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中，有一道猥琐的目光注视着我，我滚到左边，它就跟到左边。我滚到右边，它就跟到右边。我不动，它也不动。
猛然坐起身，透过眼屎缝，看着站在床前死死盯着我的老黑。
他挤着笑脸凑过来说“小小姐您醒啦？”
呆呆看了他一眼，伸手猛的一指门，转脸轰地倒下去继续睡。
他坚守阵地，细声细气地说：“小小姐，您睡着了吗？”
半梦半醒茫然答到“睡着了。”
他不急不缓地说：“小小姐，醒了吗？”
压着怒火答到“没醒。”
他不紧不慢地说：“小小姐——”
猛地坐起身，死死盯着他。昨天忙了一晚上，现在睡意正浓。他倒好，不屈不饶的。
“谷里来人了。说神君大人稍晚就会来天宫接您回谷去。”
听完这话，完全醒过来了。问着“是吗！来传话的人呢”从床上蹦下来要向外去。
老黑一把拉住我，边把放在床头的衣服给我住身上套边说：“您现在是大姑娘了，哪能穿着亵衣就住外跑。”
急着去看是谁来传的话“稍晚是多晚啊，你也不问问清楚。”一边催促他快点，一边在原地跺脚，不问清楚我怎么知道时间够不够。
“别跺了别跺了天都要踩穿了。传话的人走也走了，您这么急着回谷呀？”老黑正低头给我系腰带。灰白的头发在脸边荡了荡。样子淡然又沉稳。
“谁说我急着回谷。”
他细细地把腰带打了一个万花结。没回话。专心做事时表情没那么猥琐。伸出手把他的鼻子顶上去，弄个猪脸。
老黑任由我。怏怏地收了手。他今天有点怪怪的。
“昨天那火烧得厉害吗？”好奇问。歪头看他，头发像被烧焦了一块。看热闹哪还能烧到头发，他跑到火场里面去了不成？
“恩。”他点点头，无多话。
“东边不就是桃林那边吗？你看见玄女了吗？”
“没见。”他摇摇头，专心整整我那不听话的腰带。“管她做什么。”
小厮拿着药和茶进来，递到他手上说“星君请姑娘去药房。”
“知道了。你去吧”老黑高应了声。但并没有像前二天一样，巴巴地催我吃药，只是把药盘放在旁边的桌上。小厮踌躇了一下瞟了二眼盘子里的药，站在门边。
老黑没理会他，把套在我身上层层叠叠的衣裙细细地拉扯平整，退二步，眯眼细细打量我笑道：“好了。”
看他这认真的样子，忍不住笑“我娘在，怕也不过如此。”低头看，白丝裙镶粉边，裙角的淡色花朵，层层叠叠，走二步，上下翻飞。
他腆起谄媚的笑脸说：“多美。”到有几分往日的贱样，回头才发现那小厮还在，惊讶地问：“这位小哥，还不去回话吗？小小姐马上就去了。”
那小厮犹疑了下，退出去。
梳头洗脸，直到出门，他也没叫我吃药。像是忘了。我也巴不得，生怕他记起来。巴巴地小跑出门去药房。
到药房时，紫阳已坐在那里喝了半壶茶了。昨夜的大火到了天大亮的时候才慢慢熄掉。烧了大半个桃林。他因为这场火，和大醉，一夜没睡。好好的一身金袍，像咸菜似的皱成一团。
见我进去，笑得有些疲惫。把手边的木盒子打开，全是药。跟之前吃的并不相同。
“这药，一天吃一颗即可。不可吃荤腥。我之前给的药，吃了有三日了吧？”他问
“今天就三日了。”老黑在身后答话。
说谎！今天还没吃呢。偷偷看老黑。他一本正经地站着，略低头。一副恭敬的样子。蓦然俏皮对我眨眨眼。又回复原样。嘿。想必他也知道那药是有多难闻。果然只有咱家执事最心疼咱呀。啧啧啧。回头不动声色。
紫阳舒了口气，看着我宛然一笑说：“过了今日就好了。明日带阿蛮去看织云吧。”
“明日？今日谷里来人，不是说稍后爹就上天宫来带我回谷去吗。”
他毫不在意道“是吗，说不定还是能去看呢。”
啊啊。难道不让我走？挑眉问“你要把我留在这儿吗？”
他笑着摇摇头“我留的不是你。”不留我？撑着下巴，昨日我闯到桃林去，他不知道？怎么也不说点什么吗？试探着问“那么大的火，玄女有事吗？”
“玄女？”他有点意外。“给她治好脚就走了。怎么会有事。桃林里——桃林里面不过是库房。”诶？明明是墓地。还是说桃林深处还有别的地方我没见着。正狐疑着。
有小厮急匆匆的进来禀告说。“星君，管库房的造册先生说，要请您过去一趟。”
他点点头对我笑笑“在这儿等着。”转身走了。
老黑拿起新做的药，闻了闻，倒茶递给我。
把这新做的绿色的丸子翻来覆去的看了看，郁闷地吞下去，望着老黑说“不是留我，那是留谁，难道他看上你了？”呃。反胃。
老黑望着门外走了神，并没听到我的话。不耐烦地戳了戳他的肚皮。他眦牙咧嘴地缩缩肚子。回过神嘿嘿笑了二声，问：“马上要回谷了，我去把东西收拾收拾？”
“谁说我要回府了？”略有些得意挑眉看他。
“那——”他眼珠滴溜溜地转圈。
兴冲冲地带他进屋子，把被子掀开。二个涨鼓鼓的小包袱。这可是我昨天一晚上的成果。
“你不是挤兑我没本事自己去看那块石碑吗！我就带着你去，让你看看，本小姐不是没爹不行的！等晚上，咱们就走。”说罢挺挺胸偷瞄他的神色。
他没料到似的怔了一下，继而贱贱一笑：“小小姐英明神武。”深做了个揖，似五体投地的样子。
看着他灰白的头发垂下去，在空中虚荡。遂心满意足。等看到那块碑再不会小瞧我吧！只是——啊！这个狐狸奴才怎么想，关我什么事。嘁。我是为了找娘。
我娘啊，她会难过吧。就那样一句“不在了”就被遗忘的话。
不过，在此之前，还有个地方要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