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神一说着说着,突然看着那个儒生打扮的神像轻轻地“咦”了一声,接着走近了两步,拾起地下一个火把仔细查看。
看着看着,他脸上露出十分有兴趣和意外的样子。
云随缘问道:“道兄发现了出去的道路?”
乐神一摇摇头。
云随缘又问道:“那就是此地的图纸?”
乐神一还是摇着头,轻轻一笑道:“都不是,是一份乐谱。”
云随缘听了,眉毛微微一扬,确实出乎他意外。
乐神一跟他说话的时候,一直没转过头,还在盯住那雕像看。只见上面隔开一定距离便有一个符号,相当有规律,有的直接是类似小人的图形,有的看起来则像是上古文字写成的,也不知道乐神一如何会懂得。
乐神一看了一阵,一只空着的手不禁打起拍子来,一边喃喃道:“妙呀!”
云随缘环顾了一下四周,周围空空荡荡的,殿堂的顶部也相当简朴,只是普通的青砖,看来除了那两个神像,也没什么值得研究的。既然暂时没什么新发现,放松一下精神也无不可。
这时,乐神一已经自顾自乐地在旁边手舞足蹈起来,他脚尖似不沾地,几个旋身便飘出好一段距离。他的手轻轻挥动了几下,身子一个摇摆,两脚在地下踏了几下,云随缘看得清楚,他落脚的几个点正是那神像身上画的图几幅中人物踏的方位。
乐神一似乎完全陶醉在那神像身上的乐谱中,嘴里还哼哼着曲调。那曲调的相当简单,但却有一种说不出的飞扬潇洒。云随缘看到乐神一上身轻轻摇摆,几乎是由手带着身体在漫步,同时他的嘴角还微微一抽,露出一种得意的浅笑来,仿佛喝了无比甘甜的醇酒一般。那舞姿飘逸自在,时而像王公贵族独自巡视自己的领土,时而又像风中的修竹随意摇曳。
云随缘看得微微一笑,也跟着打起拍子唱道:
“心源自有灵珠在,洗尽人间万斛尘。
一笑抛经高卧稳,龙归沧海虎归山。”(注:出自南怀瑾述楞严大义随笔之一)
这是他在某一位宗师的札记里看到的诗句,意境恰好和乐神一哼出的曲调及舞姿相衬,乐神一叫一声:“好!”身子几个急旋,只用一只脚尖点地,整个人似乎都变成了一团白影,只隐约能看到他白袍的一角。
云随缘觉得有趣,便随手将地下差不多要烧尽的两根火把一指,向乐神一飞去,嘴里道:“顺便试试道兄的修为!”
乐神一又是叫了一声:“好!”脚下不停,身上不知道如何发了六道青色剑气,把那两根火把均匀切割成若干等份。乐神一舞步此时嘎然而止,背手而立,那火把上弹出的暗红火星犹在到处飞舞,和那青色的剑气纵横交织,仿佛排练过为他放焰火烘托一般,星星点点地飘落,配得丝丝入扣。
两人同时哈哈大笑,云随缘鼓掌道:“道兄真不愧有‘乐神’之称,如此出尘飘逸的风姿,我平生仅见!”
乐神一此时心中无比畅快,真想要永远不管门派间的事情,甚至连修仙长生也不再追求,便停留在这一无忧无虑的时光中足够了。不过他心中忽然又掠过一个人的面孔,让他这种心情陡然一滞,脸上也不由得显出一丝黯然。
云随缘心中稍觉奇怪,正要询问,却听到那香案下面的地板一阵咯吱咯吱的响动,接着现出一个能容纳一人多点的通道来。
两人互相对望了一眼,虽然很想立即进去看看,但都没有动。因为这地方的禁制实在厉害,万一下面还有什么机关,冒然进去可能会一下踏入了陷阱。
两人正在诧异和思忖之际,那香案上又有了动静。两人回头一瞅,原来是那香炉上忽然放出柔和的白光,白光中显示出了一些文字,还有山川、河流、人物和建筑。
乐神一目不转睛看着这些白光中的事物,忽然道:“这不就是兽冢谷的位置么!原来这里下面真有一个传送阵!”
云随缘仔细看了一会,也认出来一些轮廓,若有所思道:“看来这些东西的出现,和道兄刚才所跳之舞不无关系,要不是道兄喜好音律,歪打正着,我们还不知道要琢磨多久才能找到出路呢!不过这些古文,我是一个都不认得的。”
乐神一继续注视那些白光中现出的景物和文字,忽然走到几丈外的一根柱子前,念了一个口诀,然后在上面拍了三下。那柱子发出缓慢涩重的声音,一道黄光托着一个玉盒徐徐飞了出来,刚好落在乐神一的手中。
乐神一把这盒子抛给云随缘道:“打开看看是什么!”
