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若风一把揽过软倒在地的无痕,丝毫没留意离自己更近的雪灵儿,雪灵儿眼里狠厉之色一闪而没,抬手一掌印在颜若风的胸口!颜若风浑然未觉,横抱过无痕疾退几步,银炼及时上前,挡在了雪灵儿面前。
“哈哈……”雪灵儿尖细的笑声像是一根根极细的冰锥刺进骨子里,让人头皮发麻。银炼面不改色,似乎并不为这一番变故觉得惊讶。颜若风将无痕轻轻放在一边,缓缓抬起头来,一刹那间眼神冰冷如万年不化的坚冰。
“哟,发怒了!放心,只是一点小小的——恩,毒药而已,用不着这么紧张。”雪灵儿伸手拢起一头黑瀑,娇笑嫣然。颜若风神色愈加阴冷,杀气瞬间充斥了这间斗室,雪灵儿的笑容也不觉为之一僵。
颜若风一语不发,对于他来说,对必杀之人,从来不需要开口说话。他不是什么江湖豪杰,杀人先列罪状,把自己吹得跟包青天再世似地,他也不是那些爱作秀的江湖杀手,白衣飘飘,见人先念诗。他是被叶钦的铁血手段一手培育出来的暗黑杀手,他是黑夜中潜行的猎豹,凶残嗜血,却能够伪装得滴水不漏。因为无痕,他没有办法保持从前的铁血无情,凡事知道留一点余地,但现在,这个女人让他打心眼里厌恶,不对,是痛恨!
斗室中是可怕的静默,空气似乎变得浓稠,银炼虽说面不改色,但眼里不经意间还是流露出了一丝残忍!“铮!”一声轻鸣,斩血剑猛颤一下,陡然爆发出尺许剑芒,原本昏暗的斗室被照得亮如白昼。
“哈哈……没用的,这里可是万蛊坑呢!”雪灵儿十指纤纤,竟然直接从那中央的大坑中捧起了一堆五花八门的蛊虫。“可惜了,我的师兄,还有我的好师侄……”她声音发嗲,说出的话却让人不寒而栗。其实,她此刻表面上是胜券在握,但她心里未尝不在犹疑,这三个人,尤其是无痕和颜若风,不是她可以做主杀得了的,用蛊虫,她所要承担的后果也是可怕的。但颜若风此刻爆发出来的强势实在让她开始怀疑如若不用蛊虫,她是否能够全身而退。
颜若风双手执剑,简洁明了的立劈而下!没有花俏的招式,没有繁复的暗招,只是最有效的一击!
“轰——”一声巨响,长剑爆发出的气势排山倒海,将中央的圆坑一分为二,无数蛊虫顷刻化作齑粉,雪灵儿纤腰一拧,纵起数丈,攀住铜树,虽没有受到波及但心里也不禁开始发怵。
但她到底还是蛊教的圣女,只一瞬间,便恢复了冷静,一手握着短笛,迅速吹起了奇妙的曲子。随着乐声,地上那些密密麻麻的蛊虫开始蠢蠢欲动,虽说那一剑消灭了无数蛊虫,但更多的仍然毫发无伤。刹那间,吱吱声响成一片,斗室中腾起了一片昏黄的浓烟——那是有千万只蛊虫组成的。
银炼脸色微变,心里虽然有些埋怨颜若风的冲动莽撞,但这样的境地,多想无益,眼前最关键的是那些该死的虫子!颜若风长剑舞得密不透风,尺许的剑芒混合着真气和剑气所过之处如烈火燎原,无数蛊虫纷纷爆裂。更多的蛊虫涌来,雪灵儿心疼不已,这万蛊坑毕竟是多年的积聚,如今的损失早已是难以估量的,但她没有选择,一旦停下,天知道下方那个拿着长剑的杀神会怎样。渐渐地,原本还算开阔的斗室之中只剩下颜若风长剑护主的不足丈许见方的地方。
颜若风心中杀意弥漫,澎湃的真气混合着不知名的力量汹涌而出,连银炼也不禁咂舌,不经意地撇了颜若风一眼,银炼心中突地一跳——他的眼珠,是金色的!
“啊——”颜若风只觉心中似有无尽的怒意要释放出来,那股怒意化作无穷无尽的力量似要将他的身体撑得爆裂开来,他眼里怒火熊熊,唯一的目标便是拿着短笛的女子,虚空中似有一个声音在不断地轻声重复:杀了她,杀了她……
“不……要……”细若游丝的声音传来,无痕一只手无力地抓住了颜若风的衣角,颜若风一惊,手下剑势一滞,顿时无数蛊虫铺天盖地而来。
一声细微绵长的呼哨声传出,蛊虫竟然纷纷停下,迟疑片刻转身向着碎裂的坑中爬去。雪灵儿看着虚弱的无痕,杏目圆瞪,她没有想到,南羽竟然会将这支所有蛊虫都必须臣服,唯有历代圣女才懂得的召唤曲教给无痕!
