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缕耀眼的光芒从艾力克胸前喷涌而出,将他身周几米照成白昼。
范海星感觉到千针扎眼的芒刺,浑身皮肤也像被烈日灼烧过一般,两只手用力揉着眼睛,似乎想把眼球揉碎,但眼睛却仍是干涩的刺痛,连滴泪都流不出来,就好像连泪水都被刚才那道夺目的光芒晒干。
他忍着剧痛眯着双眼看向几步之外的艾力克。
艾力克此时浑身被强光笼罩,身体渐渐变得透明,连胸口那片血迹也被映衬的越来越浅淡。他痛苦得张开双臂,发出令人胆寒的嚎叫,像是要炸裂开来。
“愚蠢!狂妄的以为是自己抛弃了世界,殊不知,其实是世界抛弃了他们!”安璟的话中充满了鄙夷。
这句话是她昨天去艾力克家,在一本书上看到的,艾力克在这句话下面重重加了黑线。她现在身为吸血鬼猎人故意说起这句话,如果艾力克能听到,一定会觉得很刺耳。可是她要说,因为她根本不赞同,就像她现在是在演戏一样,这句话只是做作无聊的台词而已。
真正愚蠢的是说别人愚蠢之人,真正狂妄的是说别人狂妄之人。
“你对他做了什么?”范海星惊恐的看着艾力克,他从来没见过这种情景。
在这一点上,他和艾力克是一样的,他俩都是无师自学,在各自的领域都属于嫩到连老牛都不愿意吃的嫩草。
“我往他心脏里塞了一枚紫外光弹,刚才借你的蒜汁注射器针头把光弹引爆了。”安璟嘴角牵动出一个不带感情的笑,“马上他就会从人间蒸发了,没有灵魂的家伙,也不用担心是会上天堂还是入地狱,紫外线对吸血鬼来说,像是圣光呢!”
看着安璟皮笑肉不笑的样子,范海星打了个冷颤。
紫外线的达到最强的时候,艾力克再没发出一点声音,他的身体已经完全被暴射的光芒吞没。一阵噼噼啪啪的高压放电声音过去后,光源骤然收缩,汇聚于一点,湮没在寂静的黑夜里。
过了很久,范海星的双眼仍旧充满了白花花的残象,只是这时,他的眼泪洪水决堤般倾泻出来,将他布满灰尘的脸冲得更花。
这是他此生第一次见到死亡。
“你准备在那蹲多久?”安璟帅气的收剑入鞘,轻蔑的扫了蹲在地上不停用袖子擦眼泪的范海星一眼。
范海星紧张的站起来,起的太急,头晕得差点又一头栽回到地上。
安璟注意到他的双眼充满了血丝,连流出的泪水都有些泛红:“紫外线你也敢直视!想做吸血鬼猎人里的第一个瞎子么?人固有一死,你不怕死可以,但不要自己找死。”
如果不是你出来捣乱,你怎么知道我就杀不了他!
范海星被一个半路杀出的女猎人教训,心里不爽还不敢还口。他敢把命豁在一个吸血鬼身上,却没傻到会把命豁在一个吸血鬼猎人身上。
两人走进艾力克被燃烧殆尽的地方,墙上和地上都被强烈的紫外线光烤得发黑,但除了这种烈火灼烧过的痕迹外,再找不到其它东西,艾力克甚至没留下一粒微尘。
“你要去哪里?”范海星看着安璟转身离去的背影,不禁出言问道。
“你还是先搞清楚你要去哪里吧!”安璟头也不回的扬长而去。
留下范海星独自一人愣怔在艾力克“香消玉殒”的地方,思索自己到底该何去何从。
走到两条街之外,安璟循着香甜的气味向上望,看到一个身影猴子一样蹲在屋顶。
“你被那个猎人追出恐低症了么?这么爱登高。还是想体验君临天下的感觉呢?”安璟站到那人身后,克制住了再次想把他踹下楼去的冲动。
难怪有人说两个人黑夜不在河边站呢,因为站在后边的人总会有一种推之而后快的冲动。
蹲在平台边缘的人回头,正是刚才被安璟一脚踹下去、连刺带掐、附赠火化的艾力克:“我想再次体验被你踹到空中后飞翔的快感。”
安璟很乖巧的抬起脚,把艾力克吓得连连摆手:“玩笑、玩笑,我说的是玩笑话。被那海星追了二十几个小时,再把我踹下去,我可未准还能站得住了。来个硬着陆把脸摔成平板,我的旧身份证就不能用了,现在的我可没法照出新照片了。对了,你刚才那一脚是出于什么剧情需要?我跟你说的剧本里没这桥段吧?”
