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觉得,跟奉神教有关?”宋西苏吹吹手中的茶和蔼地向王国蒙问到。
王国蒙点点头道:“奉神教一向是在闽中到南海郡那边,一向只在沿海活动。最近频频在北面闹事。据探子说,他们在找什么圣女。各地也有些失踪的女子。”
阮微月坐在屏风后,静静听着。
“奉神?”宋西苏蹙眉看了王内史一眼:“您坐吧。不用这么客套”。
“说起来,有些年头了。他们人数不少,又狡猾,王上也曾派人前去剿灭,但都没有什么大的收获。”王国蒙笑着并没有推让,在旁座坐下。
“有些年头是多久?”宋西苏含着笑诚挚地追问。
王国蒙想了想说:“二十来年。因为我们大大月年年来征战不断,再加上他们一直没有什么动作,所以并没有放在心上。偶尔剿灭也是小范围的。”
“能肯定是他们?”
王国蒙吱吱唔唔没有回答。
“内史大人去忙吧。不过,如果有什么进展,还请立时差人过来通报一声。”宋西苏脸上是难得的恳切之情:“被掳走的,是阮二小姐的妹妹。”
王国蒙会心地笑了笑冲他点点头:“公子放心吧。此事下官定会尽心尽力的”
宋西苏笑了笑转身向南箕说:“对了,上次不是有人送了公本子一对南边来的上等玉镯吗?快去呈上来。”又向王国蒙笑道:“听说王大人家喜得千金,也没能及时去贺,还请大人不要介意。”
王国蒙连连摆手说:“这怎么能行。公子,这……这下官受不起呀。”
“大人为国尽心尽力,家父也深深夸赞您呢,多大的礼你都受得起!”宋西苏笑道“您公子在咸阳的名仕中也是颇有名气的,今年的秋诗会不巧正轮到我做庄,不知道到时候能不能有幸邀请到令公子呢?”。
“公子,下官那犬子总是喜欢弄些上不了台面的东西,您要是喜欢是他的福气,又怎么会推辞!”
他手里拿着装玉镯的白玉盒,笑退步下去。在心里惦量着‘宋西苏’这三个字。
阮微月从屏风后面出来,安阳跟着她身后。她看着王国蒙有点佝偻的背影。嘲弄地看着宋西苏:“真会演戏,干嘛拉拢他?”
“你以为咸阳的内史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当上的吗。个中关联,跟你说你也不懂。”宋西苏又恢复了那张木头脸说:“要是那什么奉神教到好了。起码不是冲你来的。”
“你说……她会不会死了?”阮微月迟疑了一下,还是问出口。
“你还有闲情关心她,想想自己怎么才能活得更久吧。在这样贵族云集的场合也敢动手。不知道哪里对你来说才是安全的地方”
“暗桩那边应该,很快就会有消息的。”阮微月在他身边的椅子上坐下来。
“马场后面可是被杀了好几个你们阮家的暗桩,说不定,别人对你了如指掌。”宋西苏叹气站起来“天也大亮了,收拾一下,回城吧。”
“你老婆怎么不见了?”阮微月想起莫姬来问。
“多事。管她做什么。再说她不是我夫人,是小夫人,妾氏,懂不懂。”他站起来,向外去。
“那就是小老婆罗,小老婆也是老婆啊。”阮微月嘟噜着一步一趋跟在他身后:“你说,宋玉透去哪儿了?会不会有什么危险?”
“多事,他那种人精,不会有事的。不是跟你说了别跟他走得太近吗?”宋西苏有些不悦。
“你们是兄弟,你怎么这样。”阮微月不满地说。
宋西苏停下脚步咪着眼睛恶狠狠地瞪了不服起的阮微月一眼:“多事!”
