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一座乾和殿,半部大楚史。”
----题记
纳兰如歌斜倚在乾和殿的九爪龙椅之上,捧着本由大学士昆尚德所献的《大楚》,随意阅读,美的惊心动魄的脸上毫无表情,但举手投足之间,不怒自威得让人心存畏惧,毕竟就是这样一个貌似桃花般的女人,在杀伐果断之间,以自己父亲与数十位兄弟颈上人头的代价,悍然篡位,登顶成功。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即使你们再如何危言耸听,写史之人,也会毫不犹豫的以狼心狗肺,丧尽天良,这八个大字,给朕的名号勒上枷锁。”纳兰如歌合上手中这本由数位史学大儒联手所著的史籍,神态安祥,没有半点与她年纪相符的意气用事,带着清冷的嗓音低声说道。
或许她只是想骄傲的活着,让人知道,谁道女子不如男?
本来已经面临崩溃的大臣不由自主的跪下,战战赫赫,生出一身冷汗,或许是因为害怕自己的一言半语,导致眼前的女人雷霆大怒,殃及池鱼。
“既然陛下能以气吞山河之势,在一夜之间奠定宏图霸业,又何必在意这些可有可无的小事,尽可在死后立一无字碑,功过得失,让后人品评。”
一个沧桑嘶哑的声音响起,原本心存忐忑的群臣如释重负,他们知道,只要这个老人开口,龙椅之上的新皇,多少还会卖他一点面子,因为他是刘忘怀,在大楚国,声望与口碑凌驾于皇室之上,又是历任皇帝陛下的老师,没有人知道他今年几岁,但毫无疑问,满嘴胡须的刘忘怀,在大楚国,已经是近乎于开国太祖的存在,没有半分托大,也没一丝水份,更何况国家历法有接近三成是出自他手。
他的话,即使不像纳兰如歌一样操人生死,却也一言九鼎。
龙椅上面的女人望了一眼刘忘怀以后,陷入沉思,似乎是在权蘅利弊,又好象是在考虑他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出现,是有恃无恐还是知道自己一定不敢杀他。
“国师,你这个提议十分有趣,看来也只有你这样的智者才会想出这种息事宁人的办法,让事态不会越演越烈,其他人,也只是饭桶罢了,一群尸位素餐的家伙。”清凉的嗓音再度响起,只不过已经没有先前的杀气凌人。
刘忘怀也不回答,只是指着站在自己身边的少女,说道,“这也不是我的主意,全是她的提议。”
纳兰如歌望着大殿之中的少女,好象看到自己曾经的影子,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少女低下身子,施了个礼,道,“回禀陛下,草民叫赵思澜,常年侍奉先生左右。”
“看来国师身边,即使是一个门徒也有如此急智,真是国之大幸,拟旨,赏黄金千两,食邑天洲。”说完,便转身离去,留下大殿群臣,依然跪立。
《二》
国师府的书房中,刘忘怀朝着赵思澜,笑道,“澜儿,你觉得那朝堂上的小女娃是不是真的那么注重名节?如果不是,那么,她为什么要这样做?立威?”
“师傅,照弟子看来,纳兰如歌也不是什么注重名节之人,不然也不会为了夺取霸业杀父轼兄,今天她之所以会如此,我想多半是想引出师傅来承认她这个皇位得之无愧,毕竟,当今天下,以您的声望最高,能得到你的认可,那谣言将不攻自破,到时候假亦真来,真亦假,其他势力也不敢妄动。”赵思澜恭敬的答道。
“恩,这个可能性也是极大,她是我唯一看漏眼的人,没想到,原本那个天真的女孩,竟然会做出这样大逆不道的事情,也导致了昨夜的那场浩劫,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我想,今天,她多半也只是为了立威,当真大智近妖,竟然把我的每一步也算到了,你不觉得黄金千两的赏赐,是早已经准备好的,而食邑天洲,则是把一个包袱丢给我,那可是兵家重地,这样道来,谁胜谁输,还不能确定。”刘忘怀眉毛微微一皱,似乎是在想叛变之前,纳兰如歌有没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异常现象。
他这一皱眉,书房里的气氛顿时紧张了起来,尤其是坐在身边的赵思谰甚至感到了一种无形的压力,就连气都喘不过来。
似乎是想通了,刘忘怀大笑道,“难怪了,那小女娃好重的心机,如果我早点发现,就不会酿成这样的惨祸,杀母之仇不共戴天,太后杀她生母之时,又怎会想到数年之后,大楚朝因她而亡,可还是莽撞了一些,毕竟大楚北方和南方还是纳兰一族历代亲王一脉的天下,是福是祸,还言之过早。”
刘忘怀极少在门生弟子面前谈论皇家秘闻,赵思澜连忙问道,“师傅,这是怎么回事?”
