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木眉头深深地拧成了一个疙瘩,右手不自觉地按上腰际的佩刀。刀鞘上深刻狰狞的图纹一寸一寸地划过指尖,心里似乎有一点别扭。
“青回,带人先走,这里我会处理,小鱼,你也走吧。”青木语气波澜不惊,但怜云怀里的黑豆还是警觉地竖起了一对小小的三角形耳朵,怜云抿唇一笑,抚着黑豆光滑的皮毛,不语。
刷!长刀铮然出鞘,直逼怜云脖颈,一缕发丝缓缓飘落。怜云依旧面不改色,任由刀尖抵在脖子上,冰凉尖锐的触感触动了心里某根弦——曾经,谁也曾这般拿剑怀疑过自己呢?
“你是伊贺派的人。”不是询问,而是绝对的肯定!青木周身散发着刺骨的寒气,怜云却丝毫不为所动。此刻的她,眼神闪烁不定,时而痛苦,时而无奈,时而又是刻骨铭心的爱恋。青木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他哪里知道,怜云的心绪早已飘到了……
“姑娘?”青木见状不觉狐疑,低声提醒了一声。怜云眼眸忽转清明,冷笑一声,娇弱的身躯竟然透发出凌厉的气势,让青木不由一怔。
“你说是,就是吧!”怜云低下头,刀尖在白嫩的脖颈上画出一道血痕,她却浑然未觉。青木一愣,旋即收刀还鞘。黑豆示威似地向着青木露出尖尖的小牙,而后攀上怜云肩头,****着伤口,青木难以置信地望着怜云脖子上那个伤口止住鲜血,而后以肉眼看得见的速度迅速愈合,直至没有一点痕迹。
怎么能说不是呢?说了他会相信吗?伊贺派的神使对自己如此亲密,自己身上还有着伊贺派的天香豆蔻,还有,母亲她——
说不是,也太牵强了。
青木心里却涌起难言的滋味,说不清楚是什么。但他知道,自己对眼前这个神秘的女子有着难以名状的亲切感。但她的所作所为又实在是匪夷所思,这让他不得不努力抛开心底的那一点亲切感。
“那请问,你想把我怎么样呢?”怜云笑问,明明很美的笑容却让青木心里一寒。
“就是她,那只猫认得她!”青回的声音忽然传来,青木猛然抬头,却看见一身白袍的父亲大步走来,脸上现出阴狠的神色,在他身后,是趾高气扬的青回,此时她秀目圆睁,冲着青木办了个鬼脸又缩回了白袍人的身后。
“你——”青回瞪了她一眼,心中暗暗气恼,这丫头,就知道坏事!小鱼从不远处一个大青石后面偷偷抬起头来看了一眼,眨了眨眼睛,偷偷跑远了。
“她是何人?”白袍人威严无比,略带轻蔑地望了一眼怜云,怜云淡淡看了他一眼,微微颔首算是行了礼,不卑不亢地站在一边没有答话。
“回父亲大人,孩儿今日遇到一起杀人事件,这位姑娘是在现场发现的,我想,她也许能给我们提供一些线索,所以——”
“我问的是她和伊贺派什么关系?”白袍人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声音愈显阴沉。
这白袍人名为火贺崖,作为火贺派的宗主,却爱上伊贺派宗主之女,也就是青木的母亲,火贺伊贺两派水火不相容,两人自然遭到了两方人严苛的阻挠,伊贺派甚至要杀死青木和他母亲以挽回所谓的尊严,而火贺派则是逼火贺崖退去宗主之位,最后青木的母亲自刎谢罪,这才保全了火贺崖和青木在火贺派的地位。自那以后,火贺崖对于伊贺派可以说恨之入骨,仇恨想毒蛇一般盘踞在他的心中,誓要灭之而后快,甚至视每一个伊贺派的人为仇敌。
怜云感觉到火贺崖眼里的敌意,并不做任何解释,她只是不明白,为什么青木似乎并不打算说出她和伊贺派的关系。黑豆见到白袍人,顿时如临大敌,纵身跳上火儿的脑袋,弓起身子,竖起浑身的毛,狠狠地盯着白袍人。它当然记得,就是眼前的人将它抓到这里的。火儿与黑豆关系一向很好,此时见到黑豆这副模样,抬头轻蔑地瞟了一眼,甩了甩尾巴,一副同仇敌忾的样子。
见到它们如此表现,怜云倒是忍不住笑了,却听见青木犹豫着说道:“这个,我不知道,不过,看这位姑娘的装扮,应该来自中土,我想,应该不会与伊贺派有任何关系。”
“胡说!没有关系,这只猫会亲近她?”白袍人眼里闪着可怕的光芒,狠狠盯着青木。他平生最恨被人欺骗,就算是自己唯一的儿子,也不可原谅!