除了多事,他还会说什么?阮微月不禁想到翻了个大白眼说:“我们现在是合作关系。合作,我们是平等的关系,我问你什么,你都应该好好的回答我!还有你能不能别动不动就要砍了别人喂……你别走啊。我还没说完呢……”
宋西苏懒得理会她,背着手快步走。但心里却是喜气。早上醒的时候,见她在自己身边睡得安稳,心里便满满的。娶回去才好。天天便能看着她了。又回头看看那个兴冲冲跟在身后的小尾巴。她怎么就这么倔呢。
“你知道你儿子被你祸害成什么样吗,就是因为你这么暴虐,你儿子才会成为暴……啊!”阮微月牢牢地撞在停下脚步的宋西苏身上。“干嘛突然停下来啊。”郁闷地揉揉头。
“儿子?暴什么?”宋西苏俯视她。
“暴什么?暴虐啊!看你的样子都知道你儿子什么样啦!”自知失言,推开宋西苏飞快地往停着的马车那边去。
马车周围。里三层外三层全是公子府的护卫。天空中嗖嗖地飞来飞去的,是阮家的暗卫。安阳跟在她身后,还是那副比她更像大小姐的样子。颛显正在远处跟几个穿阮家黑梅衣的人说着什么。一脸凝重,时不时扭头看着在车旁边等着出发的阮微月和宋西苏。
直到进入咸阳城的东门,出乎意料之外的平静。没再遇到任何麻烦,没有奇袭没有刺客。迎接他们的,是孤身一人骑马立在城门外的宋玉透。他穿着一袭昨日的旧衣裳,衣服有些地方皱皱的。看到着阮微月从车上跳下来,他脸上的微笑一如即住的平和淡然。
“宋玉透!”阮微月拉着裙角,惊喜地小跑着到他马前。“你昨天去了哪儿?”
“眠起昨日受惊了吧?”
“没有”阮微月不自在地清了清喉咙。
马上的宋玉透笑了笑道:“是啊。这么点小事怎么会吓到眠起。我们眠起,可是身经百战”翻身下了马说:“昨天那些事,都过去了,没事了。”脸上有些疲惫。
“你有哪不舒服?”阮微月见他脸色不好,不禁有些担心。
“眠起,对不起。”宋玉透伸手抚抚她的头发。
“怎么了?”阮微月莫明地看着他。
“昨天不在你身边。”宋玉透略迟疑了一下,笑着说:“是我邀请你去的,却不在你身边,让你一个人遇险。所以觉得很对不起。”
“没事啦。”阮微月婉然而笑“你也没料到会这样。”
“是啊——”宋玉透说“我竟然没料到。不过,现在没事了。”
“安阳救了我~”阮微月向身后看看,安阳远远的站在车旁边。回头问他:“你在这儿做什么呢。”
“没什么,估摸着你们也快回来了,所以在这儿等等看。”说罢跃身上马“看到你没事,我就安心了。”策马向前走了二步“快回去吧,改日我去看你。”回头冲她一笑,驰马进城门。
阮微月看着他的背影失神良久。
“小姐?”安阳看骑在马上的宋西苏脸色越来越难看,顺着阮微月的眼神,只能看到熙熙攘攘的人群。“怎么了?”
