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第三天,他就动身去打听到的第三个线索描述的地方,去碰碰最后的运气。
这是一处比较繁华的街区,因为人来人往,找起来比前面两个更不容易,不过他还是很耐心地慢慢走着、打听着。
他一边走,眼睛一边充满希冀地扫视着四周。
突然,他的身躯一震,因为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一个将近六十左右的黑衣老人,背对着他,正倒背着双手,手里抓着一本书,在街上慢慢地走着。他走一段又会停下,将手里的书拿起来看看,然后又放到背后继续走。
云随缘心中砰砰直跳!
他想要立即冲上去,看清楚那老人的面容。但又怕上去之后,发现根本不是自己的父亲。他犹豫着,便慢慢地跟着那个老人一直向前走。
此时的他,心中前所未有地紧张。因为当一个人寻找一样东西或一个人太长时间,而这个东西或人突然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他会很难相信。他还会害怕,万一最后发现根本就不是自己想要的,又一次陷入巨大的失望痛苦中。
云随缘现在就是这种心情。
另外,他经历了很多次的风浪,心智也慢慢成熟起来——他必须看清楚,这是不是有人设的圈套,或者有没人跟踪着自己。因为这次不同以往了,万一真是自己家人,而自己又被人跟踪不知道的话,就等于将祸害直接引到了自己的亲人头上。以前出了事,他可以拍拍屁股就飞走,现在可大不一样了,必须一万倍的小心。
跟了一阵,那老人转了一个弯,在一家算命占卦的铺子前停下来,跟里面的人打了声招呼,就走了进去。
云随缘留在外面大概二十丈左右,一边放出法力探测周围的情况,一边端详起这家铺子来。
这是一家名叫“福运居”的铺子,里面有经营一些低级的法器,除此之外,就是靠帮人算命占卦来获得收入了。
有很多人以为占卦算命就像押大小一样,有人来问一样事情,就看人脸色说行或不行、好不好,反正说出来就有一半的机会是对的,骗人开心或是吓唬人有大灾祸,以此让人掏腰包来牟取利益。江湖上确实有不少骗子是这样吃饭的。
但是,也不能一概而论。
其实,正宗的占卦,是很有讲究的。占卦要求一个人必须是有一件事的明显迹象或是明显的准备在进行,然后按指定的方式来问卦,根据得到的卦象,算命的师傅会结合这个人问到这种事情的具体范畴和相关行业的规律,来进行综合判断。
例如,一个人想要做一笔生意,他已经找了一点资本,还找了一个拍档,但不知道拍档可靠不可靠,这生意的前景如何。他就可以来具体地问这一件事。算卦的人会给出比较详细的分析,例如这事开始会难或容易,中间可能有的变化,大致的前景和收益等。很少会只简单地说,这事一定完蛋,或一定发财之类像押宝似的结论。
如果没有这些具体的迹象和心思活动,而是临时开玩笑一样地问“今天我会不会捡到钱”,这样的卦象,其实算命的人是不会给他们算的。算了也是瞎胡闹,根本就没意义。所以很多人问“你会算卦,为什么不算哪里有几百万去捡起来就不用干活了”之类的话,其实是对这行业的不了解。
起卦的时候,有两种较为常见的方式,一种是根据这个人问到这件事情当时的时间,时间本身就是一个数,可以代入特定的分析系统中计算可能性;另外一种就是抛铜钱或是用“筹”排列得到卦象,一般抛铜钱的时候,要求问卦的人精神高度集中,将铜钱放在手心。这时铜钱上会沾染上这个人的身体信息(例如磁场、体温等),然后抛六次,铜钱有三个,正面和反面分别记为阴阳,阴阳的不同组合六次信息,就是六爻,再根据八卦的分析系统来计算事情的可能性。
这些算卦的方式,分析的结果还跟算命的师傅本身的头脑和人生经验有关。所以每个人断卦的水平就不一样了,但真正的行家都不是靠看人脸色蒙的,而是只根据卦象和这事情本身可能达到的范围和规律来断卦。至于八字和时辰之类的,又是另外一门学问了。
云随缘在外面观察了一阵,看到那个老人帮两个顾客算了两卦,向铺子中的另外一人招呼了一声,让他接替,就进入后院休息去了。他用法力一直感应着这老人的行为和声音,越看越像自己的父亲。他按捺住心头的狂喜,决定走近再看仔细一点。
于是,等店中的两个顾客离开后,他穿过大街,走进了这家“福运居”。
店中一个灰袍的中年人正低头写着什么东西,听到有人进来,抬头一看。云随缘和他目光接触,两个人同时都呆住了。
“是你!?”
