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云姑娘,该起床了。”莫惜正睡得迷迷糊糊,被人唤醒,好不甘心的睁开眼。
“嗯,阿宝,是吧?”莫惜揉揉太阳穴,笑问。
眼前是个垂髫少女,典型的打扮都不能打扮得漂亮的那种,因为她的五官实在长得太粗鄙,精致不起来。昨晚就是她和哥哥阿福来接应莫惜,两人都是苏府的临时雇工,阿福为苏轼长随,阿宝则在家里做些杂活。
阿宝和她哥哥一样,五大三粗的,看起来就很乡村,名字也乡村化得很。莫惜并没有轻视的意思,毕竟她自己也是农村出来的,不过,平素她实在没怎么见到长得这么有“乡野气息”的人,来到这里三年,官妓不用说、就是丫鬟也个个玲珑伶俐的,而在现代,更别提,自己在所在的交往圈就丑小鸭一个。所以,看到阿宝,心里总是虚荣的一种骄傲感,在她面前,自己也算个一顶一的美女啦!
“朝云姑娘,大人说教您洗漱了去客厅拜见夫人。”阿宝打断莫惜的洋洋自得的遐想,道。
“嗯。”莫惜有些不好意思,急忙穿衣起床。
盥洗完毕,打开梳妆盒,莫惜突然停住。
王闰之干嘛雇佣这么一个粗鄙的丫头,不是给自己添堵吗?虽然看长了时间也顺眼,不过,总是有违艺术美感嘛!何况苏东坡这么一个追求审美艺术的诗人……难道,就是因为苏东坡呢?难道,王闰之是因为怕找个漂亮的丫鬟,苏东坡为之吸引、发展婚外恋?
而且,虽然和王闰之只见过一面,似乎,她自己也长得不怎么样,起码,比莫惜22岁时的模样还差个层次,就说现代人进化得好嘛!
那么,找阿宝当丫鬟,会不会还有一层“红花还需绿叶扶”的设计呢?一个丑丫鬟,正好衬托她这位平庸的夫人的漂亮……
看来,王闰之也没有自己想的那么简单啊!起码,是有些心计的。那么,自己是否要考虑一下步步为营呢?
她毕竟是自己的主母,如果搞得她心里不爽,即使苏轼庇护,只怕自己日后的日子也不会好过了。毕竟人家是夫妻,自己算什么?
哎,就是进了苏府还要这样小心,真是不爽!莫惜长长叹了口气,关了梳妆匣,笑向阿宝道:“阿宝,你帮我梳头吧!就梳你头上的那种发髻。”
“啊?这个,可是丫头的发髻啊!而且丑死了。朝云姑娘昨天的发髻就很漂亮,怎么不梳昨天的那种呢?”阿宝淳朴的问道。
“我就喜欢你的这种,你帮我梳吧,好阿宝姐姐……”莫惜笑着,撒起娇来。
昨天因为要进苏府,郑重其事的打扮了一番,明媚鲜艳得像朵花一样,要真那样打扮了去见王闰之,只怕她便要把这朵花狠狠的掐下来。还是素面朝天低下姿态为好。
“朝云,你可来了,咦,你怎么打扮成这样?”客厅里,苏轼见莫惜进入,笑起身,一见莫惜的装扮却愣住了。
光亮柔顺的青丝用两根粗麻布随手扎成了两个丫鬟髻,再无半点装饰,一身粗麻的草绿色短襟衣衫,黄色的土布长裙,朴素到满身散发着“乡野气息”。素面朝天,淡扫蛾眉、朱唇未著。
“朝云拜见先生。”莫惜微笑行礼,不理会他的惊诧。自己的衣服都是从教坊带出的,多是鲜艳华丽的,就是有两件素净的,也是清远出尘的那种,何况,根本和这发髻不搭,因此,干脆借了阿宝全套的衣衫。
“来,我给大家介绍一下。”苏轼愣了片刻,微微一笑向旁边的王闰之和任妈道:“这位是王朝云王姑娘,今后就是我们苏家的新成员了。”
“朝云,这是任妈,你以后叫任妈就好。”
“任妈好。”莫惜微笑行了个礼,任妈只是和王闰之面面相觑。
“这是闰之,你称夫人就好。”
“朝云见过夫人。”莫惜又深深一拜。
“这是长子苏迈……”
“朝云见过大公子。”莫惜又折身而拜,苏轼却挡着了她,笑道:“不用叫什么大公子,朝云你以后就叫迈儿师兄吧!”
“啊?”莫惜微微惊讶于这个称呼。
“朝云不是说要拜我为师么?”苏轼笑道。
“弟子朝云拜见先生!”莫惜喜出望外,急忙跪拜。
师徒?呵呵,这样的结局,不是最好的吗?
“拜师可要奉茶哦!”苏轼笑道。
“饭前喝茶伤脾胃,饭后朝云一定补上。”莫惜微笑。
正在此时,阿福和阿宝端了饭菜上来。
“好了,吃饭吧!”苏轼微笑,宣布开饭。莫惜有些局促,不知该怎样告退。苏轼却指了指苏迈旁边的空位:“朝云坐迈儿下首吧!”
莫惜惊了惊,和他们同桌吃饭么?
阿福和阿宝却是很随便的坐在了桌子下首,莫惜更是吃惊,原来,不是自己的特权啊!苏府的下人竟和主人一个桌子上吃饭!
这就是苏东坡么?莫惜只觉得快被感动得要流泪了。就是千年之后,一个副市长也不会和自己家的保姆一桌吃饭吧?而这个千年前的古人,竟然做到了!
呆呆坐下,莫惜只是埋头吃饭。
“朝云怎么不吃菜?”王闰之微笑着,夹了菜到莫惜碗里。
“谢谢夫人。”莫惜微微一笑,夹起一片菜,微微咬了下去。
顿时,舌尖、牙根一阵火辣辣的烧痛,好辣啊!好麻啊!又辣又麻,这到底是什么?!
莫惜本来就对辣的十分敏感,再兼之这两年因为练舞可是什么五味都没尝过,这下突然尝到这种又麻又辣的菜,只是整个人都辣得晕晕乎乎的了。
要是现实世界中,莫惜早就吐出来了。可是在梁伯雨两年的教导下,于餐桌礼仪她是烂熟于心,只能含在嘴里,逼迫着自己吞下去,喉咙里顿时火辣辣了痛得像刀割一样。
身体反应却由不得自己,雪白的肌肤上只如大火燎原一般的滚烫起来,眼泪也止不住的往下掉。
“朝云,怎么了?”苏轼见她有异连忙问道。
“水,水……”莫惜舌头烧得不行,再顾不得许多,抢着桌上的茶杯,一口气猛地喝了下去,一杯茶下去却是火上浇油,辣味扩散到整个口腔,热辣辣的火气直灌喉咙,眼泪更是不止。
任妈身旁的小苏迨看着莫惜的窘模样却不由乐得直拍手,咿咿呀呀敲起碗来,任妈忙阻住了他。
“我倒忘了,朝云是杭州人,吃不惯眉州菜吧!”王闰之似乎刚刚意识到出了什么问题了,歉然道。
“是我自己,吃饭太急了。先生,我可以告退先回房吗?”莫惜难堪至极,低头向向苏轼道。
苏轼点点头,莫惜敛衽行礼离去。回到书房,关了门,不由一下扑在床上闷声哭起来。
为什么,为什么自己这么退避,她还是要为难自己呢?本来以为,进入了苏家,会是一个自由的天地,为什么还要过那种处处防备的生活?!
早知如此,她宁愿跟着干娘他们,只要无拘无束,即使吃苦受累,她也愿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