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兰图娅!”乌勒吉愤怒的走过来,拽着她的手臂“你闹够了没有?!”
“没有!我告诉你们,她就算不是妖怪也是不祥之人,否则怎么族人都容不下她!”说着乌兰图娅眼角微红“凭什么你们这么喜欢她!不过是个外族人,阿爹说她肯定是要走的!”喘了口气挣脱乌勒吉,越说越激动的干脆喊起来“你拉我干什么?那些话我都听见了,你不是也在场么,你当时的表情可没有这么淡定啊!装什么清高!”
巴雅尔顿时睁大眼,眼中的震惊和难过表露无疑,看着那个男孩苍白的脸,才明白一切都是真的,终是瞒不下去了……他,还是知道了……
妖怪么……呵,心中微凉,有难以言明的疼痛。巴雅尔深吸了口气,又将眼泪硬生生的逼了回去,看来知道的都不多,她要挺下去。
“我……”乌勒吉唇色泛白,心中滋味难辨。确实,在他知道一向可怜的巴雅尔是个连性别都搞不清的妖怪,又震惊又有些害怕,是怎么也无法接受的,只是族长却不愿多说。他瞥了一眼受伤的巴雅尔,却不敢抬头只是狠狠的咬了咬牙道“别闹了!族长说过,要留着他!”
留着他?!巴雅尔一愣,随即浮起一丝嘲讽的冷笑,是啊,谁没有野心和欲望,看来族长早就打他的注意了……
“你们!咳咳!”身后传来一声熟悉的咳嗽声“你们都乱造谣些什么,不许欺负阿雅!”
“干……爹……”巴雅尔声音干涩而哽咽,扭过头寻找此时唯一的一丝温暖。
“我,我没……”乌兰图娅一时语塞。
“你什么你?”那人严厉道“咳咳,我要去问问你阿爸,他可教过你顶撞长辈了?!”
乌兰图娅慌乱道“没,没有!”嘟着嘴便走了。
乌勒吉抿着嘴看了一眼巴雅尔,最终没有多说一句的走开了,巴雅尔望着他的背影只是轻笑。
干爹低头看着阿雅眼中有明显的不屑和伤痛,不禁内心一阵叹息,一把将他抱在怀中安抚,渐渐陷入了沉思……
帐篷内火堆泛着温暖的火光,映着有些破败杂乱的陈设,巴雅尔蜷在一脚,愣愣的发呆。
当干爹再次从眼前走过时,才回过神看着这个收养了他十年的中年男子,至今都没有娶妻生子,身为部落的长老,这么多年来一直和自己相依为命的人。
“干爹……”巴雅尔奇怪的看着他在屋中转来转去收拾东西“干爹这是干什么?”
干爹停下手中的动作,看了他一眼,又转身翻开火堆上的药罐,默然了很久缓缓的道“阿雅,喝了这药,会减缓走路时的疼痛,你……连夜走吧……再慢,有我拖着,你也应该能平安到达大汉的边界……你就安全了……”
“干爹!”巴雅尔不可置信直挺了身子,语气中有一丝颤抖的害怕“干爹您这是为什么?!”
“方才那队人马一定会在不远处扎营,不会赶夜路的……”干爹顿了顿又说“我听乌兰说那头目还单独找你,想必托他将你带离大漠不是难事吧……”
“干爹……”巴雅尔跪在地毯上,忽然眼前一片朦胧,“干爹是在赶阿雅么……”
“这药虽然比较管用,但这药多少还是带毒的……”干爹似是没听见阿雅的话,缓缓的道“路上带些,要省着点吃……等你……”
“干爹!干爹不要阿雅了?!”巴雅尔打断了他的话,深绿色的瞳孔中有零星的泪花。
“你们……你们族人生来怕冷……”干爹的声音也变得哽咽起来,只是背对着看不清表情“晚上要少出去……”
“不!”巴雅尔哭喊的忍住了要掉下来的泪“阿雅不走!阿雅要留在干爹身边!”
