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神农尊获得强援后,叶阳放心不少。逍遥门发展越来越快,遭遇的各类危险和挑战越来越多,在修真与世俗并存的二元体制下,在修真界的实力决定了在世俗界的发展前途。如果不能在修真界成功打击对手,在世俗产业的经营上也将无力与对手竞争。此时逍遥集团的各个项目均已步入正规,人员和资金都已经安排好,雪峰派暂时还没有特别的行动,叶阳便决定冒险跟绮箩进入冥树林。冥树林里的时间流逝只有正常世界的十分之一,就算在里边不杀怪取内丹服食,修炼的速度也会大大加快。
二人来到结界的前面,绮箩说:“这个结界,不知是何人所设,普通人均可进出自如,只有里边的生物不能出来。我听湘君说,冥树林是一处高度压缩的时空,世界末日之后,这个结界才会消失,冥树林将不断扩大,占据整个世界,冥树林里神奇的物种也将占据世界的各个角落,那时世界将重归洪荒时代,经历新一轮的发展。其实,我一直都盼望着世界末日的到来,我一直在想,创世神归来之日或者消亡之日,是不是就是世界末日。我很向往洪荒时代那种自由自在的生活,那时候,每一样生命,都活得张狂而灿烂。翻天覆地,焚天煮海,那才是真正自由的生活,最自然的生命状态。”
叶阳本来跟在绮箩后头准备进入结界,听了绮箩的话,便停下来说:“我同样向往这样的生活,不过前提是我是强者。其实不管在哪种环境下,只有强者才活得逍遥。比如洪荒时代,你应当也看到那些弱者,他们随时都有生命危险,整日活的战战兢兢,走在路上要提防有人翻了天被砸,躲在洞里又担心有人破了地被埋,藏在水里还怕哪个人心血来潮要煮海被蒸,危险无处不在,找不到安全之所,对弱者而言,这样的生活就是一场噩梦。他们都是卑微的生命,活着没人关心,死了没人注意,那些张扬的大神都活在自己的世界里,翻天覆地,无所不为,没有人,会去体会弱小者的恐惧与悲哀。少数人的快乐,总是建立在多数人的痛苦之上的。只有成为那强大的少数,才能活的逍遥。”
绮箩听了叶阳的话,也停下了脚步,说:“叶阳,可是我有一件事情不懂。要让自己强大,就必须去伤害别人吗?你看看那天灵活道人被你逼到绝境时的那眼神,就因为你想更强,就要让他受那样的煎熬。那时候,他的眼睛里充满恐惧和愤恨。他本不是弱者,但却因你而成为弱者。要想让自己成为天下的强者,就得把天下人都踩在脚下吗?”
这是绮箩第一次向叶阳表露不满,叶阳想了想,加重语气说:“我那时对他确实没有半分怜悯,如果我若有一丝怜悯,我想终有一天,逍遥门也将以同样的眼神祈求别人的怜悯。这是这个世界的现实,逍遥门也许有时候会做阴暗的事情,那也只是因为这个世界有太多阴暗。我有我的原则,他暗算我,我没有要他的命,就是因为我考虑的还有其他的因素。更何况我还给了他追随逍遥门的机会,他可以由此开启一段全新的生活。但是,如果有必要,对待敌人,不能有任何的心慈手软。慈悲和仁德不是我们在这个世界安身立命的根本,唯有强大的实力才是。”
绮箩叹了口气,说:“我实在不明白,就算有一天,逍遥门一统天下,成为了天下间最强的势力,你成为了世界之王,那又怎么样呢?”
