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追逐了将近一个时辰,云随缘感到自己法力已经消耗了差不多四成有多,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他瞥了一下四周,发现下面有一个小山峰,异常狭小坚挺,仿佛一根竹笋似的矗立着,心生一计,连忙向那里飞去。
那姑娘当然紧跟不放,一直追着。
云随缘到了那小山峰旁的上空,停住翼云,回头喘着气道:“哎,你干嘛老追着我不放?我们又没深仇大恨。”
那姑娘呆了一下,她确实跟眼前这人没什么仇怨,不过是怀疑他偷窥自己,有点鬼鬼祟祟的,花这么多时间和力气去死追着,似乎是有点不值得。不过到了这个地步,她哪里肯罢休,当下娇斥道:“谁让你鬼鬼祟祟偷看我来着!”
云随缘哭笑不得地道:“我可不是有心偷看你的,我本来就在湖边坐着,是我先来的,后来你才飞到的,我想要不看都看到啦。”
那姑娘哼了一声道:“你一个人三更半夜的在湖边干什么?!”
云随缘反问道:“那你不也是三更半夜跑到湖边,我也没问你干什么呀!”
那姑娘一时词穷,不再说话,一扬手,两颗蓝色的小星星飞出,接着又祭出一条白色丝带。
云随缘知道两颗蓝色小星星都是极厉害的寒气凝结成的,于是放出护体金光,同时用金灵气凝结了一个金色盾牌挡在身前,接着他甩出一张火球符箓,在那小星星之前爆炸开来,形成一团火光,先减弱那星星的寒气。
那些星星遇到火球符箓,啪的一声裂开,两股森然的寒气弥漫开来,火球瞬间就熄灭了,然后那些寒气迅速蔓延,在云随缘的金盾上蒙上了一层冰霜。
换了在以前,云随缘一定又要被冻得全身哆嗦,不过他服食过冰茜果后,对寒气的抵抗强了差不多有五、六倍,故此虽然这姑娘的修为在他之上,放出的这些寒气,他勉强还挺得住。
云随缘一边催动翼云,闪躲那条白色丝带,一边抽出雪凝剑,在上面用金光又化了一层,挥动这剑中剑,劈开了金盾上的冰霜。
那姑娘咦的一声,对他这种修为也能抵挡自己的寒气攻击,有点惊讶。
不过她的手段当然不只如此,只见她在怀中一招,一张晶莹透明的冰网随风长大,向着云随缘盖过去,这冰网上的寒气可比小星星的又强了差不多一倍,而且越靠近就越大,根本不是金盾可以抵挡的。
云随缘知道自己不可能和仙根体程度修为的人正面对抗,他根本也没打算抵挡。当下他身子一偏,翼云带着他飞到了那个小山峰上,贴着石壁悬空而立。
那冰网跟着追来,但小山峰竹笋一样挺立着,尖端首先就顶到了冰网,冰网一接触到物体,自然就触动本身的法力攻击,一收缩就把山头的尖端笼罩在里面,凝成了厚厚的冰层。云随缘却趁机又飞开,在山峰附近的另一侧的空中停住。
那姑娘小嘴一翘,喝道:“你耍赖!这样躲开不算你的本事!”
云随缘可不管她说什么,反正有小山峰当屏障,绕着这个竹笋一样的障碍物,总好过拼命消耗法力地乱跑。
那姑娘又是三颗小星星向着云随缘的左面飞出,然后指挥那条白丝带向着他右面飞出,左右夹击封锁,让他不能绕着小山头躲避。
云随缘想了一下,那白丝带肯定是捆人之类的法器,缠上了会很麻烦,说不定还会像那个青藤或是魔道黑索一样吸人法力,绝对碰不得。他宁可接那三颗寒气小星星。
于是他绕着柱形小山向小星星迎去,那白色丝带又是碰到山峰屏障,绕在了石头上,延缓了攻击速度,那三颗小星星迎面飞来,云随缘不敢冒险让那些小星星在金盾上凝结,这样很可能阻慢了身形,让那姑娘用其他手段击中。他咬咬牙,将那剑中剑祭了出去。
只听嘭的一声轻响,三颗小星星都化成浓厚的寒气,将那剑包裹了进去,外面结成了一个蓝幽幽的冰层。
那姑娘看困住了他的法器,得意地笑道:“先收了你这破烂飞剑,看你还有什么法子!”
