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雪被他灼灼的目光盯得有点心慌,含糊道,“唔,我外公教的。”
美人老师定定看着她,忽得笑了,“你外公,却是颇有学问。”此言一出,轮到梨雪怔忡,片刻后,甜甜一笑,“老师倒是关心学生。”看来是连她的身家底细都查得一清二楚。
说这话时,她的笑容是甜的,只是,语气里隐隐带着刺。妖孽美人媚眼一挑,哟呵,他这弟子,人小脾气不小,而且颇有点牙尖嘴利。“我这样的身份,不得不查。”说完这句,自己又在心底唾弃,同她一个小娃娃解释什么。
梨雪点头,“我明白。”所以只是一瞬间的气,而非怨。他这般尊贵而敏感的地位,的确是怕有心人接近。
宋清离讶然,这小丫头片子眉眼虽然稚嫩,可这表情反应,倒似大人般沉稳,心下不由对她又高看了几分。玩转着托盘里圆润的珠粒,“采得珍珠泪已枯,丫头,其实你外公的这句话极对。大安王朝的贵妇们喜欢珍珠,或制珠钗、或研磨成粉食用。她们固然求得美貌容颜,却不知道有多少可怜采珠人葬身鱼腹。”身为男人,他自然无法理解女人们对珠翠的执着,对容颜的看重,可月月收到报告又听闻死了多少采珠人,他是看在眼里,酸在心里。想下禁令吧,又有许多贪财商人私下雇佣,价钱是平日里营生的好几倍,总有些铤而走险的。若不是他今年心血来潮去了趟东海视察,看到那些采珠人的遗孤哭得心酸断肠,还真不知道年年会死那么多人!可就这么放任着吧,经年累月的,死伤多多又实在叫人心酸。其实他这话本不想说的,一时无人可诉,就也对着梨雪发起牢骚来。
梨雪听了微微愕然,“为何不采用人工养殖?”说完,立刻惊觉失言,这个世界压根还没发明人工养殖珍珠。赶忙补救,“呃呃,我的意思是,野猪驯养后可以成为家猪,其实,蚌也可以啦。”
人工养殖?!好诡异的词,从未听过。不过,又好似有点明白。抬眼看着忐忑的小丫头,“你是说,蚌也可以养?”听起来很匪夷所思,但仔细一想,倒也挺有道理。既然猪可以驯养,鸡鸭也可以驯养,为何蚌不可驯养。只是转念一想,又有些儿丧气,“蚌虽可养,珍珠却未必可得,那可是仙人的恩赐,天地精华所凝结,又岂是人力可得的。”
迂腐呀,落后呀,迷信呀!看着自家以聪明号称的妖孽老师,梨雪忍不住翻白眼。
可联想到自家的凄惨情况,脑中灵光乍现,拿捏了半天,虽有风险但终究忍不住,“老师,其实,我曾在一本奇书上看到过如何培育珍珠。”看到妖孽美人半信半疑的目光,梨雪故作气馁地加了一句,“可惜我知道我人微言轻,老师断然是不会信的。”
宋清紫失笑,这丫头!嗯哼,“之前倒没看出你这般奸猾。”还懂以退为进,勾搭他的胃口。
梨雪傻笑,笑得天真纯良,坚决不承认他说的奸猾是自己。其实她也不想呀,前世可都是大大咧咧过日子的人,不会想太多。可不想太多不代表真的不懂人情世故,前后两回,看宋家的排场和宋清紫的气势,就知道了,这人舒不可惹,还是小心谨慎为妙。
宋清紫见她这装傻充愣的模样,好笑得捏捏她的粉腮,“得得得,还装上瘾了,快说吧。”
梨雪一边盘点着脑海中关于人工养殖的记忆,一边徐徐道来。前世她出生农村,大约小学的时候人工养殖珍珠突然流行起来。她家隔壁邻居便从村里承包了几亩鱼塘,开始了养珠致富之路。河蚌养珍珠有个植入细胞片的程序,这个小片逐渐被河蚌的分泌物环绕,最终形成珍珠。每到要做这道工序,邻居便会雇用好多闲暇的妇人坐在他家门,为他家的贝壳植入细胞片。她那时候是小孩子心性喜欢凑热闹,也扎扎实实给人家白做了好几天,倒也是把这珍珠的养殖学了几分。讲完,又觉未有尽处,又补上几句,“这方法我一时也说不清楚,不如改日老师你给我弄几只河蚌,我演示给你看。”
宋清紫初始听得并未上心,只觉自家新出炉的弟子想法委实异于常人,但听着听着,面色却肃然起来。如此详细的方法,如此有条有理的叙述,若说是她胡编乱造的,他自己都要斟酌上几分。毕竟她不过八岁大小,纵算天资聪慧,如何能将河蚌的内部构造,河蚌养殖之法,河蚌的喂养之物,编得如此清晰分明。
梨雪虚虚实实说了七八分,小心翼翼地问“老师觉得这方法可行吗?”
妖娆的眼睇了她一眼,他脸上虽然淡定,但心里早已惊涛骇浪,“也未可知,兴许试过才知。”
“试呀!”蹙眉、咬唇,“珍珠可采摘,最起码要养两三年。若老师要验证这方法可行否,只看珠粒是否能结成,这样的话,半年即可。”虽然时间长了点,但她相信,只要美人老师肯试,结果必然是可行的。毕竟人工养殖之术,在她的世界已经相当风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