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的寒气传遍娟的身体,不自觉的打着寒颤。
娟刚认的娘——张氏,抱着娟经过中厅,直接回偏房。
娟扒在娘的背上,恐惧而又忿恨的盯着厨房,烛火微明,三树已经被香喷喷的鸡腿堵住哭声,和二树左右围着奶奶欢笑。伯伯婶婶们担心触怒奶奶的神经,小心的吃饭。大婶娘见张氏抱着娟进了偏房,嘴角扬起一抹得意。
偏房里面只有一个柜子、一个箱子、一张桌子和一张床,都是乌七八黑的腐木制成。张氏把娟平放在床上,床上的被褥又薄又硬,一点温度也没有。爬在上面还垫胸,当然娟还没有来得及感叹,她屁股皮上组织和皮下组织严重受损,痛的钻心,娟哼哼唧唧,期待张氏做些什么。她却转身出去了,背着娟的时候,娟才发现她后背的衣服被打烂了,里层的褒义渗出血来,她一点呻吟也没有。
张氏瘦弱的身影在黑夜中消失,娟的眼睛模糊了,前世母亲肥胖的身影慢慢走近她的视野,无论她怎么发脾气,无论她怎么抱怨,母亲都是耐心呵护在她的身边,而她却把这种爱看做可有可无。如今第一次感受母爱的伟大,对她只有歉疚。肥胖的身影消失了,娟没有来得及抓住,瘦弱的身影走近头的眼界。一种久违的母女爱在心底冒出。娟看着她,才发觉她每一个动作都值得研究,充满爱意。
张氏拿起毛巾,冲上温乎乎的水,沾湿。坐在床沿上,解开娟的衣服,轻轻的敷上去,顿时温暖浸入,僵硬的身体舒展一些。
“忍着点。”张氏见娟身体颤抖,还痛苦万状的哀叫。以前无论奶奶怎么打她,她咬牙忍住了,今日大概下手忒很了,张氏心疼万分。
“@#¥%。”娟点头,她想告诉她,“恩,我忍。”发出的是鸟语。
娘不说话,发出一声微微的叹息。
厨房里的人散了,剩下一桌子残羹,杯盘狼藉。奶奶看看,把两个白面埋头掖进袖子里,一盘剩的稍微多些的野菜到近泔水桶中,才满意的走了。
月亮高高挂起,院外传来一阵驴声嘶鸣,随之,一个坡脚老爷爷和一个身材魁梧的中年男人进来了。一位是哑巴的爷爷陈连生,一位哑巴的爹爹陈二河,二人连夜赶活才迟了回来。
他们把锄具放到柴房后,洗洗手,饕餮桌子上的食物,显示没有开胃的菜,陈二河直接用青椒沾上盐吃了。辣味立刻钻到娟的鼻子了,胃“咕咕”叫,娟抬头看看娘,想她也该饿了,应该明白她是意思的。
张氏换一次毛巾,敷上,去了厨房。
娟欣喜,盯着门,渴望她能端上一碗红薯粥,两个白馒头,一盘红烧鱼,一盘蘑菇油菜。
可是半个小时过去,娟把冷床捂暖了,身体变凉,手脚麻木,思维快要黑客的时候,才听见了脚步声。
陈二河进来了,一脸的平淡。
娟自动停止唉唉叫,双眼直勾勾的盯着陈二河的脸,想从他的脸上寻找对她这个女儿是“爱”是“恨”的蛛丝马迹,岂知道他头也不抬,眼也不挑。许是对生活产生了“无奈的平淡”,那么对娟的感情只是缘于骨血给点吃的不至于饿死便罢?