她招了招手,那团蓝色寒冰带着飞剑向着她飞去。
云随缘不动声色,等那冰团差不多飞到她手中的时候,突然一捏法决,雪凝剑从金色外层中猛力飞射,刺穿了那团寒冰,向着那姑娘飞去。
那姑娘猝不及防,吓了一跳,那雪凝剑已经到了面前。幸亏她造诣也不低,反应还是相当敏捷,护体白光迅速放出,先抵住了雪凝剑的锋芒,然后拿出一面小镜一晃,一道蓝光射出来,把雪凝剑打得倒退了半丈。
云随缘也没指望这一下可以打败修为比自己高的人,当下立即一招手,将雪凝剑收回了手中。
那姑娘连出几样法器,都被云随缘用这些古怪的法子应付过去,心中更是不服气,又加紧攻势。但云随缘就是不跟她正面对抗,绕着山峰上下飞腾,两人竟成了僵持状态。
云随缘知道,这剑中剑的法子只能用一次,他实际上已经没反击的能力了,当下大叫道:“好,好,我认输,我投降,是我错了,请你放过我好吗?”
那姑娘嘻嘻一笑道:“不行!你不告诉我半夜三更的在湖边干什么,就不能饶你!”她一直拿云随缘没办法,现在看到云随缘居然认输,心中其实已经气顺了一半了,但天生顽皮的性格,还是要作弄一下云随缘。
云随缘苦笑道:“今天晚上我老人家刚好做十七岁大寿,在湖边赏月,没想到飞来一个如花似玉的仙子玩打水漂,我老人家就只好落荒而逃了。”
那姑娘听他说得风趣,笑得弯了腰道:“你老人家,哈哈,那我不是小朋友了?你有七十了?我才不信。”
她一下没留意,把十七听成了七十,后来回想一下才想起来,又道:“哦,原来是十七,真巧你还跟我同岁呢。”
这话一出口,她才意识到居然把年龄报给了一位陌生人,脸上不禁一阵飞红。
云随缘道:“嗯,你老人家也做大寿了,那挺好,挺好。”
那姑娘呸了一口道:“你才老呢!”
云随缘点头道:“是我老,我老。现在姑娘可以放过我了吧?姑娘笑起来那么好看,在这花好月圆之夜打打杀杀的,多没淑女风范呀。”
他这话一半拍马屁,一半倒也是真心赞美这姑娘的美丽,同时要转移她的注意力,好握手言和。
那姑娘脸上一红,心里有几分窃喜,又仔细打量了他一下,突然惊奇地指着他道:“是你,原来是你这小子!哼,上次你害得我好苦,这次怎么也不能饶了你!”