“突然想起一些很久以前的事。”或者应该说,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一个旧人。阮微月笑着摇摇头。回车上去了。
宋西苏阴沉着脸看着城门宋玉透消失的地方:“少爷”南箕在他旁边的马上皱眉叫了他一声。他冷哼着摆摆手。南箕大声对身后喝斥:“还不快走。等什么呢。”率先在前面开路去了。
※※※※※※
城北的舒沁园。吴嫣着一身鹅绿色的纱衣坐在花园的小亭子里,对着镜子让丫头珍珠给自己梳头。周围是盛开的秋菊。这园子并不是太子赐的府地,是在早年宋玉透被接来咸阳之后,王上赐下来的园子,从此宋玉透就一直生活在这里。
从幼年,到他成人,收了好几位小夫人,也都是在这里。后来有三两次,太子有重赐府地的意思,宋玉透都婉拒了。说是住习惯到了秋季就满府ju花的舒沁偏府,搬去别的府地,岂不辜负了这一园的秋色。
定国君也就没再提及这事。只是这舒沁园的面积一年一年增大,里面的小园子越筑越多。她轻蔑地笑了一声,姐妹们也越来越多。
“主子,今儿您心情真不错。”珍珠小声说。把最后一支金铸的玫瑰给斜插在她头上。
“是啊”她娇笑着说“这片ju花不错。”
这园子里最讨厌ju花的,就是吴嫣,她总说这些花,透着死气。又淡而无味。珍珠一边这样想着一边笑着奉承说:“可不是。娇艳得很。公子爷回来看了肯定喜欢。”
“珍宝那个丫头呢。怎么叫她去拿个披风,还没回来。你去瞧瞧吧。”
珍珠应声急匆匆地向外去了。
她对身后站着的巧芝说:“坐下吧,又没外人。”
那个红衣丫头也没推辞,一步一瘸地走过来,在她下手坐下。
“主上说,你在这一辈里,是身手最好的”说罢吴嫣睨向她“怎么就这样受了伤回来。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主上手下无能人呢。”
巧芝不服气地冷哼了一声:“这就不劳你费心了,做好你自己的事吧。如今主上要找的人,已经出现了。你最好也收敛一点,不要老是让姐妹们为了你自己的那些事去冒险。”
“我自己的事?”吴嫣阴沉地看着她:“我的事每一件,都不只是关系到我自己而已。你若不愿意在这里,大可以叫主上召你回去。别以为你对宋玉透存了什么心我不知道。你自己的小动作也未免太多了一点。当心坏了事,主上挑了你那根贱筋!”
巧芝并没答话。扭头看向别处。脸上尽是愤恨。想到那天晚上的宋玉透,脸上微红。
“如今大月王眼看已经不行了。到时候只要定国君一登基,宋玉透做为长子,必定会被立为太子。我现在又怀了他的孩子,只要我能得宠,总比做一辈子的探子好。我能出了解头,难道不会为你谋一条出头之路吗,你如此急切,只会坏事!”
巧芝略有些动容,低头不语。
“说起来,有点意思,你遇到的另二路是什么人可有认得出?”
巧芝摇摇头“我也没想到,主上要找的吕不韦,竟然是那个阮微月的化名。幸好我跟得远,不然那二方人马打起来,我还真不知道能不能全身而退。后来再没机会接近。”
“相信过几日,主上就会南下,最好能在主上来之前解决了她,也算是大功一件,你好好跟着她,侍机而动。”
“主上亲自过来?”巧芝一愣。
“恩。不要走漏消息。”吴嫣不满地看了她一眼:“下去吧,麻烦你克制点,受点伤能有多痛?这么一瘸一瘸的。生怕别人不怀疑你吗?”
巧芝站起身恨恨地向外走,不防撞到正进门的宋玉透身上。她心中一惊脸红着慌忙退身站在路边“公子恕罪”。宋玉透摆摆手,没看她一眼,径直向亭中去了,吴嫣娇用一只手撑着腰,挺着完全看不出来的肚子,笑着迎上前。
她怨恨地扫了一眼吴嫣,转身走出门,却不防被人突然捂嘴挟持。扭身着看到身后公子近侍冷冰冰的脸,顿时无力再挣扎。
宋玉透走到吴嫣面然,扶她坐下来:“有了身子,就不要到处乱动。”
吴嫣笑道:“公子,人家在房里闷得慌。”
宋玉透淡淡一笑让人如沐春风:“是吗。”说罢脸色骤然一变,甩手一耳光恨恨地打在吴嫣脸上。吴嫣一时不防,被打得失去重心,摔坐在地上。惊惶地捂着脸:“公子……”
“我有没有说过,不要在我背后搞鬼。”宋玉透仍是那么笑着,轻声问她。笑容却令她不寒而栗。
吴嫣跪了二步拉着他的衣襟:“公子,奴婢没有!奴婢什么都没做。”
“没有?”宋玉透一把抓起她的头发,扯着她站起来:“巧芝的腿是怎么回事”他眯着眼杀气骤起,身上再无住日温润气质。
“公子,奴婢真的什么事都不知道。自从有身子以来,奴婢是一门心思呆在公子身这,从无半图谋!”吴嫣梨花带雨地爬过去抱着宋玉透的腿:“嫣嫣纵有千万般的不是,也从来没有想过要对公子不利,那巧芝受伤,是今日我想练剑舞不小心错伤的,不知道公子想到哪里去了!。”
“误伤?”宋玉透冷哼了一声。心中更是恼怒,在这个时候,吴嫣还想狡辩。
“南箕亲眼看到她混进马场!跟了她二个时辰。好一个误伤!吴嫣,你当本公子是傻子吗!!”
