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天无痕表现得出人意料的平静,叶疏影将自己扔在树林里,无痕也没有多问,只是很安静地吃药,休息,或是望着参天的林木发呆。
众人小心翼翼,很是默契地绝口不提有关武功之类的话题,无痕显然比任何人都清楚发生了什么,但仅仅只是淡淡地微笑。只是这一切的安静让人不安,谁也不知道接下来的会是怎样的狂风骤雨!
平静的打破源于凡玛。谁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一天他会疯了一般冲进森林揪出叶疏影大打出手。当众人赶到的时候只看见叶疏影嘴角淌着鲜血望着同样满脸伤痕的凡玛微笑——那神情丝毫不像刚刚经历过一场恶斗,倒像是相知的老友一般温暖随意。
无痕站在众人身后,自那次夜晚恍惚的一面,她再也没有见过叶疏影,此时见到,竟隐隐有隔世的错觉。
叶疏影没有再逃避她的目光,他就那样浅笑着上前,像是多年前无数为无痕解决麻烦之后,带着伤,含着笑,走到无痕的面前……
无视周围讶异的目光,他深深地将无痕拥入怀中。淡淡的血腥味混合着他独有的清新气息扑面而来,无痕的眼泪忽然就毫无预兆的落下来。
凡玛淡淡一笑,拭一把唇迹的血丝,微笑着离开,只是脚步有些踉跄,或者说,是疲惫。怜云扭过头——明明应该难过的,不是吗?她忍不住自嘲。但她没有,她心里涌起的竟是说不出的欣慰。
看着她的背影,阎王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没发出声音,一扭头,忽然看见凡玛回头冲自己笑了笑,顿时眼前一亮,追了上去……
“以后,我陪你。”叶疏影的声音干净温暖,无痕没有回答,只是更紧地抱住了他……
“从这里沿着我的竹轨一直走,就能走出去。”丹阳指着望不到头的竹轨道,在他的身边,是叶疏影,无痕,了缘,怜云,还有阎王。逗留多日,无痕再也无法再待下去,南羽的安危一直困扰着她,虽然来东瀛时和银炼分头行动,但谁也无法保证,银炼能够凭借一人之力斗得过东瀛支持蛊教的势力。
“你现在这样,真的可以吗?”走了许久,阎王还是忍不住问道。“不然呢?”无痕挑挑眉,仿佛又成为了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雪域鬼煞首领,自信,强势。“当然,首领。”阎王笑笑,无痕的能力,他从不怀疑。“还没改过来?”开口的居然是怜云。“呵呵,习惯了。”阎王笑着低下头。
“喂喂,痕丫头,”了缘仍是一副贼头贼脑的样子,悄悄拉过无痕道。无痕揪揪他白了不少的胡子,邪邪一笑,了缘顿时龇牙咧嘴,捂着下巴不再吭声。
“喂,那老头又跟你唠叨什么?”叶疏影见到无痕强忍着笑意,忍不住问道。“没什么,教他一些人生哲理。”无痕摊摊手,相当无辜地走到前面,留下叶疏影一个人苦笑不已。
恍惚间很多年前,她第一次将一名纨绔子弟骗到一个死胡同痛揍一顿之后也是这么对自己说的,他至今仍然记得当是她眼里的狡黠,时时忆起,总是忍不住叹息……
在密林深处,丹阳望着刻进沧桑的竹轨静默良久,在他身边,是一袭白衣的凡玛,半卧在枝丫间,微阖双目,隐隐挂着一丝笑意。
“你不后悔放她走?”丹阳长叹一口气。这些天他翻遍了自己所珍藏的典籍,试图找到一些挽救的办法,他嗜武成痴,对于武学奇才更是惺惺相惜,实在是不忍心看见无痕从此沦为普通人。
“为什么要后悔。”凡玛模模糊糊道,竟然有些睡意朦胧。
“你、”丹阳忽然怒从心起,当初自己为了满足百年前的夙愿留下他,谁知所期待的较量居然迟迟未来不说,凡玛反倒心安理得地看着他几乎着急上火。
“你到底愿不愿意和我一战?”丹阳咬牙切齿。“都说了我不是你的对手。”凡玛仍然是一副半睡半醒的模样。“不可能!”丹阳一跃而起,欺身到凡玛近前。“你的魂魄早已归位,封印的力量也应该苏醒了,你为什么要装?”