云随缘心中一惊,被她认出了,上次她吃亏可不小,不知道要怎么报复自己,只好硬着头皮道:“姑娘要讲道理呀,上次是姑娘自己从我身上搜出的盒子,我既没跟姑娘说要打开,更没塞到姑娘手里,怪不得我。何况姑娘已经放过我一次大风筝了,把我摔得七荤八素的,也算扯平了吧。”
那姑娘一听他提起放风筝,想起那时在他头上插了两根杂草那个滑稽样子,又情不自禁地笑起来,那声音仿佛银铃一般在夜空中飘荡,十分悦耳。
云随缘趁机道:“是呀,我知道姑娘是知书达礼又美丽又善良的人,不会跟我这种小贼计较的。”
那姑娘听他又拍马屁,哼了一声,但人家说了那么多好听的,也不好再出手了。她确实知道云随缘事实上是先在湖边的,倒没撒谎骗她,当时她一到达就用法力感应到了。上次的事也确实是她自己要打开盒子,云随缘既没引诱又没暗示,说起来真不能算到他的头上。
事实上,她跟云随缘从来就谈不上什么深仇大恨,那次不过是几派联盟,她们桑药园的这一组,刚好碰到云随缘,怀疑他是天明宗的奸细,就进行追杀。后来桑药园也和七毒谷翻脸,联盟破裂,这事也不了了之。当然她现在真的要灭杀云随缘还是可以做到的,只要出动一件威力大的法器,把整个小山头推平,云随缘就再没倚仗了。不过为这么点小事,损耗那么多法力,杀死一个口口声声夸赞自己美丽的小子,好像是不太划算。
还有一点就是,要认真算起来,上次人家其实已经可以杀了她,却放了她一马。如果现在宰了他,自己有点像卑鄙小人了。还是先看看这小子是什么底细再说。
她心里念头转了几下,又问道:“你到底是哪一派的人呀,是天明宗还是七毒谷的,我看你都不像呀,身上怎么也有水灵根,又有金灵根,还能用这样低的修为抵挡我的寒气?
她一口气问了好几个问题。云随缘眨了眼睛道:“姑娘如果肯答应我,我说出的事实只要不触犯你的利益,今晚我们就握手言和。我就马上将一切告诉姑娘,怎么样?”
那姑娘眼珠转了几下,思忖:先听听这小子说什么也好,到时再决定。于是她答道:“好吧,可你如果不老实,还是要抓住你先放个大风筝!”
云随缘笑笑道:“我的确既不是天明宗的,又不是七毒谷的人,我能抵挡你的寒气,是因为我服食了冰茜果。”
那姑娘恍然大悟道:“怪不得,原来你吃了这种千年灵果,你运气真好呀!还是哪一派的少主?不过,怎么证明你不是天明宗的人,上次见到你可是用了天明宗‘湛铁’炼成的法器。”
云随缘知道她说的是那把已经毁掉的蓝色飞刀,便道:“姑娘认得我脚下的这法器不?”
那姑娘刚才一直想着怎么击中他,没留意这一点,经他一提醒,就认出来,惊叫道:“这是翼云!难怪你飞得那么快,竟然是那个玉面煞星常澄的法器,难道你是他?不像,不像,我知道他已经过了二十三的啦,难道,原来,是你杀了常澄?!”
云随缘思忖,不管我承认不承认杀了姓常的,只要她依然抱有敌意,都会杀我;反之也不会因为一个不相关的人跟我过不去,还是老实说出来。
于是他点头道:“不错,这家伙是被我误打误撞杀的,姑娘该不是要为他报仇吧?”
那姑娘呸了一口道:“我才不会为这种花花公子着急呢!你快把这事原原本本告诉我。”
云随缘道:“我们在这光秃秃的山顶上聊这些,太不方便了吧,不如到湖边坐下,我详细说给姑娘听。”
那姑娘想了一下,道:“也好,反正你也跑不了。”
于是两人降落到湖边,云随缘将那天如何因为小翠得罪常公子,又如何在树林边趁常澄中毒干掉他的事说了出来。那姑娘津津有味地听着这故事,不时插嘴说上一句“原来是这样”,“杀得好”之类的。
故事听完,她眨巴着眼睛道:“原来你这家伙真是个奸诈小人,把毒雾弹用火球符箓封印在储物石盒里,亏你想得出来!”
云随缘苦笑道:“我那时只是个初出茅庐的小子,打又打不过人家,逃又没人快,不用点小手段连小命都没了。再说,我还要去寻找我失散的亲人,根本就不想要惹麻烦,如果不是他强行索要好处,我也不会把这东西交给他呀。”
那姑娘问道:“你还有失散的亲人?真的假的?”
