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霓裳舞馆歌女何慕雪涉嫌杭州富商王客利一案今日判决:经仵作验尸,捕快多次求证,王客利系食物中毒而死,与何慕雪无干。然,何慕雪蓄意投毒杀人,虽未遂行,不可免罪,今判其为官奴,终身不得落籍。另,霓裳舞馆饭食疏忽而使王客利身亡,按其家属上诉须赔偿王客利白银三千两,并勒令停业三月以示惩罚。”
关押的第十日,苏轼终于查到了线索。莫惜的院中,其实是琴操的院中有一片夹竹桃,而夹竹桃的花粉与生姜相混则是类同砒霜的剧毒。那日饭菜都经过了夹竹桃花丛下,有花粉飘落其中不足为奇。这倒真是恶有恶报了。(夹竹桃粉与生姜相混是否成毒药尚待考证)
虽然王家不依不饶,一致要求判莫惜死罪,但证据含糊,加之莫惜抵死不认,他们也无可奈何,只领了霓裳舞馆的赔偿金撤诉。
莫惜在苏轼的陪同下在府库拿回了玉衡子的骨灰罐,又去霓裳舞馆搬走了玉衡子的雕塑。霓裳舞馆业已停业,悄无声息,和以前的繁华热闹比起来真是恍如幻梦。“慕雪,你打算把这尊塑像搬到乐坊去吗?”苏轼只是看着身旁的玉衡子的雕塑,沉声问道。
莫惜沉默无语,只是取下头上的银簪在塑像的背上抠着,不多久便抠下了一小块土块。伸进手去,却拿出一锭二十两的银子,呈于苏轼的面前。苏轼只是惊讶的望着她。
“这里一共有六百七十三两银子,是我这两个月卖艺挣得的。”莫惜笑道,一边将银子往外掏。每日她的房间都会被扫荡一遍,藏银子实在是个费脑筋的事。所以她才让人塑了一尊中空的玉衡子的雕像,把银子放在其中,何妈妈是怎么也想不到吧!莫惜搬出雕塑的时候,她还一副避之大吉的神情,想起就觉得好笑。
“我要把岳大娘保释出来,再帮她们赎回茶楼。”莫惜将银子装在带来的妆奁里,笑道,又道:“等茶楼开张了,还要请先生题字呢!”
“开茶楼?”苏轼只是更吃惊得不得了。
“对啊!我的月兔茶还不错吧,我会把制茶的方法告诉岳大娘,想必生意不会差,到时候还请先生去捧场啊!”莫惜笑道。
“慕雪还真是变了很多呢!才几天的时间就对一个陌生人这么放心。”苏轼笑道,陌生人自然指的是“岳大娘”。
“因为我知道哪些人是可以相信,哪些人是不可以相信的。”莫惜淡淡一笑。
“那我呢?”苏轼笑问。
“要是不信先生,慕雪才不会告诉先生这些事呢!”莫惜笑道。
回到州狱保释出了岳大娘,不过用了二十两银子,又去交涉赎回茶楼,用了五百两,其余的钱全都留给岳大娘做资本。莫惜在牢狱中早已认了岳大娘做了干娘,自是把自己的事情也告知了她,她倒丝毫没有轻贱莫惜“青楼女子”的身份,只是像母亲一般怜惜的抱着她。
莫惜也告知了她自己的制茶配方和一些现代的经营理念,并说出自己的计划,等茶楼运作正常后,有了利润便把牢狱中一些信得过的人都保释出来,再运作几年,赚了大钱,就成立一个救儿会,收养一些流离失所的儿童。至于以后的计划,反正时间长得很,一步一步来吧!岳大娘竟是个思想很开明的女子,对莫惜的一些新鲜名词的想法丝毫不以为怪,接受能力超强,莫惜和她说起话来也毫不费力。
安排好一切,告别岳大娘和宝儿,已是日落西山。
“先生,能陪我去海边吗?”莫惜微笑问道。
“去海边做什么?”苏轼笑问。
“送哥哥回家。”莫惜淡淡一笑,举起玉衡子的骨灰罐。刚才经过西湖时已经把玉衡子的塑像沉了下去,塑像是泥塑的,不多时便化为无形。
“走吧!”苏轼环紧莫惜的肩,招手叫了一辆马车。
一路上,天色渐黑,到了海边,已是月上中天。海湾边的渔船船家都已睡着。苏轼叫醒了一家船夫,租借了一条捕鱼的露天小船。船家虽然对半夜被吵醒极为不满,在重酬下还是咧开了笑颜。
小舟轻轻的荡出些微嘈杂的海湾,到了一片宁静的海域停了下来。
莫惜放下玉衡子的骨灰罐,在船舷上摆好水果,燃烛焚香,默然跪坐。
苏轼只静静坐在船中,也不打扰。
清澈的月光下,波光粼粼,幽深的大海平静得似乎母亲温暖的胸膛。
天地肃穆,一丝缠mian悠扬的埙声在天际响起,绕耳而来,丝丝不绝,如怨如慕,如泣如诉。却是莫惜轻轻吹起玉衡子送给她的那个小埙,玉衡子教她吹,她却因为中气不足,根本不能吹奏,每每吹时只觉得血气上涌,浑身发凉,不能继续,最终放弃。
玉衡子去世后,莫惜心情黯然之际拿出埙来随口吹奏着,却不自觉间吹出了《蝶恋》那只曲子。
想要对你说不要离开我
风风雨雨都一起走过
孤单的时候谁来陪伴我
还记得你许下的承诺
天上多上云飘过
地上多少故事成传说
天广阔地广阔
天地痴心谁能明白我
风中多少花飘落
雨中多少往事成蹉跎
风婆娑雨滂沱
风雨中你却离开我
风婆娑雨滂沱
风雨中你却离开我
一遍又一遍的吹着,莫惜的泪水不经意的滚落。
是宿命的诅咒吗,在我第一次对你唱出这首歌的时候?玉衡子,玉衡子,你答应过我,要永远陪着我,可是为什么,还是弃我而去?
天地寂静一片,风浪轻轻拍打船舷的声音也沉寂了下去,天地间只余下这悲壮寂寥到骨髓里的埙声。
吹到气竭,莫惜不得不停。收住眼泪,仰首望向天空,繁星满天,每一颗都似乎玉衡子美丽的眼睛。
惜儿,要记得,快乐。
每一个眼睛都是那么温柔的望着自己,温柔的声音在耳边想起。惜儿,要快乐,要快乐。
玉衡子,我会快乐的,你在另一个世界,也要快乐。
莫惜轻轻微笑着,走到船头,松了双手。
“噗通”,一声脆响,水花溅起,落下,空灵的声音一如玉衡子纯净的灵魂。咕噜几声闷响,蓝色的骨灰罐沉入了幽深不见底的大海。
玉衡子,永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