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谁算计了谁

握着一本书，倒在躺椅上，慕清却没有看书，而是盯着窗外的雨打芭蕉，愣愣出神。

那日从林中出来后，便撞上了一片混乱。

不见其余十几名吐蕃使臣，就看到身上沾满血迹被绳索捆绑住的科毕，猩红着双眼，在看到他们的那一刻，便面孔狰狞地想要扑上来，却被旁边的士兵制住，他一边挣扎着，一边朝着他们嘶吼，怒骂，犹如一只疯狂的野兽。

当一具又一具尸体被人从林间搬出时，慕清他们才知其他的蕃人都已经死了。

吐蕃使臣密谋于狩猎场林中派人暗杀诏王，失手，除科毕外的其他蕃臣及派来的杀手皆被斩杀。

这是对于这场事件，慕清所听到的缘由。暗杀诏王？慕清暗中摇头，派出杀手是真，但恐怕想杀的人绝非诏王，而是他们大恒。就不知李沐楚是如何做到的，让吐蕃那群人都成了瞎子。

如此一来，可算得上是一劳永逸，除了与大恒缔结盟约，南诏就别无选择了。二选一变成了一选一。

除了刺杀诏王的那批人外，侍卫又从林子里的另一处发现了十几具尸体，看打扮也应该是吐蕃派的杀手，却不知因何而全军覆没。但慕清觉得，这群人肯定是吐蕃真正要派来取他们命的杀手。

正当南诏君臣处理着刺杀一事时，又有南诏宫中来人，在凤伽逻跟前说了几句后，凤伽逻的脸色立即沉了下来，细长的眸子显出一份沉冷，往大恒这边望了一眼，便甩袖回宫了。

虽然场面有些纷乱，慕清还是听到了一句——“宫中万宝阁被盗”。

万宝阁？

躺椅上，慕清调整了一下姿势，望着房梁，那是南诏宫内放置宝物的地方吗？

事情发生得如此凑巧，刺杀事件与宝物被盗在同一时间进行，这幕后的主使也会是同一个人吗？

想至此，慕清蹙眉，这万宝阁内，到底是什么东西值得李沐楚如此耗费心思地去偷去盗？

稀世珍宝？摇头，没听说安朔王有收藏宝物的爱好，也不值得这般冒险。

那会是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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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都处理干净了？”李沐楚手指曲起在矮几上轻叩。

李沐楚坐着的卧榻旁，林亦直身而立，点头：“是。主子，那盒东西是否现在……”

“还不是时候。”李沐楚摇头，“须等离开南诏之后方可拿出。”

林亦闻言皱眉，目光中有着些许犹豫：“可，主子的身子……”

李沐楚一摆手，微微一笑：“无妨，都等了十多年了，不差这一时半刻。”顿了顿，他又语气略带轻松地道，“接下来，除了等待结盟完毕，就没我什么事了。云南这地方风景宜人，气候舒爽，倒是修养的好地界。”

站起身，李沐楚远眺窗外，对着一旁的林亦吩咐道：“去准备一下，明日我要出去走走。”说完，他走到床边脱鞋躺下，才闭上眼，他又叫住了正要离开的林亦，犹豫了一阵才道“顺便你与何慕清说一声。”

林亦领令而出。

倒在床上的李沐楚静静地望了一会床顶，才缓缓闭上了眼。

那厢，慕清正撑着伞准备到外面寻觅些美食，穿过驿馆内的一小片竹林，慢慢地走在阡陌小道上。

忽然，耳边传来一声唤——“何大人。”然后一个黑色的身影闪到了她面前。

正认真思虑着这一顿该吃什么好的慕清，立时被吓了一跳，脚下一拐，几欲摔倒，好在扶住了路旁的竹子。

脸色难看地定睛一看，便见到了李沐楚身边的侍卫林亦，吸了口气：“何事？”

林亦面无表情地对着慕清道：“明日王爷欲出门游赏，令我转告何大人一声。”说完，又如来时一般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继续深吸了口气，慕清忍不住对天骂了一句：“靠，人如其名！”不愧是叫林亦的，果然够灵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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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诏皇宫。

