单,这几千年下来,修仙的人数以亿计,就算减去斗法被杀的、天资很差的,修成的仙人起码也应该有十几万了。”
云随缘听得他话中有话,连忙详细请教。那老汉却不肯说下去了,摆手道:“为你这小子耽误了我半天功夫,我要回去了。不然工头怪罪下来,扣了我的工钱,今天我可就没钱买酒了。”
云随缘道:“我这里有银子和铜钱,请前辈喝酒便是。”
那老汉摇头道:“非我份内,不可享用。我可不想要乱种因果,将来还的时候可是连本带利,不知道雪球要滚多大呢。你可别害我!”
说到这里,他斜着眼瞥了一下云随缘,淡淡地道:“你这样服下大量丹药速成的仙根体,应该是杀了不少修士和妖兽得来的吧……”他忽然停下这个话题,话风一转道:“嗯,五天后运矿到石人谷。你混入这军营和矿山,也是为了方便潜入到石人谷吧,嘿嘿,小辈,胃口不小,胆子也不小呀!”
云随缘吃了一惊,没想到这老头如此高明,居然看出了他潜入军营之目的。要是这老汉是石人谷的长老或是什么盟友,要把自己交去那边发落,那可真是糟糕透顶了。
那老头见他脸色这一变,知道自己猜中了,呵呵笑道:“放心,我跟石人谷没有瓜葛,也不会管人闲事。不过你可别小看了人家的渡劫和结丹高手,还有灵兽、阵法的厉害,想要偷丹药典籍,以你这点小修为,简直是白日做梦!我劝你还是老老实实的,这样在经脉尽废之前,还能过几天安稳日子。”
云随缘又是一惊,问道:“前辈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是说我的经脉……”
那老头看着他微微点了点头,又轻轻叹气道:“要不是看你昨天热心救人,总算还是一个有点良心之人,我也不浪费那么多口舌了。你听着:但凡是服用丹药修仙之人,都要受药性之毒的影响——地上生长的灵草灵树,五行必有偏重,也就是有失衡之处。如果是杀妖兽灵禽取丹,这些生灵被杀的痛苦和怨气也会有部分残留在其内丹中,如此炼制的丹药,又岂能没有影响精、气、神纯净度的副作用?”
云随缘点头道:“这些见解,晚辈也曾听师兄长辈们议论过。”
那老头继续道:“不止如此,修真之人,往往为了取宝斗法,杀戮偷窃几乎是家常便饭。无论心志多么坚定之人,无论天性多么冷酷,不将这类事刻意记在心中,但人心乃一小宇宙,八识田中必然留下种子,丝毫都不会遗漏。在清醒之际,法力充沛、神识强大,似乎没什么影响。但在冲击修行瓶颈或是受伤后意念力薄弱之时,甚至熟睡之际,这些经历过的人和事,便会如光影般纷乱浮上心头,非意念可以控制。故此,杀戮、偷盗、淫邪之事干得太多之人,非常容易感应心魔,不是走火入魔狂乱而死,就是性情大变,走入邪修之路。就算积年累月法力有所增强,也不过是在修魔业,将来当个魔头是有份的,嘿嘿,妄想借此修仙嘛……”
他嘿嘿冷笑,语气中满是讥讽轻蔑,似乎笑尽了天下靠此道修仙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