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这几座简陋的房舍边,梦尘敲开了其中一户的门,六爷笑呵呵的跟在她身后。
开门的是一位年迈的老妇,她用浑浊而疑惑的眼神看着他们,用嘶哑的声音问道:“你们找谁啊?”
“老奶奶你好,我们出来游玩路过此地,想进来讨碗水喝。”梦尘微笑着有礼貌的回答。
“呵呵,快请进,快请进。”听明了来意,老妇热情的招呼他们进屋,然后回身喊道:“老头子,快出来,家里来客人了。”
一位同样年迈胡子花白的老爷爷从里屋里颤巍巍的走了出来,看到他们,连忙烧起热水来。老妇似乎对家里来客人很是高兴,笑着说道:“我们这里地处偏僻,难得见到有生人来。你们不嫌弃寒舍简陋,我们老两口子心里很高兴啊。”
“老奶奶你太客气了,我们莫要叨扰了你们才好。”梦尘看着屋内简单的陈设,感觉是那么亲切。
“不打扰,不打扰,欢迎还来不及呢。”看了看旁边斯文坐着的六爷,老妇又问:“你们小两口是来踏青的吗?”
此话一出,梦尘立刻红了脸颊,羞涩的低下头,又忍不住偷偷看了六爷一眼,见他正微笑着望着她,赶紧把眼别开,小小声的辩解道:“老奶奶,您误会了,我们不是那种关系。”
老妇愣了一下,呵呵笑着没再追问,只是回头吆喝道:“老头子,水烧好了没有啊?”
“来了来了,让两位就等了。”老爷爷端着盛满开水的水壶走了过来。
“老爷爷,我来就行了,您坐下歇会吧。”梦尘赶紧站起来打算把水壶接过来,刚走到老爷爷身边,突然异变突生,老爷爷把盛满热水的水壶整个儿向梦尘泼了过来。
梦尘惊呆了,愣愣的站在那不会动弹了。旁边的六爷反应很快,双目中精光连闪,人已如箭般射了过来,手中折扇哗的打开,软铁制成的扇身把热水尽数挡住。
“你没事吧?”六爷焦急的拉过梦尘,紧张的上下查看她有没有被烫伤。
“小心!”梦尘来不及回答却一声惊叫,看到六爷身后那个原本还步履蹒跚的老妇从桌底抽出一把寒光闪闪的钢刀,照着六爷头上劈来。
六爷头也不回,抱着梦尘侧身闪过,然后飞起一脚踢向老妇握刀的手,旁边的老头儿也抽出了一把软剑,恶狠狠的向六爷刺来。
险象环生中,六爷护着梦尘边打斗边往后退,那两人的刀剑一下子逼了过来,六爷无奈之下抱着梦尘穿破窗户穿了出去。两人跌在院中,梦尘从惊吓中回过神来,从六爷仍紧紧抱着她的手中挣脱出来,急切道:“六爷,你别管我,快走,我会拖累你的!”
“我不会丢下你的!”六爷不由分说又把她重新抱入怀中。
那两人此刻眼中精光暴露,哪还有一点老态,分明刚才就是伪装,早已埋伏好了就等着杀他们个措手不及。两人武功高强,如果六爷不用顾忌梦尘,倒可以堪堪和他们战个平手,可是六爷始终不肯放开她,已经渐渐不支起来,虽仍顽强抵抗着,可早已经落了下风。
那两人见久攻不下,心里着急起来,加紧了攻击,招招攻往要害,剑下毫不留情。那女的见他如珍宝般一直不肯放下手中女人,心上一计,手中钢刀呼啸着朝梦尘身上砍去。
此刻六爷还在抵挡着男人的长剑,腾不出手来,见女人钢刀就要砍中梦尘,心里一急,不假思索间另一只抱着梦尘的手已经挡了上去,女人的刀落在了他的胳膊上。
梦尘已经吓呆了,看着六爷胳膊上的血泊泊流了出来,几乎尖叫出声。她捂住嘴,脸上已经是满脸泪水。
那两人得势不饶人,见已经伤了他,更是使出了浑身解数,刀剑齐齐招呼了过来。六爷忍着疼痛,挥刀的手已经无力,眼看隔开男人的剑,已经闪不开女人的刀,一挥手把怀中的梦尘推了出去,大声喊道:“快跑!”
