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外公走了？”对面传来东方彧的声音。
“嗯，早上送他上飞机的。刚回来没多久。”伊馨应着，很高兴他能打电话来。
“晚上要不要一起吃饭？”
“今天不行，我爸妈说要在家一起吃。你也知道我很久没有回家了。”
“已经回去了啊？那这两天有什么打算吗？”
伊馨顿了顿，想了一下说：“明天一起吃中饭吧？如果你有空的话。”
“没问题，明天我去接你。”东方彧一口答应，“你等一下把地址发给我，我还没去过你家呢。”
“好。”
刚挂了电话，宋宛茹就凑了过来问儿子：“你明天去接谁？”
“我一个朋友。妈，你别总在那儿监视我好不好，我都听你吩咐常常回家了。”
宋宛茹为了不让儿子在外面乱搞，要求他时不时回家吃饭过夜。
“你还不是一天到晚往外跑。过几天你就要去公司上班了，能不能就定定你的性子，你在外面乱七八糟的事情是怕没人知道是不是？说出去不都是笑话。老大不小了，你就不能给我好好找个媳妇回家过日子吗？妈妈可跟你说清楚了，现在开始不准在外面搞七捻三，想要女人就认认真真谈一个娶回家，其他的免谈！”
“我知道了妈，我现在天天除了研究唯雅的事情，根本没空去想别的，你放心了好不好。”
“那你还神神秘秘地？”
“真的只是朋友。”东方彧说完就开溜，他可不想在那儿被老妈盘根问底。
其实不告诉妈妈自己和伊馨的事情还有另一个原因。就老妈现在这种逼婚步调，天晓得她知道以后会做出什么惊人的举动来。到时候闹个天翻地覆，吃苦的绝对是两个当事人。除非他决定今天就结婚，否则绝对不会轻易让老妈知道。
隔天上午，伊馨没让东方彧来接，因为正好妹妹要去上课，就搭了她的顺风车。伊馨让伊柔把自己放在那间私人音乐室的附近。到得比较早，也就顺便练会儿琴。
音乐室里还是一样清雅，打扫得一尘不染。漂亮的鲜花娇艳欲滴，满屋子透着芬芳。
伊馨坐在钢琴前，从口袋里掏出那根项链放在钢琴上，打开琴盖，先暖了暖手指。这里还留着以前她用过的乐谱，翻了翻，挑了首缓慢优雅的曲子练习。
东方彧没料到她会挑在这里碰面。之前来清扫的花姨跟他提过，女主人回来了。但既然伊馨让花姨保密，那他就装不知道，一直都没提。三年前伊馨离开后，他也常常会来这里，有时候会带些接的工作来这里做。这里有伊馨的气息，让他觉得特别放松。
还没开门入内，就在几净的窗前看到伊馨坐在里面弹琴。这个画面让他仿佛回到了三年前，在他们学校的音乐教室，从背后看着她，他告白，她应允。这样的回忆，让他不禁漾起笑容，轻轻打开房门。
伊馨听到了房门的锁匙声，但没有停下，继续弹着，等他走到自己身边。东方彧也没有出声打扰，静静站在她身侧，看着她修长的青葱玉指在象牙琴键上跳跃，直到眼角余光扫到了钢琴上的那抹闪亮的银色。
这条项链立刻擒获了他所有的注意力，有些讶异，也有些不明所以。低头看了看仍在弹琴的伊馨，她脸上有美丽动人的微笑，看似不像是有什么不好的预兆。东方彧稍稍放下心，想起自己皮夹里的那根，便伸手掏出皮夹，取出项链后和伊馨的放在一起。
伊馨微怔，却没有影响曲调，用几个自然的音调组合将曲子收尾，屋内恢复了宁静。
“好久没听你弹琴了。”东方彧浅笑，嘴角上扬成好看的弧度。
伊馨点点头，目光却放在两根项链上。两个人的沉默让气氛变得有些尴尬，都知道该面对现实谈一谈，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你现在有些什么打算？”伊馨问。
“酒吧已经交给小武打理了，现在就是准备去公司上班。你呢？”
“我在等我师兄回国。他说有想和我合作的曲目。其它的暂时没有。”伊馨低头想了想，最后还是直问，“我们呢？你有什么打算？”
东方彧在伊馨身旁坐下，思索着该如何回答。
“你应该知道我妈她是什么心思吧？我是说她对你。”
伊馨被他一提，想起东方彧的母亲确实有意撮合，特意安排两人见面。低下头，有些不好意思。