叶阳不经意地发出一声冷笑,说:“姐姐,你想的太远了。管理世界,多麻烦,世界有自己运转的方式,不用我操心。逍遥门的核心只有两个字,逍遥。现在,还有很多让我们不逍遥的东西,我要把这些枷锁通通打碎掉。
我知道姐姐想的是什么,姐姐看到一张网网住了自己,于是转过头去,把自己的眼睛蒙起来,然后跟自己说:‘我看不见,我看不见,根本就没有网,我是自由的。’如果那张网不动,那你确实是自由的。如果掌握那张网的人要拖着你走,你再怎么告诉自己,你都不是自由的。你我今日可以躲入结界内你的住所中,可是如今山洞外面已经没有yu望之血所设的结界。如果有一天,雪峰派,或者是一个什么乱七八糟的门派,闯了进来,看到了里边的东西,要把所有你精心搜集的的花、草、树全部据为己有,你会怎么办?如果他们还对你有非分之想,你怎么办?除非你比他们强,否则你就将成为悲剧的主角。我今日对雪峰派,还有日后对其他门派所做的事情,就是为了不让自己,也不让门人成为别人制造的一个悲剧。
我知道姐姐喜欢息事宁人,然后自求多福,但我不是这样的。我知道,吞并一个落霞门,还有一个雪峰派。打败一个雪峰派,这个世界还有很多的修真门派,统一全部的修正门派,还有创世神。甚至,就算打败创世神,可能还有更高的存在,我永远也成不了那个至高无上的人,我也从来都不相信这个世界有所谓至高无上的存在。但是,我吞并落霞门,跟落霞门一个级别的那些小门派,对我就得恭恭敬敬。如果打败雪峰派,在湘西地区,就再没有一家修真门派敢对我逍遥门做的事情指手画脚。告诉世界不要来伤害你的唯一方法,就是让世界上的人都知道,伤害你不会有好下场。”
听了叶阳的冷笑和这番长篇大论,绮箩的心沉了下去。那是她第一次看到叶阳对她冷笑,叶阳的冷笑她已经看过太多,只是她实在没有想到,叶阳居然会对她冷笑。绮箩沉吟了很久,然后说:“你的心很小,你的心也很大,我不知道你心里真正装的是什么,我想我也没必要知道。你,真的不是湘君,不可能是湘君。你,永远都不会是我的湘君。”说到这里,绮箩突然哭了,泣不成声,再也说不下去。
看着在自己眼前花枝乱颤的绮箩,叶阳的眼睛也湿润了,他其实明白绮箩这段时间以来内心的压抑。这段时间以来,绮箩一直跟着他,陪着他,看他跟人唇枪舌剑,看他跟人软语温存,帮他跟灵火道人决斗,帮他打败雪峰派护法。叶阳明白绮箩之所以做这一切,并非出自她本愿,只是因为,他的身体里流着yu望之血而已。绮箩是个未经世事的山神,她也许永远也不会明白叶阳身上的这种冷酷。这种冷酷,并非出自于叶阳的本心,而是出自他所在的这个世界。这是个对绮箩而言十分陌生的世界,她永远也没机会去仔细品尝这个世界的冷酷,然后在心里生出同样的冷酷。
叶阳见绮箩流泪,心里也很不好受。他对绮箩其实很有好感,只是,他跟她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他也许永远都无法确定,他是否可以去爱她。湘君,是把两个人拴在一起的唯一纽带,而湘君,也是横亘在她和他之间永恒的沟壑。听到绮箩说湘君,叶阳扶住绮箩的肩膀,把她的脸转过来,盯住她泪光闪闪的眼睛,恶狠狠地说:“姐姐,我承认我不是湘君,我想你也早就明白这点,我根本就不会是那个该死的大神湘君。”
听到他如此说湘君,绮箩哭的更加厉害,抽出手来给了叶阳一巴掌,然后狠狠地盯着他。
