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太子之所以不太愿意让康全的妹妹见他,是因为他现在并不急着收揽康全到他手下,为他效力。
现在太子自己已身处被动的局势,在江南那一事上,已是弄巧成拙,面临着被皇上认为有犯上作乱嫌疑的危机。皇上对于这个太子已有了几分失望和不信任,虽然这还不至于就废掉太子,但压在骆驼背上最后一根稻草很可能就是这一次的将本分外的兵权收纳到自己旗下,也可以说是在增加自己的军事力量。
所以如若在这种节骨眼上太子手上再多一三秦的兵权,可能用处不大,倒还只会让其他人更有机会可以借题发挥,到时,只怕弱的不是刘宽的力量,倒是自己的皇位。
但安毓然此刻并不觉得自己无一丝胜算,太子既然来见了自己,就说明现在的太子还缺少一个能替他拿主意的人,抑或有人替他拿了主意,却还不能完全决定他的走向,也就是他自己还在举棋不定。
太子沉声道,“我自己自然有打算,是时候自会安排。”
太子虽然说的成竹在胸,脸上却有些不安和不悦,一旁察言观色的公公赶紧朝安毓然递眼色。
可安毓然却依旧不慌不忙道,“太子殿下,您若是为了六皇子的事情而担心,那就大可不必了。”
太子未置可否。
安毓然接着道,“我虽然未曾了解过皇家权族,但父于子之爱是亘古不变的道理。父母多少会因为长年累月的相处或是一眼认定的判断,或多或少会对某个子女有所偏爱,但这绝不只是因为一朝一夕。也更不会因为自己的孩子有意无意间犯下的一点小错就收回自己的宠爱。这样也同时相当于对众人否定了自己的判断。
更何况,这份偏爱还决定了我朝的下一任皇帝之位。”
安毓然以小见大的劝说,在太子心里也有了一些共鸣,的确,自己的父亲终究还是关爱着自己的,不仅仅是因为权术之争。
但太子却始终未准备发表言论,安毓然却已经多了几分把握,他继续说:“若是此时变得安分,这一招,叫常规,也叫,正中下怀。”
“那你的意思是让我主动出击吗?到时候说不定又回弄巧成拙。”在安毓然慢条斯理、欲说还休下,太子终于开口表明了立场。
“不是。”
“那是如何,你就全部明了地说了罢。”
“三秦的兵权并不是直接握在刘宽手里,只是康全是刘宽手下的人而已,先下若是康全倒戈,朝廷又怎么可能一点都不知道其中的原因,康全又怎么可能不为当年左相一家翻供?虽然可能不是现在,但是这其中原委皇上总会耳听一二。太子殿下和刘宽,无论皇上口里怎么说,他多一分信任的始终是你,到时候刘宽和六皇子那边的阵脚也势必会因为这一枚不是常规的棋子而打乱,到时候皇上也自己会有所判断了。”
“江南的事,我依旧洗脱不清。”
“太子殿下不是正在查吗?”
“你怎么知道?”
“猜测而已。”
安毓然并不惧怕调侃太子,太子也似乎习惯似的并不恼怒。
“没错,可根本找不到什么线索。六弟那边把事情做的太绝了,若不是有刘宽的支持,他又岂能在这件事上做的八面玲珑!”
“查到的东西多少还是会有些眉目的,太子殿下若只是在等一个发言的时机,那等康全的妹妹见了康全,当时在临易她说的话正可以证明一二,虽然不是压倒性的证词却至少能帮助洗脱太子殿下的嫌疑,到时候这件事不被解决,也会被闲置起来,太子要的,应该也只是皇上自己心里有数。”
“安毓然,你为何不做官。”
安毓然微微一笑,“比起效忠于皇帝朝廷,我更愿意为另一个人做所有的事。”
“难怪父皇要除育璧门,那个门主,影响力实在太大了。”
安毓然的思维自然不会被太子算是高明的话题转移技术缩转移,
“太子,今日良辰美景,就定下康全兄妹团聚的日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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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轻笑两声,
“那在你看来,觉得什么时候是合适?”