“没有,我突然有了灵感,临场发挥的。打斗激烈点,显得真实。”
“倒是挺真实,手机都摔坏了,五千块钱从那么高的地方掉下来,现在连失事残骸都找不到了。不过激烈倒说不上,你又是捅刀子又是锁吼手的,我压根儿就没有什么还手之力!”艾力克像个受气包似的,摸着额自己的脖子说道,“下手那么狠,真不拿我当血肉之躯!”
“听说第十四、十五代吸血鬼的能力有很大退化,虽然不那么惧怕阳光,但复原能力变弱,而且有的还会缓慢衰老。我就是要看看是你先复原还是先被杀。”安璟又装出一副吸血鬼猎人的深沉模样。
“快把你的气质关了吧!那么冷酷,我都要以为你真是来杀我的猎人了。”艾力克想起了刚才安璟意有所指说的那句话。
当初自怨自艾的自己在书上看到那句话时,觉得那句话简直就是在说自己,一个被世界抛弃的人,从此再找不到自己的归属。可是刚才同样一句话从一个嚣张的“吸血鬼猎人”口里说出来,却让他难以接受。这就好像一个妈妈天天说自己的孩子笨,可要是别人说她的孩子笨,那脸绝对就拉下来了。
艾力克知道安璟的言外之意,自己不应该被一个不知所谓的人说的不知所谓的话左右。
“不过你演技太好了,偶像派加实力派啊!范海星一定已经折服在你傲然的气魄下了!”艾力克叫安璟来本来只是想诈个死,随便糊弄糊弄范海星,没想到安璟的上佳表现远远超过了他的预期,连特效特技都用上了。
“岂止是折服啊,他都快折断了!”晴太扭搭扭搭的飘了上来,带来了他监视范海星获得的最新情报,“他自己在那嘀嘀咕咕半天,把吉他箱连带里面那堆破烂都扔了,说要买把你那样的好剑,进一批紫外线光弹,将来一定要成为跟你一样牛哄哄的吸血鬼猎人。”
“哎?我对他那么没好气是想打击他自寻死路的积极性来的,怎么倒成了他的目标了?看来你的台词不行啊,晴太,不能准确传达出我的中心思想!”安璟把责任推给晴太。
“可能你的形象设定的太酷,一没留神他就被你征服,成为你的粉丝,连你骂他时候溅到他脸色的唾沫星子都恨不得收集起来,你对他的讽刺他听起来句句像是鼓励……不过也不能全赖我啦,安璟你也有好几次脱稿的即兴表演啊!”
“粉丝?我晚上吃的是饸饹面啊!”安璟虽然已经懂了很多,但,学无止境。
“呃……说他是你的粉丝,意思就是他把你当成他心目中的女神。”晴太精辟的解释。
“没办法……那个家伙的自我评估系统绝对崩坏了,不知道天高地厚、只知道越挫越勇,屡败屡战。”要不是因为看出范海星是这样性格的人,属于只会被打死不会被打败的小强型,艾力克也不敢牢安璟大驾,赔了手机又折了脖子。
“失败的人的特点,就是会不断失败,屡败屡战什么的,只是自我安慰罢了。”晴太不经意间说出了很消极的话,看来这几天跟逍凉呆在一起被他毒害了。
“即使是痴人,也还有个梦想。”艾力克之前阻拦范海星的时候,注意到他手臂上有很多伤,鞋子也被磨得破旧不堪。
对他来说,通往成功的路,只是在施工中。
总有一天,范海星会成为一个出色的吸血鬼猎人。
艾力克可没打算死在他的手上,希望到时候,自己已经不是吸血鬼。
“好吧,祝他升级装备后能真的变强一点,否则下次还是没他的戏份。只看安璟一个人的独角戏太没有悬念了。”晴太对人总是有默认的偏见,不过他的偏见也总是很快就可以放下,只需要一个很小的理由。
他是个好孩子。
“我可希望他没有下次出场的机会。下次他要是再逼我,我也没办法装死给他看了。一个人在他面前死两次,就算眼神再浑浊他也不会上当了。对了安璟,你怎么做到的?那把剑从我胸前穿出来,可我一点感觉都没有!不是说痛觉,是一点知觉都没有。还有那个闪光弹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我在强光的掩护下溜掉他就会以为我死了?”艾力克刚才亲眼看着安璟的银色长剑贯穿他的胸膛时,那一刹那的愕然是真实的,连他自己都差点当真了。闪光弹启动之后,晴太仗着范海星看不到灵体,大摇大摆的走到他面前,让他表现得痛苦点,然后趁光芒最盛的时候借机“光遁”,可他现在还不知道安璟是怎对范海星解释自己的神秘失踪的。
“那把剑是我用灵荷幻化出的斩灵剑,只能对灵类和人体内的灵魂产生伤害,你没有灵魂,所以对你来说就是个有影无形的幻觉。不过我的确在你胸前开了个小口子,给你放了点血。这样那个叫范海星的就不会怀疑那是一把银质的真剑。至于那个紫外线光弹,只是个初级的雷系灵术,一个有营养的谎言,比事实更容易说服人。”说着,安璟用灵荷凝出一把飞镖,把艾力克的后背当靶子掷着玩,“你看,这些从你背上扎进去又从你肚皮上穿出来的,跟斩灵剑是一回事,嗯,起名叫做刺灵飞镖吧!”
