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又是一惊,“慕容世家乃赫赫有名的铸剑世家,怎么会改行来收买路钱。”安毓然明显对他的答案满是怀疑。宁程予则不再说话,此时的他说的越多暴露的也越多,他也发现这个人不是什么寻常角色。
“世上慕容一姓的人家这么多,你怎么我就是你口中的慕容?”
“若我没看错,你右耳上紫色耳钉应该是慕容一家的图腾饰物吧。”
慕容里不置可否,没有正面回答安毓然的问题,“我知道你们有钱,给我吧,我就让你们过去,我好善,二百两就够。”慕容里把手伸出来,一副要定了的样子。
“我半年的钱都没这么多!”宁程予忿忿不平地朝他大声道。
慕容里白了他一眼。“你怎么这么罗嗦。”
宁程予觉得很委屈,就他话最多,自己为了不出差错都没怎么说话,现在那人还说自己罗嗦。
论安毓然和宁程予的武功,将坑在半盏茶的时间内填平是没有问题的,问题是他们不能表现出他们的武功,一个是文人才子,一个是白痴纨绔子弟,怎么可能有武功?
“看来你真不是慕容家的人了,慕容家又何时出过贪好钱财的俗人,慕容家一直都是清高示众,一派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安毓然淡淡道。
慕容家乃江湖上第一铸剑世家,乐善好施,救济了不少穷苦百姓。所铸的良品也都是武林中人争相想拥有的,只是慕容家铸剑一向只为配得上又出得起价的人铸剑,无论善恶黑白。
“放屁,少给我啰嗦,不给钱就睡这吧,说再多也没用了。”安毓然一直没怀疑过自己的口才,多说无用这个词对他来说根本不存在,但他很快知道这个慕容里书说的那句“说再多也没用了”的意思了,慕容里从怀里拿出两块木头塞子,塞在了耳朵里。安毓然淡然地看着他,心里早想挥拳头了。
宁程予很是时候的蹲下去拧了一下慕容里的脸,然后赶紧跑开了,安毓然和慕容里都无言地望着他。
其实安毓然并不在乎这区区二百两,既然这人没有其他目的,也无需再劳神费力了。他转身会马车拿银票。
“毓然,那人到底要干什么?”九王爷探出头担心地问。
“伯父,没多大的事,我们马上就能启程。”安毓然给了九王爷一个让人安心的微笑,看九王爷的表情就知道,安毓然微笑这一招果真父子通杀,老少咸宜。
安毓然把二百五十两银票递给慕容里,旁边的宁程予一副很舍不得的样子。慕容里看到那二百五十两也没多说什么,把耳朵里的木头塞子拿出来。不出一炷香的时间,坑就被填平了,表情有许多大石块,安毓然知道,那是为报答他给的二百五十两里多给的五十两。
“我是不会谢你多给的那五十两的。”慕容里面无表情地说道,接着拿起包袱,消失在旁边的树林里。
“安然,你好有钱。”宁程予一脸崇拜,这句话他早想说了,育璧门的赞助方啊,大部分活动费用都是南部负责人安毓然出的。安毓然视之如空气,接着上了马车,宁程予屁颠颠地也跟着上了车,继续背他的《礼记》。
终于到达临易。
倚春楼内,春光融融,过客纷纷。
“哟,这是哪家的俏公子啊。”若不是老鸨一声吆喝,的确有不少人以为迎面走来的少年时哪来的花魁小倌。“俊公子您来的正好,坐下让姑娘们陪陪,等会听我们碧柔姑娘今个唱个自己写的曲儿,公子您保准忘不了。”
倚春楼内那任务,安毓然如约而至了。
他任由那些衣着撩人眼的姑娘坐在自己的身边,自己也只是喝喝桌上的茶,不理会那些女子的**,自讨没趣儿的姑娘们也就陆续寻别的主去了。
没过多久,伴随着调笑和欢呼的喊声,一位身着绿衣的女子,飘飘然的从厢房中走上二楼的楼台,笑靥如花,腰纤身直,轻纱遮面。底下轻浮的喝彩声愈发不可收拾了。
那名女子屈膝一礼。
“下面,是我们碧柔姑娘为大家献曲。”旁边的小厮报幕。
一手已跃上古筝,如听仙乐一般,耳暂明。
“文舞墨歌刀剑影,营帐春寒寄羽翎,秋风艳,月影圆,亭中相思却难眠,唯有与君征南战,只得空巷把人盼。”
曲子婉转动听,人生得也是惊艳不俗,安毓然站在台下,意味深长一笑。
开始还在猜测一直出其不意攻其无备的门主会以何种方式在这人来人往的嘈杂地传达隐秘的信息,现在看来,真如前人所言,小隐隐于野,大隐隐于市。
台上的姑娘还在吟唱,看台下倾听的人,怕只是凑热闹,大概也没有人会有如此闲心听这好似闺中寂寞的女子的相思词了。
“只可惜,若是此词真出自姑娘之手,这位碧柔姑娘就真是才貌双全了。”安毓然小声叹息一声,转身离开了。
还没走出门口,就又惹得一帮姑娘们就一直暗投秋波,很是渴望这位公子能留下来陪她们共度良宵,只不过这些香粉和媚眼留不住这位风华绝代的公子。
只是,这位公子却突然停下了脚步,也不知是为哪位姑娘驻足。