“我没有装。”凡玛皱了皱眉,稍稍挪动了一下身子,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眼睛都没有睁开一下。
“是那个东西……”丹阳眼中精芒一闪,失声道。“唔,没错。”凡玛语气有些不耐,竟似是困到极点。
“在哪儿?”丹阳并不打算放弃。“走了。”“什么?”“我说——”凡玛终于不耐烦地睁开了眼睛,“一颗在无痕体内,一颗在那个和尚身上,不是都走了吗?”
“你、你怎么不早说?”丹阳一把揪住凡玛将他扔了下去,凡玛居然没有任何抵抗直接摔了下去。
“喂,你怎么回事?”丹阳有些不安地凑到凡玛身边,刚才那一下,他确信凡玛可以轻松反抗,就算会落下树也不至于这样直直摔下来,但凡玛就是摔了下来……
“别烦我,让我睡会儿……也许,过不了多久,我连睡觉都是奢望了……”凡玛没有站起来的意思,一只手推开丹阳,竟然没有一丝力道。
“自然法则,谁也无法违抗……”凡玛嘴里吐出含糊不清的音节,沉沉睡去……
丹阳像是想到了什么,眼里竟有着恐惧,他扔下凡玛,一头扎进成堆的典籍之中……有什么,就要发生了……
在火贺派的某个角落,一间小小的、幽暗的屋子。夜已深,小屋中没有一丝光亮,隐隐可以听见轻微绵长的呼吸声……
几天了,大概有六天了吧!这个太阳都照不到的角落,浓浓的霉味充斥了每个角落。青木静静地坐在一角,刺鼻的霉味似乎与他无关,他就那样静静地盘膝而坐,微微仰着头,透过小小的天窗,他看见有点点星辰闪烁,还有丝丝不甘在黑暗中沉寂的流云飘过……
因为那天的事,他被火贺崖关在这里已经六天了。违抗他的命令帮助外人,这在火贺崖看来是无法忍受的,数年来,这个儿子一直很让他满意,听话,坚忍,自信,有着一切他所满意的品格,但现在,当那个女人出现,他就变了!这让他直欲抓狂!那个该死的、莫名其妙的女人!好在,他们已经进入了不归林,再也无法再影响到他的儿子,七日禁闭之后,他自信青木能够像他认错,从此依然做他最引以为豪的儿子。
“大师兄,大师兄你睡了没有?”小心翼翼的呼唤,隐在黑暗之中的青木嘴角泛起一丝微笑,是小鱼。这些天来,只有小鱼每天深夜来看望他,给他送来水和食物,陪他聊天。但今天,小鱼似乎显得有些焦急。
“怎么了?”他弯着腰走到墙边,这间屋子是那么矮小,他连站直都不可能。
“大师兄,明天就是第七天了,师父会当众要你认错,你只要认了错就好了,知道吗?千万别再跟师父作对了!”小鱼说得很快,似乎在紧张着什么。
青木轻笑一声:“小鱼,放心吧!没事的,你别担心,回去吧,夜里寒气重,你明天还要练功呢!”
“嗯——”小鱼似乎有些犹豫。
“有什么事就说。”青木皱了皱眉。
“那个,我觉得青回小姐有点怪。”小鱼声音很小,但是语气却很肯定。“我总觉得,她是在刻意地针对你,这些天我好几次听见她偷偷跟师父说你的坏话。”小鱼毕竟很小,说出来的话显得稚气十足,青木笑笑:“你多心了,乖,听话,回去睡觉吧!”
“嗯——”小鱼犹豫着应了一声,递进来几个油纸包着的饭团才慢慢走开。
“青回——”青木默念着,啃了一口饭团,唔,不错,是自己最爱的鳕鱼口味。这个丫头自幼便刁蛮无比,虽然只是养女,但是因为火贺崖对她的宠爱她从来都是放肆任性,很少见她练武,作为火贺派的一员,这多少有些奇怪。她虽然时常弄些恶作剧,但并无什么特别的恶意……或许,真是小鱼多虑了吧!青木有些自嘲地笑笑,吞下最后一口饭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