“澜儿,有些事情,师傅现在还不方便告诉你,但是你一直不是埋怨为师不肯教你处世与治国之道吗?”刘忘怀顿了顿,还没等赵思澜回答便继续说了下去,“现在也是时候教你了,女子处世与治国,只需懂得骗字决,骗男人,骗女人,骗天下百姓,骗文豪大吏,只要你能骗得一脸正气,如同孔圣人,那你就成功了,但也要切记,在骗的时候,如果有人问你认识不认识我的时候,你就要板起脸,说道不同,不相为谋,你十分的瞧不起我,但内心却要把我的牌位奉若神明,不容有一点亵du,以我的教诲步步为营,接下来半年里,我会安排你进宫,而你只要老实本分的做好自己就行,为师则去南方,这样大楚方能永垂不朽,也算我还那个老家伙的栽培之恩。”
赵思澜听完,走到刘忘怀,连叩九个响头,道,“弟子紧遵师傅教诲。”
《三》
今天,御花园中出现了一张陌生的面孔。是个儒雅中带点忧郁的男子。
我望着那个早已经一脸呆滞看着我的陌生少年低声问道,“你是谁?”
宫闱深似海,已经忘了有多久,在母亲死后,除了服侍了我多年的宫女和太监之外,我甚至连父王的一面都难以见到,其他的人也由于那个人的示意中,不再与我接触,至今已经一年有余。
他楞楞的看着我,没有一分回答的意思,我在感到好笑的同时也微微有点羞怒,更多的是疑惑,眼前的男子既然连最基本的礼仪也不懂,又怎么能肆意的行走在这御花园之中呢?
就当我看到他怀中黄石佩时,我下意识的转身离开,因为普天之下,有资格佩带玉佩的人,仅仅只有国师的九个弟子。
侍女曾说,或许我将在这深宫内院中独老而终,也不会有人愿意娶我,因为我的母后激怒了九洲之中最有权势的女人而被仗杀,就连我也差点被关入冷宫,父亲是个极端孝顺的人,他不会去忤逆自己生母的命令,人生对于我来讲,可能再也没有希望,也没有幸福,那时,她脸上带着一抹止不住的遗憾和沉思。
想到那少年傻楞的样子我扑哧一笑。脑海中闪过了他的脸。俊美而刚毅。不知道为什么,原本平静的内心荡起一道始料未及的波澜。
《四》
今天奉师傅之命,入宫担任大楚国皇子与公主们的学业老师,刚刚安排完功课的我,不知不觉的散步到这个地方。我碰到了她。至今我还是难忘当时的惊艳。锦衣华袍的她,仿佛和周围的风景完美的融入在一起,那一刻,他更像世间最动人的精灵,周围的一切只为衬托她而存在。让我感到惭愧的是,我始终只能呆呆的看着她,等到她已经消失在视线中,才后悔当时的呆楞,再没有自己平时在众人面前的从容淡定。只是叹息,其实,如果再一次相遇,我想,我还会是那样的吧?
让我感到,望着她,就已经很幸福,迷恋她的美,让人不觉得沉醉。
《五》
今天我再次获得了读书识字的机会,我竟然对这这突如其来的恩宠感到一阵手足失措,最后轻轻的叹了口气,便跟着传旨的太监离开了自己的寝宫,心中带着少许雀跃,脑里闪过那个俊美而刚毅的面孔,或许是因为他的缘故吧。
当他出现在我面前,引着我走进那显赫的殿门,我内心剧烈的跳动起来,恐慌,羞涩,更多的是喜悦。
依旧是一身布衣,就那样安静的站着,却让人无法忽视他的存在,这时候,我忍不住问自己,眼前的男子,真的是他吗?
我微笑的跟随着他走到了为我准备的坐位边,他说,公主殿下以后我就是你的老师,我叫郭澹然,字奉天。
上课的时候,我老是走神,看着那张温淳的脸,陌生却熟悉,仿佛三生等待就是为了他的那种感觉充斥心间。
《六》
我忐忑不安的等着她的出现,当她掀开轿帘出来的时候,我终于如愿已偿的再次见到了那个让我朝思暮想的她。看到她看到我时流露出的喜悦,只是刺痛了我。不敢再望她。快步带她走到为她准备的坐位上,神态恍惚的向位置上的皇子公主讲述着一个又一个引人深思的道理。
当她若有所思的看着我时,我竟然再也无法聚精会神的讲着倒背如流的《中庸》,为了不引起其他人的注意,我赶紧收拾课本,提早离开,在回府的马车上,脑子里全是她的影子,我不清楚,为什么自己的眼睛不由自主的被她吸引,或许,这就是所谓的姻缘吧。
《七》
我不懂,也不明白,血缘上的至亲竟然一个个口口声声的喊我为野种,甚至是当成奴才,大哥是,二哥是,三姐也一样,难道就因为那个高高在上的女人,让他们在不敢接近我的同时更以辱我为趣?幸好他的出现让我感到这个世界还有一丝温情,也让那群皇子公主不再明目张胆的对我指手画脚,我也逐渐学会了把愤怒藏在心里。
《八》
对我来讲,每日能见到她,我就心满意足,她的微笑,她的单纯,她的温柔,她的忧伤,我也越来越难以自拔,越来越痛苦。
但所有皇子与公主都把她当成小丑,随心所欲的欺凌,我逐渐的控制不住自己的喜怒哀乐,每天,我都欺骗自己说,过了今天吧,皇子与公主们就会有所收敛。可是我知道,如果她不那么完美,或许是另一种结果,而自己跟她,也不会有任何交集。
《九》
或许,改变纳兰如歌一生的,除了郭澹然,至关重要的,还是那句,“女子无需楚楚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