叶阳没有任何闪避的意思,露出有点凄凉的笑容,说:“姐姐,我上辈子活了二十二岁,在十一岁的时候就已经失去了我最爱的女孩,我思念了她整整十一年。在那十一年里,我尝试过很多不同的女孩,我总觉得,总会有那么一两个人可以让我有一点曾经的那种感觉,然后减轻我的思念吧。或者,除了最初的那个人之外,我总会碰到一两个人让我忘掉曾经重新开始吧。我承认,每一个女孩都给了我新鲜的感觉。每一个女孩都曾让我暂时忘却了失去某个人的悲伤。可是总是在一些不经意的时候,我又会想起从前,然后对眼前的人儿觉得索然无味,于是又去换新的。姐姐从知道湘君已经离你而去到今天,只有几个月的时间而已,其他的时间,你都在封印中沉睡。思念一个让自己刻骨铭心的人的感觉,我比你更有经验。其实每一次你帮我,我心中都很感激。每跟你在一起过一天,我心中的爱意都会浓一点。但我从来都不确定你之所以会帮我,是否是因为我确实值得帮。我不想爱上你,因为你总是记着你的湘君,记着你那该死的已经离开这个世界的湘君。我在你面前,是不是就像曾经的那些女孩在我面前一样?我在她们身上寻找空虚而短暂的寄托,然后在某个不经意的时候突然发现她们原来一无是处,顿觉索然无味,。我似乎很爱她们,其实我一点都不爱她们。你对我的感觉,是不是也是这样?除了我身上流淌的湘君之血,其实我在你眼中也是一无是处,是不是这样?”
绮箩摇了摇头,轻抚了一下叶阳被打的脸颊,说:“叶阳,不是这样的,我对你,怎么可能一点感觉都没有?你是我醒来后见到的第一个人,那个熟悉的世界已经离我而去了。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你是我最亲的人。就算你的身体里没有yu望之血,我也会跟着你。离开你,你说我去哪里?去做什么?你以为我会有那种感觉,但那只是你的感觉而已,人跟人是不一样的。我承认我很难理解你的思维,还有你做事的方式。但我永远都不会承认我不爱你,就像我永远都不会承认我不爱湘君一样。跟你在一起过了这段时间以后,这句话,我已经说不出口。”
叶阳的心一阵狂喜,二人突然的一番争吵,最后居然解开了他的一个心结。他一直都活在前生的阴影里,他以为绮箩也是这个样子,所以一有机会,他都忍不住要提醒绮箩:那个湘君,已经死了,已经离开这个世界了,再也不会回来了。尽管这样经常会让绮箩伤心,叶阳却总是忍不住要这样做,因为他害怕绮箩跟他一样,爱的只有一个人,其他的都是替代品。某一天,她就会像他离开曾经的那些女孩一样,没有理由,没有征兆,突然就离开。当绮箩听了他的长篇大论,似乎很不快地说她不知道他心里想的是什么,也不想知道的时候,他的心都差点碎了。这似乎验证了他之前的感觉,绮箩已经厌倦他了,于是他也说出了让绮箩气的抽他耳光的话。然而事情的发展却出人意料,在一种双方都没有想到的情况下,两个痴情的人居然隐隐表露了心迹。
叶阳用手替绮箩擦干眼泪,斟酌了一下言辞,说:“我已明白姐姐的心意,姐姐能这样讲,我便放心了。我最害怕离开的人,其实早已离开我,可是不知为何,我如今却很害怕姐姐有一天突然离开我。真的,我很害怕,尤其是我知道,姐姐虽然跟我来了这俗世红尘,心却一直都不属于这个世界。我,虽然有一天可能真的得道成神,我的心,却依旧离不开这个世界。”说到此处,叶阳轻轻握住绮箩的手,温柔地说:“不过如今有姐姐的话,我便可以放心了。姐姐,冥树林里凶险无比,我们还是先去歇息一会吧,就这样进去,可要小心成为亡命鸳鸯。”
绮箩听了他的话,顿时笑出声来,然后温顺地点点头,任叶阳拉着自己的手,缓缓走到房子前面的椅子面前。两个人坐下来,都没有再说话,手牵着手,目不转睛地看洞冥树和星光草发出的温柔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