“哎一。”娟失望的叹口气,脑袋扒到床沿上,脑海里搜索抨击封建男女不平等的词语。
张氏进来了,递给娟两个黑乎乎的馒头,娟眉头微恙,确认张氏的表情后,娟才知道这就是她的晚餐。这哪里是人吃的,前世随便丢一碗饭菜都是小米燕菜等天然谷物。
可是英雄气短,忍了,就当吃麸皮面包好了。瞧她多好养活,一点都不麻烦。要说这馒头准是死面了,硬邦邦的,放到炮弹堂中,打到南极冰山,能把冰山摧毁。妹妹的芦笋慢炖五花肉是何等的美味,要是多吃些,像骆驼一样存在肚子里,这会正好反刍。
“丫头,还不舒服吗?”张氏爱抚女儿的头,完全没有看见娟用厮杀的眼神吃馒头。
娟看看张氏,没有回答,也许她还没有吃吧。娟送一个馒头到张氏手里,张氏吃惊,少顷眼圈发红,扭到一边。
娟瞅瞅她,确信她是感动的哭了。惊叹这哑巴也和我一样是个不知疼不知暖的泼皮。不对啊,穷苦人家对爱的持重,哪怕是一点点的表示,也当成活水的泉,滋润心扉,这也是清苦人家活下去的动力。
“丫头晚上没吃饭吗?”一旁的陈二河说话了,听不出任何的感情色彩,但是一句关心的话,心已足矣。
“家中大大小小十几口人围着一张桌子吃饭,太挤了,我就让丫头晚点吃。”张氏自我欺骗,也不愿平添丈夫的烦恼。
情况都摆在大家眼前,谁不清楚好赖,只不过善良的人愿意欺骗自己,习惯性的欺骗自己。姑且说张氏善解人意好了,毕竟她是大家出身,知进知退。倒是陈二河,难道不知道您夫人和您女儿的处境?自欺欺人。
“恩。”陈二河不语了,难道认可妻的话?读不出妻的言不由衷?陈二河,您是丈夫,应该站出来为老婆撑腰。是爹爹,应该站出来为女儿说话。
“又挨打了?”陈二河倒一盆水,准备洗脚,才发现女儿受伤了。
“恩,和三树打架,娘赏丫头吃家法。”张氏平坦的说,把珍奇的馒头又送到娟手里。
陈二河听后二话不说,拖着鞋跑出去,不一会又跑进来,只有大脚趾挂在鞋。手里拿四颗三七递给娘。
“金不换,你那里弄这个?”张氏欣喜,这可是很贵的药材,村里的人弄到都拿出卖了,换钱使。
“我在山上发现的,念着我们丫头常挨揍,皮肉三天两头受损,就背着娘藏在柴房里。”陈二河说着,搬一个小凳子坐下洗脚,冰凉的水冻的他直“嘘嘘”,稍微适应凉水之后,陈二河说:“丫头敷上两颗,你自己也敷上两颗。”
“恩。”娘脸上红晕咋起,拿着三七去厨房,清洗干净,切片剁碎,准备榨汁。
娟一边啃馒头,一边看着陈二河,大眼睛,高鼻梁,菱角分明。脸色黝黑,皮肤粗糙,健康。能遗传他的因子,哑巴的身体一定和他一样硬朗,要不然他们对哑巴经常挨打视若家常一般呢,大概还有锤炼身体和意志的功能。
张氏端着三七汁液进来,用棉球小心翼翼的涂在娟的背上,一丝清凉袭来,既而隐隐作痛,娟不由的呻吟。
“很疼吗?”陈二河问。
娟摇摇头,继续唉哟,前世的遇见蚊子,还没咬着,她已经痛喊出声,蚊子吓晕的吓晕,吓跑的下跑,所以她的房子不用点蚊香,只要听见娟“嚎”您们都捂着头睡觉就没事了。
“娘这次下手特别狠?”张氏说。
“是不是大哥大嫂又嚼舌根了?”陈二河无奈,娘见着丫头不是都要打骂的,大哥大嫂为了时刻跟上娘的脚步,刻意的把丫头推到风尖浪口。
“这次不是?”张氏想想说:“三树脸上有五个红红的小手印,肥嘟嘟的小脸肿的跟馒头一样,我看了也心疼。只是不知道是谁打的?”