然后,他又向另外一根柱子走去,如法炮制,从三根柱子里各取出一个盒子,都是相同的模样。
云随缘已经打开了第一个盒子,里面放的都是卷轴和典籍,他随手拿起几卷来看,全是炼器和制作设计机关禁制的心得和图纸。乐神一开了第二个盒子,里面是十来瓶丹药,用符箓封着瓶口,上面还注有文字。
乐神一看了一下道:“这里三分之二是增进修为用的丹药,三分之一是疗伤用的,具体的药名却没写。”
他接着打开第三个盒子,里面是一颗金光灿灿的小圆珠,就别无它物了。乐神一试着拿起这颗金珠注入了一点法力,如泥牛入海,没有丝毫的反应。他把金珠放回原处,对云随缘道:“这些丹药我们一人先各取一半吧,那些典籍,待参详过再决定。因为某些部分是几册连成一套的,倒不能简单地一分为二了。”
云随缘道:“好。不过那些增进修为的丹药,请道兄都拿去。我只要可以疗伤的一半就可以了。”
乐神一以为他有意谦让,当然不肯。云随缘见他坚持,便道:“不如这样吧,等会那些典籍如果有我看不懂的古文字,就请道兄代为翻译誊写一份副本,我们两下便扯平了。”
乐神一听了,沉吟了一下道:“这样也好。最后这颗金珠,用途还不明朗,先放在我这里一阵好了。”这殿堂内的东西是他懂得古文才发现的,金珠留在他身上,也算是合情合理之事。
云随缘道:“有件事要提醒道兄,我听一位前辈高人讲过,这些增加修为的丹药,五行都带有偏颇,制作过程中也难免混杂微量的毒素。故此虽然可以帮着突破修行的瓶颈,但也会留下隐患,道兄在服用之际,最好还是多加谨慎。”
他说的这些,乐神一也曾听过,并不在意,浅浅一笑把自己那份丹药收好,便开始研究起那些典籍来。
他仔细地一卷一卷翻看,忽然抓住一份卷轴,对着那两个神像看了几下,恍然大悟道:“原来这两个神像里面便各是一个小阵法,用七块巨大的灵石作为动力,阵眼和神像的双眼刚好对准。设计得可谓巧夺天工,佩服,佩服……”
云随缘在旁边默不作声,不去打扰他的思路。
乐神一又看了一会,指着一本典籍道:“原来刚才我跳的舞步,真的就是开启这里机关必须的秘法。你看,这里五个印记,就是我刚才踏的方位,还要按那种舞步的次序踏上,方能生效。”
云随缘把地板上那几处地方的厚厚灰尘清理掉,果然发现有典籍上标识的印记。只不过年代久远,地上布满了灰尘,两人刚进来之时完全看不出。他道:“这两个神像上的禁制小阵法,经历了那么久还能生效,看来维持阵法运转的七大块灵石,一定大得不可思议,本身也算是至宝了。”
乐神一道:“不错,这典籍上说,这些灵石除了尺寸惊人外,还是用特殊的封印处理和方位来布置的,互相连为一种可以吸纳地底灵气的设置,才能源源不断补充消耗的灵气。不然按这种阵法威力消耗,一次就要大量的灵气,这些灵石尺寸再大,也经不起几百年的消耗。也就是说,如果取走了其中一块,这巧妙的设计就要失效,不过是拿走一块灵气比较充沛的石头而已罢了。”
他顿了一下又道:“这一派的前辈古修们,似乎特别醉心于炼器和机关设计,音律歌舞的造诣也是我平生所见最高的。他们对丹药和精气神修炼的功法反而没什么兴趣的样子,这些典籍都没怎么提及,在修仙者中也算罕见了。”
云随缘微微点头道:“原来如此。不过专注在这两方面,也要本身有相当天分才可,光是靠不怕吃苦,像笨牛一样苦思冥想,是弄不来这些精巧设计的。看来这些前辈当年,都是才华横溢、万中选一的人物了。”
乐神一回味着刚才的歌舞,对照着典籍卷轴那些奇思妙想,不禁遥想起当年这些古修前辈的风姿灵气来,悠然神往道:“这些前辈们,才是真正的乐神下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