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如钩,谁家楼阁与夜同在,纸窗泛黄,却难逃哀伤。
此时房内三人默默不语,莫朝和慕容涟却是才到不久,听服侍的丫鬟说,那白裳女子已经呆坐在床头几个时辰,鼻红眼肿,泪水却没停过。
看着担忧的二人,莫朝的眼里有疑惑有愤怒,她心知这件事要是告诉了他定又要惹祸了,于是只留慕容涟在屋内,她如今,只有涟儿,只有她了。她靠向她的肩头,泪眼模糊的看向今夜的月色,断断续续的讲完,好像黄昏所发生的一切现在再一次重演……
慕容涟一句话也未插,只静静的听她说,任由她哭诉,任由她的泪滑落在肩头,湿了她的衣衫,任由她说着说着就会说起和北唐夜曾经那段美好时光,又哭又笑的,连泠儿自己都没发觉到……
“泠儿,我只问你一句。”她唤她,这个时候她除了听她哭诉什么都做不了,但是看着这般痛苦的绾泠,她还想确定一件事,“你怨他么?”
点头,拼命的点头,泪不由自主的散落在桌角铃铛作响。莞尔呜咽几声,摇了摇头,随后哭泣着摇着脑袋……
或许别人看起来绾泠实则莫名其妙,可慕容涟却湿了眼眶,因为曾经的她也是这样啊……
“无论他做了什么,是不是真的想伤害我……都给了我这一年来最最幸福快乐的日子……”
默然的点头,慕容涟听着这般话露出温暖的笑容。
“但是……”绾泠仰起头看她,整个人却已泣不成声,久久才含泪道,“但是这一切的一切,如果都只为了我的眼睛……”揪心的痛连带着全身,“那他拿去便是,拿去便是!何必……何必这样对我……”
“若他未曾对你动过心……”慕容涟含泪抚mo着她的头,“若他所作一切迫不得已需要你的眼睛,若他之前从未对你表露过一丝半点的儿女之情,你会给他吗?”
“为何不会?”想都没多想,脸上还有些疑惑的反问着。
她歪头看她,“为什么?”
绾泠一怔,脱口而出的话却从未想过为什么。如今想想,瞬间酸涩的泪伴着苦楚的笑容一并绽开,低着头喃喃着却很坚定的道,“因为他是北唐夜。”
是了,只因为他不是别人,而是北唐夜,就这样简单而已……
慕容涟紧紧拥着她,却看到到门外窗户上的人影靠在一旁一动不动,不由得长叹一声,为绾泠,也为了这个什么都无法说出口的莫朝。
次日清晨,慕容涟一袭淡雅青裳,站在幻世堂门口与站岗的人交谈,眼中尽是焦虑,原来是听说北唐夜受伤很重不见客,但是慕容涟却非要进去,说了许久,无奈之下让守卫将段武叫出来。
段武也好奇慕容涟这时候会过来但看她的神情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不禁叹了口气将他带进了幻世堂。
“慕容姑娘,我让你进来不代表堂主能见你。”段武边走边说,“我只能帮你这么多了……”
“谢谢你,段大哥。”她是真心感谢他的,这些年来,他的情意她心知。
每次回到京城都会给她带些小东西,从不说什么,好像这都是理所应当。就连靖岚的出现也未断过,好像只当是给妹妹的礼物,可这情她却无法收下。
“不谢。”笑着摇头,看着衣裳单薄的慕容涟,温和道,“天凉多添衣,照顾好自己。”
粲然一笑,目送他离去。
果然不出所料,房门依旧进不去,即使报上名字北唐夜也不见客。可慕容涟管不了这么多,依着自己和幻世堂有些交情再加上是个女子,风风火火的硬闯了进来!
“谁在外喧哗?”
“是我。”入眼帘的是靠在床头的北唐夜,慕容涟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看来守卫所言不假。却装得一脸轻松的道,“得知你受伤我这个老朋友来看看你,竟然被你拒之门外,这又是何道理?”
瞪了她一眼,“这么多年我受伤的次数还少么,也没记得你有来看过我。”
不好意思的笑笑,“身体可好些了?”
“还没死。”北唐夜抬眼看她,没好气的道,“有什么话直说吧。”
看着这样的北唐夜,真不能想象昨天那样伤绾泠的又是怎样的表情呢,“你到底在想什么?”
“这话我就听不懂了……”不禁失笑的北唐夜依旧看着手中的书。
“听不懂?”慕容涟抢过书认真的看着他,“好,那我就说说你听得懂的事。”
“你说。”
“北唐夜,你可知巴雅尔为了谁变成绾泠的?”
“哈,这只有她自己清楚,怎么能问到我头上?”