吴嫣惊恐万状,呆坐在原地:“我……”
“把那个贱婢给我拉上来。”宋玉透不耐烦地站起来向门外说。
巧芝踉跄着被推进来,轻蔑看吴嫣蓬头垢面,才垂首向宋西苏道:“公子,奴婢并没有伤到阮微月。只是跟着她。伤她的另有其人。”
宋玉透笑道:“你到是镇定”他的笑容让巧芝背后发凉。
“在公子面前,奴婢无需说谎。也不敢说谎。”她沉着地说。
宋玉透看着她的侧脸,略一愣,道:“你起来吧。地上凉。”
巧芝惊喜地抬头看了他们眼,慌忙站起来。“公子,奴婢和吴姬并没有要伤人的意思,只是吴姬听闻阮二小姐貌美倾城倾国,所以差奴婢去看看。”
宋玉透,闭眼半天没有说话。吴嫣战战兢兢地看着他。
过了好一会儿,宋玉透才说话,“不要再做这些多余的事。”他睁开眼,脸上温和如常笑着扶她起来:“以后不要再做这些多余的事。”语调温柔,仿佛刚才的事从没有发生过。
吴嫣克制着自己不发抖,娇笑着站起身。“是,嫣嫣知错了。”
“伤着你了吗?”宋玉透皱着眉心痛地帮她把身上的灰拍掉。
“不……不曾伤着。奴婢再也不敢了。”
“乖。”宋玉透亲昵地把吴嫣抱在怀里。“你再动眠起的念头,我就一片一片地把你的肉割下来”他温柔地笑着抬起吴嫣的下巴:“知道了吗”
吴嫣惶恐地点点头。
他看着她的表情,满意地点点头。轻轻在她额头亲了一下。手抚在她肚子上轻轻地打转,眼睛落在开成片的ju花上,柔情似水。
“园子里,有哪几个是南方人”他问吴嫣。
“奴婢,韩妹妹,王妹妹。”
“会做南方的菜吗?”
“会。”吴嫣偷偷瞟了一眼站在旁边的巧芝。
“那就好。”宋玉透兴致勃勃地说:“改天我请眠起来园子里吃饭”想起那日阮微月吃饭时专注的样子,不由一笑眼里闪烁着星光似的烁烁有神“你们先做几道菜给我试试吧,拟个菜单。一切都照南方的习俗来。”
“是。”吴嫣的手死死地抠在一起,轻声细语地答到。
近侍卫长司马平在门外,轻轻叫了一声:“公子。”
他放开吴嫣:“你们下去吧。”
吴嫣抬头看他又阴霾密布的脸,慌忙带着巧芝退走了。
一队近侍带着几个套着头套的黑衣人,与他们擦身而过,一股浓得的血腥味,扑鼻而来。吴嫣强忍着不断翻涌的吐意拉着巧芝的手拼命向外走,在小花园外面干呕了半天,今日要不是巧芝机敏,她们的事就彻底败露了。只是心中的恨却不能平息,喘息着低声说:“尽快杀了她”,眼里尽是恨意。
巧芝冷冷地看着她的后脑勺轻轻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毫无感情地说道:“放心,黑厉不会留下线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