“太子约定的时候。”
“好,我答应你,两日后我让康全在宫中候着,倒是我会办一场筵席,你就以好友身份参加吧。”太子的脸上终于变得轻松了一些,“我会保证他们安全的,到时会一同邀请你赴宴。”
“谢太子。”
“需不需要叫上那个和你经常在一起的,我的,”太子稍稍思忤了一下,一字一顿道,“堂弟。”
“不必了。”
“那好,你要是无事,就可以离去了。”
安毓然没有答话,只是幅度很小地点点头就离开。
太子看着他离去的背景,微微叹道,“好一个京城才子啊,要是入朝为官,迟早要葬在这般聪明里。”
“太子殿下您不需要留他为自己的谋士?”一旁的公公弓着背问道。
太子一笑,没有回答一旁公公的话,“我们走吧。”
“是。”
公公不再多言,扶着太子上了富丽堂皇的马车。
还是在皇城的附近,白天的阳光似乎很难照进这里——阴森的丞相府里,窗边的琼鼎坐在一张长凳上研磨着一些药材,阳光打在这个少年模样的人脸上,秀气的长相,几近苍白的脸庞似乎毫不畏惧阳光的直射。
琼鼎是刘宽手下的一名忠臣爱将,专门为刘宽研制各种杀人于无形,不管是在眨眼间就能让人毙命还是漫漫十年才能让人死得无声无息毒药。只是琼鼎并不是经常在一个阴暗的地下,然后中间有一个从里面透出黄光或者红光的大锅炉的炼丹房里。
琼鼎的房间华贵而干净,几乎是一尘不染。
“看到没有,就是这样研的,速度要慢,要不然磨得快温度一高,药效就会损失。还有,不要用内力!你已经弄碎我将近十个玉研钵了。”
琼鼎苍白的手熟稔地操纵着那根碧玉做成的杵,正在做着示范。研钵里盛着的块状物已经磨的差不多了。
“哦。”对面一双白的细嫩而完全不同于琼鼎的手接过了杵和研钵,开始研着里面的东西,一股药香味扑鼻而来。
“嗯,很好,就是这样,别老是用你的内力去干事,非常不喜欢你们这种爱好打杀的习武之人。”琼鼎看着那双白嫩的手研磨着的动作,缓缓道,“奇怪你小子内力不浅,这皮肤怎么这么好。等你没利用价值的时候把你解剖来看看好了。”
“是。”
琼鼎拿出一块白色的帕子擦着刚刚握过杵的手,
“对了,最近丞相找你去过他那边吗?”
“没有。”
“他对你还真放心,也是,天下没人能解我的蛊术。”琼鼎的脸上并没有什么骄傲或者沾沾自喜的神情,“那好,我告诉你,要是丞相让我问你什么问题要你如实回答他,或者他自己亲自问你什么问题,你一定不能说实话。”
“那要怎么说。”
“你就说不知道。”
“好的。”
“嗯,那你继续在这干活,也许我明天应该看看你的皮肤到底是个什么构造,宁程予,就用你脸上那一块的好了。”琼鼎站了起来,“我先去看会书。”他伸了个懒腰,走到一旁高高的书架上取了一本书下来,看样子那本书应该是他经常看的书,因为打开后还夹了一个什么东西作为书签标记,琼鼎把它取出来,开始翻看自己的书。
琼鼎的嘱咐绝对没用浪费,刘宽捡着了宁程予这么个宝贝怎么会就放着不管。琼鼎才将手里的书翻过两三页,外面的丫鬟就小心翼翼地来传话让琼鼎带着宁程予到北边的偏厅去见丞相。
“知道了。”琼鼎的语气里没有烦躁,只是静静放下手里的书,对对面坐着宁程予说,“好了,可以先不用弄那个了,跟我去吧,记得我跟你说的话。”
“是。”
绕过几条弯弯曲曲的走廊,一身紫衣的琼鼎就带着宁程予到了刘宽所约定的那个北偏厅。
刘宽看见琼鼎来了,赶紧放下了手里的茶杯,不等他请安就迫不及待道,“琼鼎,他现在什么都听你的,是吗?”
“回丞相大人,正是这样。”
“不错,不愧是我一手栽培的爱将,那好,那你就帮我问他几个问题。”
“是。”
“这第一点,要问这小子,他到底是不是育璧门的门主。”刘宽早已一副等不及的样子了。他看着宁程予,但宁程予并没有开口答话。
“大人,需要我问,他才会开口回答。”琼鼎虔诚地笑着。
“好好好,总之你快问。”刘宽却不耐烦了。
“是。”
琼鼎盯着宁程予一双无神的杏仁眼,问道,“程予,你知道谁是育璧门的门主吗?”
刘宽还在期待着他的等待,却殊不知琼鼎在无意间已经将自己需要回答者回答‘是’或‘不是’的问题变成了要回答‘知道’或者‘不知道’。
宁程予听话地按照琼鼎所吩咐地回答,“不知道。”
刘宽听后立马气氛地将手上的茶杯摔到了地上,大喝:“琼鼎!他到底是真傻还是假笨!”
“大人,他是真的不知道了。我的蛊术,绝对不会有任何问题,这世上,除了我没有第二个人能解。”
这一回,琼鼎的脸上依旧没有洋洋得意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