“你真的不知?”
望着她的眸子,顿了顿点头道,“我们去赛里木湖的时候见到乌勒吉了。”看她无动于衷的望着自己默不作声,笑道,“不会是想告诉我,因为我的出现,绾泠终于从乌勒吉的阴影中走出来了吧……”说完自顾自得笑道,“一个小丫头懂个什么?”这时候剑眉一挑,“是绾泠让你来的?”
“北唐夜。”慕容涟摇了摇头,“你还记得巴雅尔变女儿身那天我说过的话吗?骗谁都骗不了自己的心,鲛人就是最好的证明……”
叹了口气,直视着她的眼眸,“你到底想说什么?”
“你还记得巴雅尔变为女儿身的前后,她最想见到的是谁吗?”眼中泛起蒙蒙水雾,泠儿这样的女孩子,他怎么忍心去伤?
不等北唐夜开口,慕容涟声色哽咽得道,“……她几近昏迷时都要看着窗外的人影不是什么草原部落长老之子……醒来时口口声声喊着要见的人也不是什么阿吉哥哥……而是哪个此心天地间唯有一人可伤的你,北唐夜!”
仰头将眼泪憋了回去,“这样伤她,你心里不痛吗?”看着微微发怔的北唐夜,起身便走了。
万香酒楼内,莫朝敲了有一会的门了,却没有动静,若是平常公主早在小花园练武了……
莫不是公主想不开她……再也不敢往下想,于是四处望了望没有人,便喊了句,“公主,莫朝对不住了。”便撞开了门。
愣了愣,绾泠依然坐在床头,却是靠在一旁睡着了,想必一晚都是这样度过的,莫朝心中一阵绞痛,但又知自己什么也做不了,那面庞仍挂着泪痕,却显得那样平静。
“泠儿?”却见慕容涟已经回来了,进了房间拍醒了她。
疲惫的揉了揉眼睛,冲着他们笑了起来,那样纯粹的笑容,和昨晚那个小泪人简直判若两人。还没等二人惊讶完,却听这小公主道,“我饿了。”
慕容涟白了她一眼,随后苦笑着,从昨天回来就一粒米未进的人不饿才怪……
“公主……你……”莫朝将她打量个遍,就是不明白到底怎么了,“难道……想通了?”
她朝他笑着,肯定的点点头,“是,我想通了。”
莫朝欣喜的眼中带有不可思议,激动的看着绾泠,“真的?!”
起身缓缓走向另一旁的窗户,看着楼阁下寒冬枯枝中的傲骨之气,心中更是万般的底气十足,仰起头高傲的道,“北唐夜!你想赶我走?我就偏不如你的意!”
“这!这是哪门子的想通嘛!”莫朝一时气的大叫。
慕容涟心中微安,事情无论怎样发展外人是帮不了什么的,她能做的都做了,绾泠怎样选择也很重要。对于北唐夜,她根本不知那些话对他有没有作用。所以,他们可以不懂,可是对于绾泠,这是决定她与他之间最关键的选择,她信与不信,事情的真与假,只在她一念之间。
“莫朝,有些事情他人是无法明白的,但如果把事情想得简单一些会怎样呢?”看着莫朝疑惑的脸,慕容涟坐在案桌旁沏上一杯茶,缓缓道,“我与北唐夜认识快四年了……从第一天起他就知道我是鲛人……”
其中意思自不用说明,莫朝低头不语,似乎在思考着什么,又摇了摇头,“我亲耳听到还和北唐夜打了照面,北唐夜也亲口承认过,这些公主也听到了!”
绾泠转过身,难过微低头,“他若想赶我走,当着我的面你说他什么他都会承认的,不是么?”说完深吸了口气,似乎在平定心绪,“我昨晚想了一夜,从相逢到现在一点不落的回忆得真真切切。可是,昨天的那些话,字字句句都是在赶我走,何来害我?”
“公主。”除非有证据,否则他不会相信,但是公主既然这样说,唯一能做的就是保护好她。“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
摇了摇头,如今一点办法也没有,“涟儿进幻世堂都这么不顺,北唐大哥恐怕不会见我……”看着丫鬟端进来的饭菜,心情大好,嘴一裂,“还是先填饱肚子,吃饱了才有力气想事情嘛!来,坐下来一起吃!”
这话题一转让二人不自觉的苦笑起来,莫朝觉得不妥便说吃过了就留二人在房中,一人上街逛去也。
江湖中有太多事情让人身不由,也让人辗转烦心,但是一旦确定,一旦心有所向,再难的事情还是要做的,绾泠已经习惯这样的心态。管他之后会发生什么,既然决定留下,不如安下心来再想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