“伯母她是担心你的婚姻问题吧？”
东方彧笑笑，回答：“一部分吧。其实她很想抱孙子，估计是看了别人家的孩子可爱，羡慕了。不过这不是我的重点，坦白点说就是，她想我能把你娶回家。”
他说得这么直白，伊馨反而有点不知所措。
“结婚哪是随口说说就能成的事情。”
“我也这么想，所以你没见我都在反抗吗？但是，以结婚为前提交往，还是有必要的，你说是吧？”
虽然他是在征求她的意见，但这样的话语，对伊馨来说，已经很足够了。以结婚为前提来交往，他认认真真地想过将来，并且对将来可能会肩负的责任有所觉悟后才定下这么个结论的。三年前的他，只能笼统地告诉她，两人不会分开。那个时候大家都还年轻，不会去考虑什么将来，所以她应下了这段感情。三年后他告诉她，希望将来有一天，两人能步入婚姻的殿堂，深思熟虑后，她该怎么回应？
“结婚是将来的事情，那现在呢？”
这个问题把东方彧给问住了。现在？她指什么？
见他愣着不回答，伊馨又说：“我只是想知道，你和酒吧唱歌的那个女的，到底是什么关系。”
最后还是开口问了。即便知道他会怎么回答，却还是想听他亲口说出来，才能觉得安心。
“我想你也知道，她叫苏紫言，是圈内很有名的酒吧歌女。一直以来，大家也都认为，她是我的女人。我不能否认，这一年多来，我确实和她走得过于繁密。”
“只是走得近而已吗？”伊馨的声音还是软软的，语调却是平平的。伸出一指，从低音C开始，弹了几个音节，声音低沉得让人胸口发闷。
东方彧苦笑，被逼问得无所遁形。一失足成千古恨，可能形容的就是他现在的这种窘境。太过坦白怕影响她心情，若遮遮掩掩，又让她心存疑虑，两个人之间就完全建立不了信任。该怎么说才好呢？
“以前都是些荒唐的事情。如果我跟你说，和她在一起是一种报复，也是一种利用，你会怎么想？”
“报复？利用？”伊馨不解，侧脸看他。她没想到这两个人之间还有这样复杂的故事。
“是啊。报复她当初利用了我的失意。报复她势利虚伪，不择手段。也报复你——”他也侧头看她，“那么狠心一走了之。”
说到这里，伊馨微微颤了颤身子，有些不自然。
“那你利用她什么了，为什么利用她？”
“我利用她想飞上枝头的愿望，让她成了我们的台柱，因为她，我酒吧一开张就宾客满堂。我利用她虚荣，给她买房买车，让她只跟着我一个人，成了我们酒吧的摇钱树。我利用她因为我卑鄙，比她还要黑暗的个性。我利用她因为你，和她在一起的时候，总是会满脑子都是你。特别是你转身离开的样子。”
伊馨的脸上没有表情，低着头隐藏眼眸中的情感，手指重重地敲击了一个琴键，低低地说了句：“你混蛋。”
琴箱中的弦还在振动，余音还在耳边缭绕。东方彧挑着眉，脸上没有被骂的人该有的表情，反而一脸笑意。这可是他第一次听到伊馨骂人。
沉默直至余音消失，东方彧才叹口气说：“是啊，我承认。这一年多就没好好过过一天像样的日子。明明很漫长，却因为自己一事无成而感觉这一年是稍纵即逝。现在回想起来，确实挺混蛋，也做了不少混蛋的事情。”
伊馨不想知道他这一年多还做过什么让自己生气的事情，只挑重点问。
“你打算和她怎么样？”
“如果我跟你说我和她本来就没怎么样，是不是听起来很冷漠？我和她谈过，该说的我也已经和她说清楚了。我只是怕她会给你造成困扰。”
“我？为什么？”
东方彧轻哼一声，往事历历在目。
“能让一个男人轻易悔婚，更不惜得罪众多生意伙伴也要娶回家的女人，你觉得她会不达到目的就善罢甘休吗？”
“听起来你好象很讨厌她。”
“这些话我只跟你说过。我也可以实话告诉你，我是很讨厌她。”
“那你还和她一起那么长时间？”伊馨完全不能理解，连质问的语调都上升了好几个音节。
东方彧扯了扯嘴角，按下钢琴高音的末键，发出轻细尖锐的声音。
“是不是觉得我很可怕？很恶劣？还想和我在一起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