两人几乎是同时惊呼出声,然后又同时捂住了嘴巴,不约而同地看了看四周。
还好,今天铺子里的那两个顾客走后,再没什么其他人了。
云随缘禁不住心中的激动,快步上前握住那人的手低声道:“大师兄!总算找到你了!”
这人赫然正是唐志琨!虽然经过了一定的易容,年纪看上去也老了差不多十岁,但那种眼神和鼻子、两眼之间的距离,这些不容易用化妆掩盖的地方,云随缘还是认得的。
一搭上唐志琨的手,云随缘脸色微微一变,感觉他身上的法力气息不太对劲,连忙又仔细感应了一下,他确认以后,大惊失色道:“大师兄,你,你怎么身上的法力,全都没了?”
唐志琨苦笑了一下道:“这事说来话长了。”
唐志琨将他让到后面院子里,一边向他说着分别后的情况。
原来那天唐志琨和云随缘的弟弟在邝家留下,想要继续劝服邝家的人跟他们一起走,没想到半夜茅清山和魔道的人一起来袭。唐志琨竭力抵抗,受伤后只救走邝灵杰的一个姐姐和姑母。他用了几个障眼法脱身后,追上前面先走的云家二老和云随缘的妹妹等人,去中土南边投奔云随缘的一个远方亲戚。没想到这亲戚一听他们惹了那么大的麻烦,怕牵连到自己,便一口拒绝收留他们,只是让他们赶快另外找地方。
唐志琨无奈之下,只有强忍着内伤,带着这些凡人的老弱病残辗转反侧,一路来到南柔国,途中他们还遭遇了两次大批凡人的强盗抢劫。唐志琨勉强用法力击退了强盗后,终于内伤发作,卧床不起。
由于在短期内连续两次受到强敌的重创,唐志琨的道基受了严重损伤,加上路上不休息强用法力击退强盗,经脉也受了损,虽然后来请大夫看病后总算能起床走路,生活自理了,但法力一直没法恢复,慢慢地他的仙根也退化,竟然重新变成了凡人一样。因此,现在他也只有跟着云随缘的父亲,在这里摆摊算命和贩卖点低级法器糊口了。
难怪唐志琨只是用普通的易容术,原来他已经失去了用法力变换自己容貌的能力了。
等云随缘到了后院见到自己的爹娘和邝灵杰的姑母、姐姐等人,那种场面之激动就不用说了。
唐志琨立即提前打烊,大家一起摆了个小筵席畅谈。他们互相叙述完这几个月来的经过,都是悲喜交集,忍不住又抱头痛哭了一场。
这一晚上,云随缘睡得特别香甜。
第二天,他和唐志琨及邝灵杰的姑母商量过,现在虽然知道了事情的全部经过,也有了一点证据,但由于茅清山的势力太大,唐志琨又失去了法力,即使出来作证,相信他们的人也很少,只会立即引来追杀。
指望商盟替他们作主,也不太可能。因为云随缘的地位在商盟中太低了,而且商盟本来成立的时候就有不干涉其他宗派事务的原则,绝不会为一个小人物得罪茅清山的,说不定还会把他主动交出去讨好对方。
所以,当前还是先把邝灵杰找回来,顺便查访紫阳师祖的下落。唐志琨郑重其事地把一个储物玉盒交给他,上面贴了三个符箓封印着,他把嘴巴贴到云随缘的耳朵上悄悄道:“****法令就交给你了,见到紫阳恩师,请务必将此物交还他。”
云随缘小心翼翼地将这玉盒接过来,心想:拿着这玩意儿可真不轻松,一被人知道了,肯定成千上百的修士会蜂拥而至抢夺,到时真是小命难保。
商量完这些事情后,云随缘便悄悄地返回了商盟的分支,仔细地思考下一步的行动。
