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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除夕

或许是因为年前孝庄老太太的突然大丧,让整个宫闱里都弥漫着一片哀寂惶恐的气氛,就连康熙同志,也是十天半个月也难开一次笑脸,不过好在,大丧过后的一个半月便是除夕,为了缓和这样沉重的心情,康熙同志便也采纳了皇贵妃的建议,决定好好的操办操办这次的除夕大宴。

而敏妃因着协助皇贵妃操办除夕大宴的关系,便领着圣喻被允着多跑了几次阿哥所,事必躬亲的为着十三阿哥和她张罗着过年所需的应用物品。每每看着敏妃喜气洋溢带来的衣料,饰品,夸赞的仿若每一件都是人间极品般的珍贵,其实她都明白这些喜悦不过是来自于肯定了康熙目前仍然存在的宠爱罢了。看着敏妃一件件的展示给十三和她看,想象着这样的笑容背后属于她们这些被皇权禁锢了的女人们的悲哀,除了终日与这些浮华作伴就是与那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的寂寞为伍。

除夕那日,乳母抱了她与十三的乳母一起,去给康熙和太后请安,原本有些抗拒的她无奈没有选择的权利,只好在康熙毫不吝啬的赏赐之下,再次展露她那纯真迷人的甜美微笑。祈祷着康熙被自己笑晕了以后,可以早点放自己回去。却谁料到,或许是她笑的太专业了,竟然惹得每一个打赏的主子们都踊跃的想来抱她,讨得她一个醉人的微笑。

好不容易一圈打下来,生活费是讨了不少,可惜她的脸也快要僵掉了般的麻木。毫不掩饰的大大的打了一个哈欠,憨态可掬的表情,立马引起了皇贵妃佟佳氏的关注,晚宴还没有开始,她就获得了特别的恩赐,可以早早的回去玲珑阁休息。路上想起临行前瞅着康熙那一大家子团年的和乐,猛然的就想到了此刻或许正在独自守年的老爹,不禁一阵悲从中来,想也没想的就嚎啕大哭了起来。

或许是自从乳母来照顾她以后,就不曾见到过她这般的大哭,不禁慌了心神,哄着哄着,见她没有丝毫想要停止的意思,便开始担心起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一阵紧张,直接就禀了阿哥所首领太监传了太医前来问诊。

古代的太医和现代的医生好像都差不多,只要被他们看了,就似乎没有健康的,没病也要硬说出些毛病来,听着那个有些上了年纪,故作深沉状的捻着那几根为数不多的花白胡须,不停叨念有词的太医大伯,神叨叨的分析她什么虚火滞中,胃气错乱,她就烦躁的想吼上一句“本姑娘只是想家了。”

好不容易送走了太医大伯,又换上了乳母前来折腾,好不容易被强行灌下去那一盏不知道是什么作用,苦的像黄连般的药汁,她终于在这举家团圆的时候,迎来了属于她的片刻宁静。

孤寂的一个人躺在舒适却狭小的摇车里,呆呆的盯着高悬的天花板发愣,听着前厅乳母们和着几个丫头太监玩牌逗趣的欢笑声,一股无声的落寞感袭上心头,她想念二十一世纪的奶奶和好朋友们,想念以往和他们在一起没心没肺,快乐生活的点滴。除此之外她也很想念远在京城之外,孤独无依但却是她目前唯一最亲最亲的帅哥老爹。如果她能开口说话,她一定会去求求康熙,让她能够回家去陪老爹守个岁,吃顿饭,欢欢喜喜的度过这个属于他们的除夕夜。

恍恍惚惚间,觉得她似乎是睡着了,一个很温暖的怀抱把她从摇车里轻轻的托起,稳稳的搂在怀里。周围突然变的安静,没有了斗牌的吵杂,也没有了外边那霹雳啪啦的礼花声。安稳的转个身,狠狠的挤进那个让她感觉到熟悉的怀抱,迷迷糊糊的继续做她的春秋大梦。