那结实又有些苍老的背影微微一颤,陷入了回忆,断断续续的哽咽道“阿雅啊……你知道吗,第一次抱你的时候……你……你有多可爱啊……”
“不……不!!!”巴雅尔终于忍不住的哭叫着“阿雅不走,死也不走!不走……”低下头,泪水放肆的从脸上滚落。
噼啪,噼噼啪啪……断断续续的声音碎裂开来,续而是丁丁的细碎声,简单而清脆的却混着他的无助和绝望。满地的,晶莹剔透的,丑陋而扭曲的,或零碎的,珍珠。
干爹转身站起,只是默默的将地上的珍珠一粒粒拾起,放在一个抽屉中的小盒子里。
忽然巴雅尔努力地站起身,向干爹走去,每走一步脚下如针扎般的疼痛,紧紧抱住了这个十年来身边仅有的温暖,而万般话语如塞在咽喉不得发出,只是一遍遍的叫着“干爹……爹……爹……”
转向这个小孩子,一双有力温暖的大手托起了他的脸颊,替他抹去泪痕,就好像要将他的眼泪如数收进在手心里,视如珍宝。干爹满眼的通红,眼中尽是怜爱与不舍,莞尔一笑“孩子,如今干爹已经没有能力保护你了,但是……你还有很长的路……”顿了顿坚定的看着他“你早晚要走的,难道你不想找到你的族人吗?那里才属于你啊!”
正如干爹所说,部落已经有不少人知道他的身份了,无论知道多少,都对他没有好处。族长也对他虎视眈眈,只是让他一个人离开,又如何放心的下干爹,不过好在如今走了众人没有可查之处,一个外族人他们是不会过多询问,即使猜疑他的身份,妖怪也好,不祥之人也好,也已经人去楼空。而族长即使再有野心,还是要顾及部落的,这样走了,干爹应该不会太受牵连吧……
朗朗夜空,繁星璀璨,这大漠的夜是静籁无边的,这大漠的星是耀眼而真切的,似是触手可摸那般美好。夜空下一个小小的身影悄悄踏上了旅程,他不忍看一直站在帐篷旁的身影,他怕好不容易鼓足的勇气会瞬间崩塌……
他的脚已经不那么痛了,却总让人难受,草药的味道留在唇齿边引起一阵恶心,想着那队伍定是走了很远的,不知这药力能维持多少,这时手不禁碰到了怀中的药葫芦,不禁安稳了许多。月美风轻,黄沙微扫,星夜如画,只是他顾不上头顶的美景,拔起在黄沙中沉重的步伐,漫漫长路,深一脚浅一脚的朝着前方走去。偶尔微风拂过,头上包裹的布中会溜出几缕海蓝色的发丝,在月光下泛出柔和美。
只是,从未走过如此远的路,他的额头很快冒出一层汗。
远方的帐篷外,一处处篝火通明,阵阵酒香扑鼻而来,站在远处赏景的北唐夜眺望远方,这里是较高的地势,皓月无尘,寂静的沙漠宽广无边,让心情顿时爽朗起来,忽感身后有动静,一回头,是段武提着酒壶漫步沙尘间而来。
“堂主。”段武将酒壶递给他。
“说过私下不用这样叫。”北唐夜接过,示意他一起坐下。
“是,大哥。”段武嘿嘿一笑,也坐了下来,呼出一口闷气“大哥……那巫师的话……”
“你信?”他不答反问,轻松得很。
“信!大哥的事情不便与人说但不能放弃啊!”段武点了点头“只要能让大哥好起来,哪怕有万分之一的机会我都会信!”
“天山雪莲每六十年开花两株……如今又快到了……”北唐夜望向天空,自嘲的笑“不过,我能不能活到那时候都不知道……”
“莫要说丧气话了大哥!”段武似是有些急,又道“你不是说那天山之巅也有妖怪?咱们在京城休息几日便去,也不算办私事吧?”
“可天山之巅却不是那么容易上去的,连妖怪都不会多呆,即使我不是冲着雪莲,可传出去江湖人又有谁能相信……世上又有多少人为了这两株雪莲血染江湖,我不能让一帮弟兄陪我送死,这事还要从长计议。”北唐夜叹了口气拍他的肩膀,示意他不用再说下去了,又道“你跟了我这么多年,名为心腹却实为兄弟,更应该理解我……”随后一声爽朗的笑了两声“再说若我有一天不在了,这‘幻世堂’有你辅佐我那贤弟,我可是很放心的!”
“大哥!”段武起身想吼他几句又不忍心,憋得脸红的转过身无厘头的来一句“我……我去拿些酒来……”
身后传来落寞的低笑,才没几声,段武忽听嗖的一声,一回头,不禁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