“王，丢失物品共十五件，其中就包括那个盒子。”御书房内，阁勒将万宝阁的损失情况报给诏王，娃娃脸上失了笑容，显得十分严肃。

“呵，果然！”凤伽逻长目眯起，有些怒极反笑地说道，“我说这大恒皇帝怎么派了一个不够，还派了两个，原来打的是这个打算。那姓何的为明，李沐楚为暗，就是算计着这个东西，还真真是兄弟情深呐！”

见到诏王发怒，一旁的阁勒和丰佑皆是安静地站在那里不敢言语。

平复了下心情，凤伽逻问道：“那些细作都抓到了吗？”

阁勒面露愧色：“没有。”

死寂一片，半晌凤伽逻才又开口，眸中透着寒意：“彻查皇宫所有的人，尤其是一些关键的地方，如有半分疑点，一律暗中除去。”

“是！”

从椅子上站起，凤伽逻缓缓渡步至书架旁，抽出一卷竹简，展开来看。

没得到诏王的允许，阁勒与丰佑丝毫不敢妄动，依旧立在那里，只是用眼神做着交流。

“原本我以为是误传。”看了一阵，凤伽逻放下竹简，突然来了这么一句，“不过，现在看来倒是真的了。还真是可怕，虽则我们南诏皇室并没有什么浓厚亲情的存在，但至少，还没出现像大恒皇室里的那般兄弟残杀。”

“王说的是大恒天顺年间的皇位之争？”丰佑听到凤伽逻的话后问道。

凤伽逻点头：“你们说，现在的这位踩着其兄弟尸骨登上皇位的大恒皇帝，眼中会有亲情的存在吗？”话语中带有些玩味。

两人听了皆不答话，心中都暗道，这我们哪知道啊。

也没等二人回答，凤伽逻又道：“世人皆说大恒皇帝与安朔王两兄弟间是多么多么地友善，原本我见安朔王手握重兵、权势滔天，也是信的。”言至此，他的眼中满是讽刺，“但是，现在想想，还真是可笑之至。不过，我倒是挺佩服这李沐楚的，这么多年过去了，居然还依旧安好，甚至领兵打战。当真可敬可畏！”说着，他颇为感慨地摇了摇头。

听着凤伽逻的感慨，阁勒与丰佑依旧是闷声不哼。

许久，凤伽逻才开始转为正题：“丰佑，与大恒结盟的事就交给你了。差不多，两三日后吧，正式缔盟。”

丰佑愣了下才皱眉道：“这次反叛、刺杀等事件皆是大恒所为，还有吐蕃使臣的被杀，难道我们南诏就这么甘为其所算计？”这样，南诏岂不是任人摆布了？

“丰佑言之有理。”阁勒也附和道，话语中还带着些许憋屈的意味，此次的一系列事情，他是半脚都没插进来，还让万宝阁失窃，可算是狠狠地给了他一巴掌，怎能忍得下这口气！

听出二人话语间的不满，凤伽逻倒是笑了，弯起的长目中带了分狡意：“你们又怎知不是我算计他呢？”

两人听了一愣，不明所以。

“大恒与吐蕃间的矛盾已是不可解的，而我南诏还太过弱小，不足以与二国间的任何一国相抗衡，然，南诏所带来的助力却是不可小觑的，故此，大恒与吐蕃皆欲与我南诏缔结盟约。但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们，南诏现在决不可与吐蕃联盟，只能是与大恒。”

“吐蕃绝不可能将大恒整个攻下，而大恒也无法将吐蕃拿下，因为吐蕃地处高原，地形复杂崎岖，而大恒则多处平原。我曾听闻，有一队汉人欲入得吐蕃腹地，然则，越往内身体越发无法适应，甚至于有人因此而死。而对于蕃人来说也一样无法适应平原地界。两者互攻不下，若无意外，近百年内都将会这么对峙着。”

“于吐蕃，南诏可相交也攻打；于大恒，南诏则成了其西南方向的一道屏障。因此，与吐蕃结盟，无异于与虎谋皮，而与大恒结盟，虽然其不可能看着南诏坐大而无动于衷，但至少是留得青山。所以，从一开始，我便决定要与大恒结盟，但我亦不欲使南诏过多得罪于吐蕃，南诏需要一个契机。故而，我一直在等，等待大恒那一方的出手。”

立在窗边，凤伽逻微微一笑，看着既惊讶又目露敬畏的阁勒与丰佑：“你们说，到底是谁，算计了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