没有灵魂,所以灵魂不会受到伤害,艾力克真不知道自己是幸与不幸。
“总之,安璟,多亏你帮我解困了,还有晴太,谢了!要不然我跑到爪哇国都未必甩得掉他!”
晴太和他击掌回应:“谢什么,必须的!我能理解你的感受,蚊子一晚上在耳朵边嘤嘤乱飞,就是不咬你,烦的人恨不得反咬一口。而且我今天一觉醒来天都黑了,正好出来透透气,跟嫦娥姐姐借点月光。”
“看你现在精神头,肚子上的伤好得差不多了吧?我得代表我那不肖的水晶球对你说抱歉,希望你能给它改过自新、重新做人的机会。”
晴太指着艾力克脑袋上的满头红发哀怨的说:“你应该代表你那可怕的红魔头道歉,归根结底都是你冰箱里那头型模特惹的祸!昨天我连着几次被吓得灵体出窍,本来我的义体就还在试用期不是很完善,回去以后觉得有点游离,去束灵堡让管家帮我测试义体和灵体的同步率,刚测完就被那团妖火袭击了。那团火刚被安璟从头巾里放出来就冲我来了,它跟我隔了七层楼梯,七层楼板都被它烧穿了!那可是能当诺亚方舟的楼的楼板啊!也不知道我哪来那么大吸引力,那团妖火老惦记着往我肚子里钻!”
“我考虑不周,头巾打开的太鲁莽了。”安璟对自己没有保护好晴太感到很自责。她收晴太做契约灵可不是为了让他跟着自己出生入死。
“是我的魅力在作怪,跟你没关系!再说你不是马上瞬移到我面前了嘛!”
安璟当时瞬移到晴太面前的时候,银火已经将晴太开膛破肚,死生顷刻,再晚来几秒就危险了。安璟本来就不适应空间瞬移术,又在瞬移之后立刻动用了灵术将银火收回去,难受的嘴唇都白了。
艾力克见两人别扭在那,连忙挑起话头打个圆场:“晴太,同步率测试你唱的什么歌?”
艾力克在束灵堡见过义体同步率测试仪,很有意思,只要灵体穿着义体站在麦克风前唱一首歌,测试仪就可以收集到义体的能量波和灵体的晶波,将二者进行比对,测出同步率。
别看逍凉平时看起来既不靠谱也不着调,可当初他测试的时候唱的那首歌,感情丰沛,歌声异常优美,绝对的治愈系天籁,让他多位不懂音乐的师兄由于羡慕嫉妒恨等等原因,更添捉弄他的yu望。
“你问这个,我倒是想到它缠着我的原因了,可能是我唱的太动听,它被我的乐音感染,想当我的蛔虫级粉丝吧!”晴太为自己找到的理由沾沾自喜。
安璟却一扫刚才的愧疚之情,毫不避讳的指出另一种可能:“也有可能是你唱的太难听,它想让这种极具杀伤力的声波从地球上消失。
好像这种“灭害说”更有说服力,不像“蛔虫说”那么牵强。
不过艾力克没再表态,在一旁偷偷乐着看晴太和安璟斗嘴。
在跟晴太说话的过程中,安璟也会变得孩子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