“怎么责怪道丫头身上了?”陈二河不解,谁动了三树的一个头发,谁等于和娘立下了生死挑战,谁那么不识时务。
“院子里只有丫头和三树,只能怪在丫头的身上。”张氏说着,忽然吃惊的看着娟。
娟一边啃埋头,一边得意,心想作用力与反作力是成正比的,三树的脸受力怎么也有50牛顿,他的脸明天肿的会像大馒头,还带着青紫。
“丫头是你打的吗?”张氏靠近娟的脸问,要仔细分辨她的表情。
“@#¥。”娟点点头,史前语言欢悦异常。
陈二河看着张氏,张氏看着陈二河,二人齐齐的盯着娟,这丫头吃了雄心豹子胆了?
少顷陈二河说:“丫头长本是了!”
“你是怎么做爹的,纵容丫头闯祸。”张氏白了丈夫一眼,继续为女儿敷药,“告诉你的,你要记住了,躲远点。”
娟点点头。
陈二河也点头,完全不是刚进来一副平淡的面容,脚步轻快的在房内踱步,而后弯身到张氏的耳边说:“我是孝字当头,奈何不了我亲亲的娘,弟兄们吗?我也不会使绊子。只能让你们母女两受苦受累,尤其丫头,打生下来,没三天不挨打的,既然都是挨打,还击一回长长志气。丫头打的好!”
“笑那狗屁样!小心外面听见。”张氏嗔道丈夫,脸上也是微微笑。
“呵呵,夫人,我给你敷药。”陈二河还是冲着张氏耳畔说,脸上多了桃花韵。
“一边去。”张氏推开丈夫的脸,温热的呼吸环绕着脖子乖痒痒的,扰人心。
当着女儿的面调情,不知羞。
“咚咚。”有人敲门。
陈氏夫妇吃惊,这会子能是谁?
“二儿,睡下了吗?”是坡脚爷爷陈连生。
陈二河过去开门,陈连生迫不及待的走进来。1米六二的个头,白发苍苍,瘦弱嶙峋,一双眼睛涣散不定,见了娟,眼神聚集,俯身仔细看看娟。
“三树真是你打的?”
娟嘴里嚼着冷硬的馒头,仔细的分析陈连生,他不是敌人,甚至是喜欢哑巴。他和陈氏夫妇一样,长期受到奶奶的压制,一股子怒气都生在心里。看着他那期待的眼神,娟重重的点点头。
“哈哈,丫头长能耐了。”陈连生满意的屡屡胡子。
爷爷,一家之长才对,为何也惧怕奶奶呢?难道因为自己坡脚,还是因为奶奶的娘家实力强大,只能是敢怒不敢言。
“你们睡吧,我走了。”陈连生拍拍娟的头,满意的走了,回到他专属的寝宫,柴房。
娟爬在床沿上,瞪大一双眼睛,爷爷就是为了证实是不是哑巴打,如果是丫头打的,等于替自己教训那不肖子孙,打的对。
陈二河目送陈连生走后关上房门,掩饰不住的微笑说:“咱爹也希望搬倒娘。”
“那也不能把希望放在丫头身上,到是你和爹爹想想法子才是。”娘叹口气。
“是……夫人,我给敷药。”陈二河不愿意继续提及那些不开心的事情,扒在张氏的肩头说,特意把“敷”字拉长音,气息钻到张氏的脖子里,酥了一身,娇羞的满面。
调情啊,还有娟在呢?
张氏咳嗽一声,拉被子把娟盖上,特意用被角遮住娟的眼睛。
当电灯泡最不地道的事情,也不是读圣贤书的人所为的事情,娟把冷馒头攥在手心,肚腹行走,“咕咚咕咚”的移到床的最里面,蒙上头,背着爱因斯坦狭义相对论,麻痹自己的神经。
陈氏夫妇看着娟奇怪的举动,忽然意识到,这么小不点大的孩子知道男女之事,不由的都羞红了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