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年前,我靠开出租车谋生。干我们这一行会碰到形形色色的人,有的人幽默诙谐,有的人失意忧郁,还有的人自命不凡。但是,让我印象最深的莫过于一个老太太。
那是8月份的一个深夜,我接到城郊的一个要车电话。我想,也许是一些参加完晚会的人,或者是某个刚和情人发生了口角的人,要么就是一个赶着要去医院的病人。
我到达目的地时是凌晨2∶30,一个破败的公寓楼黑魆魆地立在我的眼前,只有一楼的一个房间透出一点灯光。在这种情况下,大多数司机顶多只会按一两声喇叭,稍等片刻,然后开车走人。因为这样的时间和地点常会出现治安问题。然而,我也知道这么晚在这么偏僻的地方想打到车不容易,再说也许这个客人有点困难需要我帮一把手呢。于是,我走到亮灯的那户人家敲了敲门。“等一会儿。”回答我的是一个苍老虚弱的声音。我听到屋内有什么东西在地上拖动。隔了好久,门开了,一位80多岁的瘦小老太太吃力地拖着一个尼龙包走了出来。她身穿一件碎花的确良上衣,头戴一顶圆形的帽子,脸上还罩了一条纱巾,活脱脱是一个20世纪70年代电影里走出的人物。
“你能帮我拎一下包吗?”她说。我先将她的包拎上车子,然后又回头去搀扶她。她走得很慢,边走边不停地向我表示谢意。“这没什么,”我说,“我这是为我的客人服务。再说,我希望我的妈妈在外面也能得到同样的服务。”“你真是一个好人。”她说。进了车子,她给了我一个地址,问:“能不能从城里走?”“能,不过这就不是最近的路了。”我答道。“这不要紧,”她说,“我不着急。我是去福利院。”我从后视镜中看了她一眼,她的眼窝有一滴亮晶晶的东西。“我孤寡一人,”她继续说道,“医生说,我剩下的时间不多了。”
我悄悄地伸手关掉了计程表。经过城里的路程一刻钟就能走完,然而我们却花了足足有两个多小时,因为她一会儿让我慢行,一会儿让我停车,还不时地讲着话。她指着一座大楼,告诉我她曾在这儿干过清洁工作。在经过一个居民区的时候,她说她和丈夫结婚的新房就是在这里。她让我将车子在一个商场前停了一会儿。她说这里解放前曾经是一个舞厅,年轻时她在这儿当过歌女。有时,她会让我在某一个地方放慢速度,然后默默凝视前方,一句话也不说。
当第一缕阳光露出地平线的时候,她这才说:“我累了,走吧。”车子来到了她要去的福利院门前。福利院的两个工作人员给她推来了轮椅。“我应该付给你多少钱?”她取出钱包问我。“不要钱。”“你也要养家。”她说。“还有其他客人呢。”我回答,接着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弯下腰拥抱了她。“你给了一个老太太一小会儿快乐的时光,”她说,“谢谢你。”我最后握了握她的手,转身走向新一天的晨曦。
人生最了不起的事情,是拥有一颗博爱的心。爱心如同一首飘扬在夜空的美妙的歌谣,使孤苦无依的人获得情感的慰藉;爱心如同阵阵漂洒在春天的小雨,使落寞孤寂的人享受到心灵的滋润;爱心如同一道飞架在天边的彩虹,使满目灰暗的人见到世界的美丽。
那一沓没有计数的暖
马德
这几天,交通台一直在播送一个消息,一个从农村来就医的女孩,被诊断出得了白血病,幸运的是,中华骨髓库竟然有与女孩相匹配的血型。然而,一个农村家庭无力支付巨额的手术费用。市红十字会决定本周六在市中心广场上为女孩募捐,希望得到有爱心的人的资助。
开着出租车,他一遍遍听着这个消息,心绪难平。他想起了自己13岁那一年,和母亲一起到城里去寻找“变了心”的父亲,母子俩花完了所有的路费,父亲仍然音信全无。但母亲不死心,带着他一边沿街乞讨,一边寻找。一个多月的时间里,他和母亲得到过许多好心人的帮助,一张饼,一瓢水,几个馒头,无数劝慰的话,都让他难以忘怀。
记得有一位大娘,听了他和母亲的遭遇后,哭得鼻涕一把眼泪一把的。大娘拉着母亲和他的手,把他们叫进家里,扶上炕,亲自为他们做了一顿热腾腾的面条。当他吃到碗里的荷包蛋时,他哭了,一种说不出的温暖,传遍全身。他觉得大娘是那么可亲,就像自己的外婆。临走的时候,他暗暗记下了大娘家的门牌号,并发誓一定回来报答她。然而,若干年之后,等他回到这座城市寻找的时候,那个地方早已拆迁,变成了一栋栋高楼大厦。
这件事给他留下了深深的遗憾。不过,把大娘给他的爱回馈给其他需要帮助的人,也是一样的。以后的日子里,他一直在心里这样叮嘱自己。
这天是周六。早上,他送两个客人往郊外跑了一趟。回来后,他便一门心思往中心广场赶。路上,一个中年妇女向他招手,一问,是到雅思达酒店的,正好是顺道,他载上了她。
前边不远就是中心广场。他回过头来,向坐在后座的妇女说:“大姐,耽误您几分钟时间,前边,我有点事需要办一下。”
“哦,好吧。”说完后,中年妇女往中心广场瞟了一眼。她见广场上人头攒动,有好多人围着,于是好奇地问:“广场上做什么呢,那么多人?”