“小爷,您到这儿来怎么只顾吃呢?”那边的女子一阵娇嗔,“喝口纱儿手里的桂花酿吧。”安毓然的眼神落在那边的角落里,女子媚眼如丝,身段曼妙,玉臂勾住那个紧张得满脸僵硬的人。
“呵……纱儿……我不喜欢喝这个。”那人还保持着一张充满好奇的脸看着旁边的人,虽然脸已经红的不行。
“是不会喝吧。”女子轻佻的笑着,“怎么不会喝呢,不会喝慢慢喝就会了啊,一回生二回熟,来,我喂你吧。”
说罢,女子轻酌一口酒酿,慢慢朝那人面前靠去,旁边跟坐着的几位女子也跟着开始掩面轻笑,“小爷,您不仅长得俏,人也可爱得紧啊。”另一位女子用手点点那人的脸颊。
“是啊,双儿长这么大还没见像您这样惹人爱的呢。”
盈盈笑语,听得安毓然不自觉握紧了拳头,也不知哪来的一股子气儿,安毓然就冲了上去,将女子从那人身上扯开,丢给她些银子。
“滚。”声音里压着几欲喷发的怒气。
女子一见安毓然,脸上先是一惊,随后也没有捡起地上那些打点的银子就面带那副一成不变的媚笑走开了。即使生在烟花之地,在值得谈起尊严的人面前留住自尊是必须的。倒是老鸨过来拾起地上的银子,迎上笑脸,忙着赔不是。
“你怎么在这。”安毓然没有理会旁边的人,眼睛直直的盯着那个惊魂甫定的人,宁程予。
“我……我一个人来玩玩。”
“到这儿来只是玩玩?你很喜欢在这玩吧,在京城的时候你是不是也经常往这样的地方跑?”
“没有,我第一次来。”其实宁程予是第一次来这里,因为这次需要他亲自送达任务,他要把歌词送到歌姬手里,那首歌也是出自他之手。
安毓然并没有因为这个回答停止发问,“你《礼记》背完了吗?”
“没有。”
“你一个人出来没叫阿丁阿良陪着,你爹同意了吗。”
“没有。”宁程予的“没有”一个比一个小声。
“没有你还来?你不怕人担心吗,你一天到晚就寻摸着怎么玩了,除了吃喝玩你还会什么,除了让人生气担心你还会什么!”
安毓然的声音有些不受控制了,周围的人也都停下来投去了目光,大概也是习以为常的场面了,那些人看了一会就都各自干各自的事儿了,依旧打闹调笑,斟酒卖笑,春帐意暖。
安毓然不知道宁程予有没有喝酒,或者喝了多少,脸上的红晕就一直没下去。宁程予并没有喝酒,他根本不会喝,第一次来这种几乎花酒不离手,姑娘不离身的地方,宁程予自然不习惯,也很拘谨,害羞脸红当然是正常的,更何况现在的他就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这一切都不是他的伪装,虽然为了掩饰自己门主身份的宁程予不得不掩饰很多东西,但有些东西是掩饰不住也装不了的,比如现在害羞窘迫的脸红,一开始被姑娘调戏的不自在,比如那种让人想保护的干净。
“我不用你管。”宁程予别过头。
不等安毓然开口,宁程予很快又看向安毓然,声音有些执拗地说道,“我知道你讨厌我,我总是破坏你的事,我就是一个没有大志向的人,我永远不是我哥,也永远不是崔晟,所以我怎么做也不能让你对我像对小晟那样子对我笑一下。就算我喊你‘毓然’不再喊你‘安然’,你也还是会讨厌我。”
安毓然更是生气了,眼睛中的怒火越烧越旺。
“既然你讨厌我就不要过来跟我说话啊,”宁程予也没有停下的意思,“你为什么要管我呢,我这次又没有碍你的事了,无论怎么样,桐紫星也回不来了……”
“住口!”安毓然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凶他打住他准备说下去的话,到后来,安毓然都很后悔。
宁程予似乎失望地看了他一眼,抓起桌上的酒壶一饮而尽,脸上随即出现了那种难以忍受酒味辛辣的表情,“啊,好难喝。”宁程予极小声抱怨了一句,然后头也不回地跑了出去。
“爷,快追吧。”刚刚被他训斥走的女子又从身边经过,稍稍停顿下来对安毓然开口道,“我们这些娼妓,您们是瞧不上眼,说的话也上不了心,但是啊,纱儿越是在下面,就越看得清,越是了解,越是懂的了,敬得起那些大人们不认可,不承认的东西,爷,您真是喜欢那位公子呢。”
“走开。”滚的另一种表达。每一次的失态都是因为宁程予那混蛋。
只是两个有气无力的“走开”,纱儿就看出了全部,她也不怒,似乎早已学会了隐忍,只是有些得意的一笑而已。
安毓然没有闲情再注意她脸上的表情,转身快步走出倚春楼。
“爷!爷!那位公子的酒钱啊!”老鸨一副火烧眉毛的样子追在后头喊。
“妈妈,我说您就算了吧,刚那位公子丢的银子你拾去的也不少不是?”纱儿说着又笑盈盈地迎向另一位刚进门的男子。
“臭丫头,就知道胳膊肘向外拐。”老鸨小声咒骂了一句,但神情间却是疼爱。
“谁让那俩公子生得都那么俊呢。”纱儿回头朝老鸨吐了吐舌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