现在,他除了要寻找邝灵杰外,还要查访紫阳的下落,还有找机会揭发茅清山及谢英波等人的阴谋,责任和压力并不比找到家人之前小。因此,绝不能急躁地离开商盟自己乱闯乱找,必须首先提高自己的实力,还有尽量地收集各方面的情报。何况,他对商盟也是发过誓,有雇佣关系和承诺的,要先干好手头的商盟工作。
商盟在这一区域的业务,主要是收购一些灵草和灵树的种子或幼苗,加以培植后,贩卖给有需要的修士及门派,获得符或法器,又将这些法器其中的一部分出售,获取更多的利益。他们还会兼营炼器和炼丹的业务,或者是像云随缘参与过那种代为雇佣人手的工作,但真要有较大利润,主要还是靠自己种植——因为这样才能源源不断地获取原料,通过商盟广泛的网络,尽快地出售获得利益。
每年商盟对各分支都会有考察,对利润最大的分支,无论是修士或凡人都有奖励,如果考核不达标,就要撤销管事的资格,另外找人代替了。所以,云随缘想要在商盟立足,就必须完成他今年的任务。
云随缘仔细考察了附近方圆千里的情况,发现了三种需求量较大的灵草和一种灵树,都是在一百到二百多年的药龄。商盟的这个分支,本身也买下了一片灵气较为充沛的地方种植,不过都还只有三十来年的样子,故此这地区的业务只能通过倒卖法器和丹药维持着。
换了别人,也许对此现状没什么办法,可是云随缘有老白,就不一样了。他思忖,这地方的灵气虽然不足以催生出千年灵树,可是每隔开七天施肥一次,还是可以在三个月内将一批百年的灵草催熟的,而且也不用像催生千年灵树一样集中施肥,他完全可以将老白的肥料,和泥土混合,均匀地撒播。
撒播的工具,他也想好了,就是那个已经打完了毒雾弹的葫芦。他将装过毒雾弹的葫芦,用解毒的药草汁液浸泡三天,再用清水洗涤十几次后,变得干净了,就可以装入这些肥料来用。
筹划好之后,他便请了七天假,驾驭着翼云向桑药园附近的那个自己的洞府飞去。当然,他飞行中将黑纱隔灵衣和隐灵玉佩同时使用,隐藏了法力和灵气,如果不是肉眼直接看到他,或特别盯上他的人,就算是高级的修士也不容易发现他的飞行了。
南柔国和神农国是近邻,他所在的分支和洞府之间大概是一千里出头,所以七天也差不多够他来回了。
回到洞府后一看,他不禁哑然失笑,原来子子不仅定时回来照顾老白,及移植了一批灵草灵树在里面,还把他的洞府彻底改造过,装饰得像个小宫殿一样漂亮——墙壁上镶嵌了大量的月光石、蓝玉和一些小珍珠,发出柔和的亮光,让洞内保持着光明,而且还布置了很多鲜花及好看的不知名的藤蔓、低级灵草等,真是花花绿绿的。他不知道子子弄这些东西花了多少时间,真是惊叹女孩子的心思。
由于假期的时间不长,他也来不及等子子见面了,便给她留了一封书信,告诉她要把老白带走大概几个月,然后再回来看她,到时再给她一件小礼物。做完这些事情后,他便将老白放入了如意笼中缩小,带着一起飞回商盟分支。
这来回的几天里,他也动了一个念头,如果能建立自己的传送阵,在商盟分支和洞府之间的来往就方便多了。但一千多里的距离,需要建立大型传送阵,相关的原料及制作工艺、知识等,他暂时还没掌握,只能先留意着,慢慢作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