“是这样,一个小女孩得了白血病,红十字会正为她募捐呢。”他顺便还把小女该的一些情况,简单地向车后的这位大姐介绍了一下。
“那您这是要去……”中年妇女带着几分探询的口气问他。他微微笑了笑,说:“谁都有困难的时候,我去为孩子捐些钱,帮帮她。对了,我捐了就回来,不会耽误多长时间的。”他怕乘客着急,又补充了一句。
他把车停了下来。就在他打开车门要走的时候,坐在后座的妇女突然说:“师傅,你等等。”说完,她便拉开背包,从里面拿出些钱来,数也没数就交给了他,“这多少也是我的一点心意,师傅,我就不过去了,你代我给孩子捐了吧,希望这孩子的病能够尽快治好。”
不知道为什么,那一刻,他的心中突然涌起了很多年前在大娘家的那种暖意。他看着手里的一沓钱,除了零碎的10元、20元外,竟然还有几张50元、100元的大额钞票。然而,这位乘客在递给他这个陌生人的一刹那,竟然毫不犹豫!这种不设防的信任,让他的心头一暖。那一刻,他觉得,他与这位乘客的心贴得是如此之近,如此之紧。
他很想问问这位大姐,自己因何赢得了她的信任。然而,他没有问。他想,应该是共同的愿望拉近了他们心灵的距离吧?他攥紧手里的钱,疾步朝捐款箱走去。他的心中,升腾起一股挥之不去的暖意……在充满爱心的世界里没有寒冷,因为关爱的阳光已经把每一个人的心灵都照耀得异常温暖。人生的价值不在于你为世间付出了多少,即使是一个小小的善行,也能让你的生命开出美丽的爱心之花。
温暖的小刀
马德
那年春末,我到一所中学去监考。
发卷的时候,我发现,靠近讲台的一个女生怪怪的,左手藏在袖口里,遮遮掩掩的,不愿伸出来。和我一起监考的,是另一所学校的一位女老师,大约,她也注意到了这个细节。随后,我俩便开始留意这个女生,在我们想来,她袖口里的那只不愿示人的手,一定藏着什么秘密。
考场里静悄悄的,学生们都在全神贯注地答题。只有这个女生,一边答题,一边有意紧藏着她的那只手,一边还不自觉地环顾着左右,神色紧张而怪异。这愈加坚定了我们的怀疑:她的手里一定攥着小抄,或者,其他用来作弊的什么东西。
然而,我们错了。半小时后,也许女生做题做得太过专注,一不小心,她露出了自己的左手——天哪,这个女生的左手居然没有手指头。
原来,她竟是一个有残疾的学生!
这多少有些出乎我们的意料。愧怍之余,不禁心生悲悯。那位女老师,更是一脸的痛楚,小声地嘟囔着:“怎么会是这样?多可怜的孩子啊,多可怜的孩子。”
考试进行到一半的时候,有一道地理题需要改动。办公室送来了一沓纸片,纸片上,印着一个阿拉伯国家的地形图。我们分发给学生们,然后让他们各自粘贴在试卷的答卷纸上。由于是临时赶印出来的,太过匆忙,这些纸片裁剪得很粗糙,考生们只有自己动手把4个毛边撕去,大小合适,才能贴在试卷上。
这下,可难为了这个女生。大约,她还是不愿让别人看到她的那只手,就用左胳臂使劲压紧纸片,右手一点一点地撕。然而,那张小纸片仿佛不听话,只要她一用力,就从她的胳臂下跑出来,再压下去,再跑出来。她急得都有些冒汗了。
“这位同学,我可以帮你吗?”女老师走过去,俯下身子,声音低低地征询女生的意见。女生抬起头,看了看,迟疑了一下,还是把纸片给了她。
然而,女老师并没有立即动手,她把那张纸片放在讲台上后,便满考场寻找着什么。我有些纳闷,这不是很简单的一件事嘛,她究竟想要干什么呢?
不一会儿,女老师从一个学生那里找到了一把小刀。然后,她坐在讲台前,一点一点小心翼翼地裁剪那张纸片,“哧——哧——”,小刀割裂纸片的声音很好听。我和女生看着她做这一切。说实话,那一刻,女老师慈祥得像坐在讲台前的一尊佛,她专注的神情,仿佛是在完成一件精致的手工艺品。
随后,她微笑着把这张小纸片轻轻地放在女生的桌子上。女生欠了欠身子,低低地说了声“谢谢”。她拍了拍女生的肩膀,说:“赶紧答题吧。”然后就走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