“他的确不知道。”怜云看了青木一眼,直视着火贺崖的眼睛,道:“我来自中土,这只猫与我是故识,我倒要问你,它怎么会在你手上?不要告诉我你请它来做客的,不会有人吧客人装在笼子里吧?”怜云心中对着白袍人好生反感,说话自然不会客气。
“满嘴谎言!”火贺崖说话间一手探出,足下风驰电掣般,瞬间移至怜云面前,怜云不懂武功,但却见得不少,昔日身边也不乏高手,自然反应异于常人。眼看着一双手爪迎面袭来,怜云身子一侧,躲过一记。她身体极其柔软,就势一拧纤腰,足尖划出,在几尺外站定。火贺崖一开始就看出她没有丝毫武功,那一抓才是不到三成力,哪知竟被怜云轻松躲过,不由心生气恼。抬手挥出一掌,这一掌,他使上了五成力,便是一般的高手也不敢硬接,怜云心中暗暗叫苦,蹬蹬蹬后退数步,眼看着那一掌便要落在自己胸口,忽然斜侧里伸出一双手,看看阻住了那一掌。竟是青木!
“喵呜——”黑豆凄厉地叫了一声,纵身扑了过来,一口咬住火贺崖的手腕不肯松口,火贺崖狠狠一挥手,将黑豆甩出数丈,却看见火儿足下生风,黑豆堪堪落在了火儿背上。
“混账!”火贺崖眼中似要喷出火来,手上的咬伤让他直欲抓狂,他转过头狠狠地盯着青木,方才要不是他抓住自己的手,也不会遭到黑豆的袭击。
“父亲!她只是个不会武功的女子,你放过他。”青木皱着眉头单膝跪下,挡在怜云面前,不知怎的,怜云心里居然有些心疼,就好像是看见至亲的人为了自己承受着不该承受的屈辱一般。
“站起来,我不要你为我求情!”怜云失声叫道。
“什么?”青木讶异地抬起头,他不明白,怜云为什么会用这种语气对自己说话。火贺崖狐疑地盯着怜云,还未回过神来,却听见一串急促的马蹄声,紧接着后腰有大力传来,竟震得他一个踉跄,险些扑倒。回头一看,却看见火儿带着黑豆卷起一阵尘土跑到了数丈开外,最让人气愤的是,那匹马居然像人一般咧着嘴眯着眼,露出幸灾乐祸的神情!
“哈哈哈——我喜欢这匹马!”青回不顾形象地大笑起来,当即一个空翻落到火儿面前,伸手想要拉过缰绳。火儿哪肯受人摆布,脑袋一甩将黑豆甩了出去,正好砸在青回肩头,青回惊呼一声,却听得一声“哧啦——”,紧接着肩膀上一片凉飕飕的。黑豆四肢发力,只一瞬,便又回到了火儿背上。而青回望着肩膀上被撕裂的一块衣襟目瞪口呆。
“还不快带小姐回去!”青木忍住笑意,望着捂着香肩满脸通红的青回,示意下人道。“哼!”青回哪里受过这等戏弄,还是被一匹马和一只猫,气得直跺脚,又碍于衣衫已破,不得已一转身跑了。
火贺崖已经气得浑身发抖,怜云难得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看起来场面有些让人忍俊不禁。
“父亲。”青木轻咳一声。“你住口!”白袍人大袖一挥,抽出佩刀,指向怜云,面露残忍之色,“不管她是谁,我不允许任何伊贺派的人逃出我的手掌心!”
话未说完,一道黑影闪过,带起一股劲风,白袍人眼中精芒一闪,长刀划出绚烂的银弧,有刺破血肉的声音传来。但那黑衣人似乎并不愿意与他恶战,不等他出第二招,便带着怜云远遁了。火儿见状长嘶一声,撒开四蹄带着黑豆追随而去。青木没有出手,却看清了他们的去向,稍一沉吟,也紧随着飞掠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