梦尘眼睁睁的看着那刀即将落到六爷头上,心里突然一阵撕心裂肺般的痛,她声嘶力竭的喊了出来:“不——”
六爷闭上了眼睛,等着即将到来的黄泉之路。可是却听见了金铁交鸣声,那把刀并没有如期落下来。他睁开眼,看到一身黑衣的男子握剑与两人交战在一起。他一下子松了口气,仿佛只要看见这个人,便安全了,不会再有危险。他不再看打的不可开交的他们,而是转向了一旁的梦尘。见她脸上犹带着泪花正呆呆的看向战圈中的黑衣人,以为她还没有从刚才的危险中回过神,便走到她身边把她搂在怀里,温柔道:“别害怕,没事了。”他也不知道刚才为什么要不顾一切的替她挡了刀,只知道当时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就算送了性命,也不能让她受伤。看到刀差点砍到她,心里竟然是那么害怕,害怕她受伤,害怕她死去,害怕她离开他。认识了短短时日,竟然不知道她在自己心目中占了这么重要的地位。现在才意识到,他已不能没有她了。
梦尘仿佛没有听见他的问话,依然呆呆的瞧着正与那两人缠斗的黑衣人。黑衣人,黑衣人竟然是秦夜。她心里涌上复杂的情绪,秦夜一直都在跟着她吗?所以才会在她遇上危险的时候跳出来救了她,他心里还是有她的对不对?他其实一直都是关心她的对不对?
战斗很快结束,那两人一死一伤,毫发无损的秦夜正用剑抵住未死女人的脖颈。
六爷走到她跟前,冷冷看着她,冷酷道:“说,是谁派你杀我来的,说出来饶你一死。”
女人哼了一声,嘲笑的看了他一眼,嘴里已溢出乌黑的血。六爷大急,卡住她的喉咙,使劲儿摇晃她。
“服毒,没救了。”秦夜淡淡的说完,然后对六爷躬身一礼:“属下来迟,致六爷于危险之中,请六爷责罚。”
梦尘瞬间脸色苍白无比,属下?他,秦夜,是六爷的属下?怎么可能,他不是独来独往的江湖游侠吗?怎么成了别人的属下,而且他的主人还是这个身份神秘自己打算利用的六爷?她只觉得无法消化这突如其来的消息,只想到,如果他是六爷的属下,那么他来救的,不是她,而是——六爷?这个想法让梦尘的心痛得粉碎,怪不得他让自己远离六爷,怪不得他好像很了解六爷,怪不得问他六爷的身份他不肯回答,一切都明白了。
终究是她自作多情。
泪止住,痛藏住,梦尘努力挤上一抹笑容,走到六爷身边,宛若撒娇的道:“六爷,我好怕,我们回去吧。”抬头对上秦夜的眼,眼神冰冷,眼里没有一丝笑意,而秦夜更加冷漠的把眼别开。
“对不起,这些人是冲着我来的,连累你了,我们走吧。”六爷愧疚的答道,完全不知道她已经和自己的手下眉眼交流了一番。听她这么楚楚动人的和他说话,心里不禁愉悦起来。
“你得罪了什么人吗?”边走梦尘边问。秦夜像个忠实的护卫一般跟在他们身后,梦尘故意把身体贴的离六爷很紧。
“哎,此事一言难尽,等有空我再向梦尘细叙。”话语中已经自然而然的去掉了小姐两个字,仿佛叫她的名字是那么天经地义的事。但是他们都没有发现,身后的秦夜在听到他这么叫时,身体颤了一下,手紧紧的握成了拳头。
梦尘听他不想说,便不再勉强。她一直都断定他是一个不平凡的人,来历神秘,身份尊贵。可是为什么会有人想杀他呢?他招惹了什么样的仇家?看方才那两个人,分明是忠心的刺客,事情一败露,立刻服毒自杀,绝不漏半点口风。能有这么训练有素的手下的人必定也是个极厉害的人,他怎么会惹上这么厉害的仇家呢?这些又会不会替自己的复仇计划带来意外的麻烦?看他奋不顾身的为她挡刀,甚至在性命即将不保的时候还记得把她推开让她快跑,那一刻,她心里不是没有感动的,甚至感到了痛楚,虽然她不知道这痛楚代表着什么,她只知道从没有一个男人对她这般好,可以为了她连性命都不要,可是现在她却仍然决定要利用他。她觉得自己真的很坏,为了报仇,她已经不是以前那个单纯的柳紫依了,她变得狡猾,奸诈,虚伪。她其实很讨厌这样的自己,可是她无法回头,也不能回头。
秦夜护送着两人平安的返回了城里,到了醉烟楼门口,老鸨已经急不可耐的等在门口了。看到两人回来,连忙迎了上去:“哎呦,我的爷啊,您可算回来了。”
“怎么,还怕我把梦尘小姐拐跑了啊?”六爷打趣的问道。
老鸨略带尴尬的笑道:“哪能啊,爷您是那样的人嘛,这是您的两万两银票,您收好喽。”老鸨从怀中拿出一叠银票依依不舍的递给了六爷。
梦尘惊诧,他竟然为了带自己出去玩押上了两万两银票?!
六爷看她一副呆愣的模样,呵呵一笑:“快进去吧,衣服都脏了,进去换身干净衣服,可不能让人家看见醉烟楼的花魁这副模样啊。我改日再来。”然后转身欲走,走了几步却又回过头来望着她笑道:“你大概还不知道我叫什么名字吧?我叫谷郁腾。”然后便大踏步的走了。
谷郁腾,梦尘一字字的念着这个名字,抬起头又看见他身边正回头望的秦夜,秦夜的眼里一片朦胧,看不出什么表情,她心中一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