雪灵儿连最后的王牌也无法奏效,当下沿着铜树向上急速飞掠。“想走?”颜若风身形一动,长剑带起罡猛的气流,向着雪灵儿右肩直直削去,若是削中,雪灵儿立马便会齐胸分作两块!
“不要!”无痕声音微弱,却分毫不差地传入了颜若风的耳中!似有一股磅礴无比的力量将他手臂拉开,“呯”的一声,斩血剑斩在铜树之上,削下一大片铜枝,刺耳的金属摩擦声震得人心神俱损,雪灵儿直接自铜树上摔了下来。银炼抢身上前,迅速封住雪灵儿周身大穴,令她无法动弹。
颜若风自半空中转过身来,眼眸赫然是紫红色!那是极度愤怒的标志!在他手中,那把斩血剑依然在不安地颤动,似乎对这场战斗并不满意。
“若风,你不能被恨的力量控制住,快住手!”无痕强撑起身子,望着面容扭曲的颜若风柔声道。那样清澈的目光,忽然就如一道流光破开阴霾,颜若风身子一震,当啷一声,斩血剑掉落在地。
“看来,凡玛还是失算了,”无痕伸手触上颜若风正在逐渐褪色的眼睛,苦笑道:“他只道将自己的恨意剥离三魂,你便不能动用七魄中所蕴含的力量,但他忘了,你不是他,你也有自己的恨,自己的怒……”颜若风呆呆注视着无痕,眸子依然黑白分明,方才的暴戾之气一扫而光。
虚空中隐隐传来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声……
“南羽在哪儿?”银炼望着昔日乖巧的小师妹,语气竟然怎么也硬不起来。“我的好师哥,师姐也是我的姐妹啊,我能把她怎样呢?只不过,这里实在不适合师姐住,所以呢,我让她移驾到了另一个……更加适合她的地方。”雪灵儿被封住了几处要穴,一时动弹不得,却并不妨碍她说话。她心知只要南羽还没有出现,他们就不敢把她怎么样,便索性摆出一副让人难以捉摸的妩媚姿态。银炼心急如焚,却无可奈何。那竖直的隧道上方有火光闪耀,必然是雪灵儿布下的埋伏,只因这密室太过阴毒,一般人下来无法抵制毒素他们才只在上方等着。这样一来,他们便被困死在这斗室,一出去等待他们的便是数百教众,总是他们有天大的本事也难逃一劫。
银炼有些绝望地闭上眼睛,这样的僵持,能够支持多久?无痕靠着颜若风,脸色苍白如纸,气息忽而急促忽而却又几乎消失不见。“解药!”颜若风拥着无痕,冲着雪灵儿咬牙切齿道。雪灵儿闻言却咯咯地笑起来,边笑边说:“谁会傻到带解药啊?不信,你们可以搜啊!哈哈……”
“你怎么样?这是什么毒?”颜若风声音竟然有些发抖,无痕咬着嘴唇,扯开一抹微笑,道:“不知道,没事,我体内的毒——还少吗?也不缺——不缺这一样——”不知怎的,她此刻居然还有开玩笑的兴致,颜若风闻言却是心中狠狠一揪,像是有剧烈的刺痛从灵魂深处传来。
“不行,先冲出去再说,带着她,我们好歹还有一份机会!”颜若风望了望上方闪烁的火光,盯着雪灵儿道。“不行!”银联断然反对:“我们各带一个人,就算有雪灵儿要挟,那数百人也不是我们能够对付的,这里是山顶,想要找到可藏身的地方几乎不可能——”
话未说完,无痕忽然哇地一声吐出一口黑色的血沫,血沫中隐隐还有什么在蠕动。“这是子母蛊,她体内怎么会有的?”银炼一瞧之下大惊。这子母蛊分为母蛊和子蛊两部分,子蛊用来给人下蛊,而母蛊则由下蛊人持有,这种蛊没有什么杀伤力,但是却是用来追踪的最好方式。子蛊会因为依恋母蛊而不断地发出寻找信息,母蛊接收到后便会循着信息找到子蛊。
颜若风怔了怔,忽然失声叫道:“是丹增,这是丹增下的,他,他一定也来到了这里,睡蛊对他来说,实在是太不值一提了。”他想着这些天来发生的一切,总感觉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却又找不到关键的线索将萨迦派和蛊教这两个原本风马牛不相及的教派联系起来,心烦意乱间,他没有注意到,怀中无痕的脸色竟然满满恢复血色,呼吸也变得平稳有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