绾泠叹了口气,“是我。”说完抬起头,“干爹怎样了,他还好吗?”
乌勒吉没有说话,只是看着身旁不出声的乌兰图雅,顿时猜到原因,叹了口气,“你走后不久,长老便过世了……”
“什、什么?!”一时无法接受的她只觉一阵眼晕,“不可能!”说着眼中已是一片热气,声色哽咽,“你胡说!”
北唐夜自然也听到了,不由的走了过来,脸色也不好看,“先听他怎么说。”
乌勒吉垂下眼,幽幽的道,“是真的。”
却见绾泠根本控制不住,浑身都有些发颤,咬牙冲着乌勒吉怒吼,“谁干的?!”说完解开身旁女孩的哑穴,冲着二人吼道,“说!是谁害死干爹!”
那女孩白了她一眼,没好气的道,“关你什么事,你又不是我们族的人,族内之事凭什么说与你听?”
“少废话!”绾泠眼一冷,袖口闪出短笛便架在她的脖颈上。
“阿雅!”乌勒吉的眼睛可没花,那短笛是带着刀尖的!他惊叹着她绝美的容颜,也震惊她的手段,不可置信的摇摇头,“你真的是我认识的那个阿雅吗?”
绾泠斜眼看着他,挑着眉狠狠道,“难道我该哭着求你们吗?”说完眼泪险些就要掉下来,“说!”
乌兰图雅的脸色也有些白,缓缓道,“不管我们的事,长老他本就有肺痨啊……”
“那时候长老的病一拖再拖,一直都不见好转。”乌勒吉抿着唇,有些吃力的道,“你走了之后,长老一直隐瞒你的行踪,族长他确实曾经逼迫长老说出你的下落,但是并没有对他老人家做什么,之后没一个月就一直躺在床上了……”
“长老他……一直惦念着你。”乌勒吉看着缓缓放下短笛的她,松了一口气,心里也一样不好受,“他只说你一定是平安的,他老人家……是笑着走的。”
一行凄楚的泪滑落绾泠的脸庞,再也说不出任何话来,只留下声声哽咽。她最怕的便是这个答案,是她害了干爹,她才是罪魁祸首!
“从小长老就特别宠你……”乌兰图雅瘪瘪嘴,淡淡的道,“要说怪就要怪你自己。你若不走,何以至此。”
“我……”绾泠别过头无助的连流满面,不知如何作答。
一双结实的大手扶住绾泠的肩膀,“笑话,阿雅一个外族人,亦没有对不起你们族。他走不走也用不着你们来管,更与长老无关。”一旁的北唐夜眼中尽是不屑与厌恶,“我看是你们族长知道阿雅的身世,对他有非分之想才对吧?”
“阿雅什么身世?”
“别问了!”乌勒吉狠狠的瞪了乌兰一眼,看着面前的泪眼迷蒙的女子,安慰道,“阿雅,乌兰她一向口无遮拦你是知道的,你……莫要往心里去,长老的事的确与你无关。”
“如今也不要太过悲伤了。”北唐夜看向远方,忽然想到,“即是长老,理应厚葬,你们如今……土葬?”
“是。”乌勒吉点点头,“就在不远处的山坡上。”
绾泠一听迅速抹干泪,声音沙哑的道,“带我去。”的确,如今重要的已不是伤心了。
“没有族长的命令,我们不能随便带外人去的。”乌兰图雅小声的道。
这道理绾泠自然懂,扭头望着乌勒吉,将他身上的穴道解了,“阿吉哥哥,你想想办法,我只去给干爹上柱香,微尽孝道……”
“这……”乌勒吉也有些踌躇,“不是我不愿意,若是让组族长知道,你们也会很麻烦的。”
眼中泪水瞬间夺眶而出,失声哭丧道“那怎么办啊,你想想办法通融一下不可以么……阿雅没用,阿雅什么都做不了……”她忽然想起什么,转过身不知所措的拉住北唐夜的衣袖,似抓住唯一希望的抽泣着,“北唐大哥……北唐大哥……你帮帮泠儿好不好……”她真的是没有办法了……
北唐夜低头看着眼前的的泪人,心中微软,只叹了口气。
他顿了顿,看着那大男孩道“你便是乌勒吉?你阿爸也是族中的长老,叫乌斯格朗,我说的可对?”