云随缘心想,亲人被害也不算什么秘密,于是就把自己和邝灵杰两个的亲人被茅清山的人勾结魔道袭击,现在生死不明的事,也告诉了她。
那姑娘听了,沉思了一会道:“茅清山想要吞并其他门派,我是知道的,但勾结魔道我就不清楚了。你们两个小子,为什么会让茅清山兴师动众来追杀?难道,你身上有什么大秘密或至宝?!”
她说到这里,一双秋水般的大眼睛盯住云随缘看。
云随缘心中一动,这姑娘真是个冰雪聪明之人,看来不说出一点秘密来,是没法让她满意的。他反复思量当前的局面,有几种选择:
一、不说出来,人家继续追问,最后翻脸动手或逃走——逃走他已经试过很难,至于动手双方的实力也试过了,他肯定打不过人;
二、不说出来,人家也不追问——这个应该不太可能,一个武力比你强的陌生人,是不会放过查问底细的机会的。换了是他自己,也会继续问下去。
三、说出来,人家起了坏心动手,这个可能是比较大,也是他最担心的;
四、说出来,取得人家的谅解化敌为友——这个暂时不知道
五、当场编一个谎话欺骗对方——这要求当中的情节天衣无缝,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只要出一两个漏洞,对方就能看破,以后也不会相信他了,这个选择也不明智。
他心念如电转,决定尝试一个赌徒策略——尝试说出秘密来。
因为在人家武力比他强的前提下,而且双方没有深仇大恨,他可以试试赌博一把这姑娘是好人。万一赌博失败了,她真没安好心,到时大不了又回到动手的选择,对他来说不吃亏。
如果先选择什么也不说,或是撒谎,对方一识破,就浪费了一个可能的和解机会。
他一咬牙,打定主意说出来,真错了还可以退回拼一把鱼死网破的选择上。
于是他便小声用传音之法道:“是的,其实我们两个是从丹霞观逃出来的幸存者,唐志琨是我们的大师兄!”
那姑娘大吃一惊,连忙也用传音之法道:“你们是丹霞观的人,传闻唐志琨是丹霞观叛徒,勾结外人抢走了****法令,可有此事?”
云随缘摇头道:“那是一派胡言,分明是谢英波这老贼勾结外敌,毁了丹霞观,还反诬赖我大师兄。大师兄身上有没****法令,我是不知道的,我们跟他失散半年有多了,现在寻找亲人之事,也跟他有关。我自己身上是绝没什么****法令的,信不信由姑娘。”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一直默默运足了法力注视她的一举一动,以防对方偷袭。
对他来说,这是一场豪赌,对方如果是好人,说出秘密也没事,如果有坏心,今晚就是他葬身之地了。其实对方如果真是坏人的话,就算他不说,也会被人抓去或杀掉。
那姑娘偏头想了一下,道:“你身上应该是没有****法令的,否则用这至阳的法器,可以轻而易举地化解我的寒气,用不着搞得手忙脚乱的。好吧,我看你确实也不像坏人,今晚就放过你了。”
她这话说得满是大度,其实还有个小心思没讲出。她是修炼水系功法,跟这****法令五行相冲,否则倒真没如此豁达。加上这法令名头太大,自己用不上又不可能拿去换其他东西,一曝光便会引起大批修士抢夺,反而惹祸上身。
云随缘也是考虑到这一点,才试探着讲出秘密。如果此女练的是其他五行道术,他又不是这番应答了。
云随缘松了一口气道:“那多谢姑娘了,我们这也算相识了吧。可否请教姑娘芳名?我叫云随缘。”
那姑娘狡黠地道:“你猜呢!”
云随缘摸不着头脑地道:“姑娘总要给点提示,我才能猜呀。”
那姑娘又狡黠地一笑道:“我的名字就藏在我下面说的话里。给你个提示:一半一半。你就好好地猜吧。”
云随缘见她刚才说“好好”这两个字的时候,俏脸上特别得意,脑中灵光一闪,脱口叫道:“子子!你叫子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