“正是。”乌勒吉有些惊讶的看着他,“请问……”
北唐夜摆了摆手,“我是谁不重要,我再问你,你们族人上个月的粮草可够用了?”
“你……”
“我记得上个月来借粮草的人的确是个叫乌勒吉的的小伙子。”说完潇洒一笑,“你年纪轻轻也确实能干。”
“你……!”怎么会外有人知道部落内部要事,借他粮草的人并不是他啊,想着有些不可置信的问,“阿雅你方才叫他……北唐大哥?”
“我只要你知道,若不是阿雅。”北唐夜眼中闪过一丝怒气,“我手下人不会这么轻易借你粮草,还答应你往后无偿供给。你乌勒吉,没这么大的能耐。”
瞬间明白了什么一样,有些震惊的看着眼前的白衣男子,不再等北唐夜说什么,立刻以蒙古人正式的礼仪向他鞠躬,“是,我这就去办。”
“算你聪明。”北唐夜顺手解了乌兰图雅的穴,“去拿些必备的东西。”
“是。”说着正要拉着乌兰图雅走,却停住脚步回头看了看绾泠,心中辨不出是和滋味,“阿雅,你……长大了,也坚强了……不再是哪个需要我保护的小女孩了……”
绾泠没有松开北唐夜的衣袖,泪水却止住了,“阿吉哥哥,我现在叫绾泠。”
乌勒吉笑着冲她点点头边走远了。
“北唐大哥,你们认识?”
“不认识。”北唐夜摇头,淡淡一笑,“账本有写,我就搬来用了。”他看着绾泠的笑脸,怅然一声,“人已故,节哀顺变。只是,是我疏忽了,把你接来就应寻找他们的下落才是……至少你干爹的病……”
“不,不关你的事,怪我,是我太不孝了!”绾泠摇摇头,这和北唐夜有何关系呢,“你救我,护我,传我武功,教我生存之道,这些泠儿是不会忘记的。”她看着北唐夜,不禁露出一个温暖的笑容,“干爹是笑着走的,这对泠儿来说是再大不过的安慰了,北唐大哥……泠儿真不知该如何谢你……”
“你只要永远都能笑着,就可以了。”说完便打断绾泠想说的话,“我们走吧。”
黄昏降临,赛里木湖被霞光染了一半的红晕,却清透如初,马儿也不再玩耍,乖乖的随羊群返回。天地万物瞬间呈现出另一种安宁与唯美,不输于白天亮丽的风景,直给人一种候鸟回巢的归属感。
四处流浪的人也一定会在此刻想念远方的亲人吧,绾泠眼中是忍不住的热泪,曾经和干爹相依为命的一幕幕源源不断的在脑海中闪现。
如今的阿雅却只能用这样的方式略尽孝道,干爹一定不要怪阿雅。是孩儿不孝,没有陪伴您最后一程,没能让您享福,连最后一面都没有见着。干爹放心,阿雅会听干爹的话,会万事加倍小心的。如今的我和常人无异了,干爹一定很高兴吧?
阿雅有新的名字了,叫绾泠。但是阿雅永远都是阿雅,永远都是干爹的阿雅,好不好?
绾泠侧过头看着北唐夜也在一旁行礼,随后同她一起烧起纸,带着微红的眼眶望着他。
北唐夜转过脸,“在这样一个小部落养育一个鲛人十年,其中辛酸可想而知。”说完叹了口气,“本无血缘之亲,而他却用一生护你周全,实则令人敬佩。”
“虽不知为何会被干爹收留,但这十年来和干爹相依为命,早已将他视为亲人。”绾泠低着头,只觉得自己太过不孝,“我当初竟然就这样走了,从未想过干爹的事,总觉得一直是泠儿连累了他,我若走了就不会有这么多事情发生了。”说着又抹了抹泪,声音沙哑道,“泠儿总觉得没有什么事是干爹办不到的……可是,干爹也不过是个普通人啊……泠儿实在是……太不懂事了……”
北唐夜拍拍他的肩,“不要这么想,他老人家在天之灵也定不愿看到你为他的过世这般难过,照顾好自己,让他看着你开开心心的,才可安心啊。”
天边已是渐黑,林中沙沙作响,墓前的二人这才缓缓站起,那满地的凌乱纸灰,浓烟缭绕在他们身后若隐若现,只见女子擦干泪,眼中多了份坚定,默默不语的跟随在北唐夜的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