夜或许是已经有些深了,就连月亮也已经躲进了厚厚的云层里去酣睡了,只有他还抱着她静静的坐在泪流满面的红烛下,互相依偎的彼此寻找安慰。

“小玲珑,又是一个除夕了,皇阿玛今年赏了我一套他少年时誊抄的一部《论语》,还夸赞了我,在文华殿里给百官的授书的精彩,可是为什么我还是这么的不快乐,皇阿奶说等过了新春,就要给我去定亲,皇阿奶说皇祖奶奶挑的格格是全大清最美丽,最贤惠的格格,就像皇额娘一样,可是我不愿意,我知道这个世上,再也不会有像我皇额娘那样的女子,我不要定亲,我不要娶一个我不爱的女人。皇阿玛不断的教导我要沉心静气,可是我却益发的心浮气躁,只有看到你,只有在这玲珑阁,我才能稍微的平静一点,你是皇阿玛赐给我的解语花吗?是代替皇额娘来倾听我心声的解语花吗?你知道吗?皇阿玛今年又新宠了几位嫔妃,个个都是花容月貌,美丽异常,今天我看到她们环坐在皇阿玛的身边,心里好难受,早先皇阿玛还会特意给皇额娘留个空座,以示想念,可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皇阿玛身边就再也没有属于皇额娘的位置了。”

哎,可怜的孩子,虽然没有见过额娘一面,却时时把额娘放在心上,就连康熙身边的位置,怕也只有他还在为了额娘在意,应该是喝了不少酒吧,双颊红彤彤的,映衬着那一双迷离的剑眉星目分外的温润。

“皇祖奶奶不喜欢你,不喜欢你的额娘,不喜欢皇阿玛把你留在这宫中,就连皇阿奶也曾经嘱咐过我,不要逾越了礼制的对你太亲近,她们总是提醒我是太子,是将来的帝王,可是她们不知道,作为帝王,作为储君的孤寂,我从小就没有了额娘,随着皇阿玛,除了规矩还是规矩,我没有朋友,甚至没有一个可以说话的人,皇阿玛把你留在这原本不属于你的地方,让我好好的照顾你,其实我知道,皇阿玛是看出了我的寂寞,看出了我的孤寂,才想给我找一个寄托,找一个安慰。你的稚嫩,你的无害,让我可以无所顾忌的亲近你,每日生活在那东宫之中,仿佛行尸走肉般的为着规矩尊严生活。我其实痛恨这样的生活,痛恨这样处处压抑了的自己。虽然我的皇额娘是皇后,可是我却可怜的连她的样貌也不曾亲眼目睹。我连一声皇额娘也不曾唤过,只能在太庙的宗祠里,找寻她曾经的影子。”

说到这儿,激动的胤礽似乎已经是有些控制不住的要崩溃了,她怎会不懂他所说的压抑和无奈,可是她能做什么,她什么也做不了,他的命运,他的一生,早就在出生的时候,命中注定了,无奈的叹息她只能留在心底化开。谁说帝王不悲愁,这眼前的太子同志,那一脸的愁苦,瞬间就苦的她迷了心智。他似乎已经醉了,放纵的醉了,玲珑阁里飘散着一丝桂花酿的沉香,紧紧搂着她的怀抱,散发着不一样的寂寞,那略有颤抖的声音,轻而易举的就勾起了她心底那同样也脆弱的神经。

“玲珑,我的小玲珑,我不知道皇阿玛为什么会选择让我来照顾你,你这么的小,和十三弟一样的小,可是你却不会像十三弟一样的爱哭,爱闹,你乖巧的只会对我微笑,我喜欢抱着你,和你说话,什么都喜欢说,虽然你听不懂,也无法回答我,可是我却依然那么的喜欢说,在这座深宫里,我没有可以说话的人,我怕皇阿玛,他总是会不断的询问我的功课,问我那些为人臣,为民君的大道理,他从来不抱我,他抱过四弟,抱过五弟,也抱过六弟,八弟,甚至是九弟,十弟,可是他没有抱过我,三岁起,我就要背那些比我还要高的典籍,拉那些比我还要大的长弓,大哥傲慢冷漠,处处喜欢和我比较,他是长子,可我却是太子,我知道他努力的很累,可是他不知道其实我更累。我不喜欢皇阿玛给我找的老师,我不喜欢学习那些枯燥的八股文,可是我没有的选择,我是皇阿玛的儿子,是大清朝的太子,皇阿玛说只有我努力的学习,以后才能做个为民称颂的好皇帝。玲珑,你知道吗?今年已经是我在这紫禁城里度过的第十二个没有额娘相伴的除夕之夜了,每年的这个时候和我的生辰,我就会特别的难受,特别的孤单。别的阿哥格格,都有额娘陪,都可以留宿在自己母妃的寝宫里,一起守岁,一起逗趣,只有我,只有我这个太子,要回到那冰冷冷的东宫,一个人守岁到天明,小时候,我会去皇阿奶的慈宁宫,她会给我念好听的童谣,做好吃的团糕,可是后来,想要讨皇阿奶喜欢的人越来越多,我就不再喜欢去了,拥挤在那一堆的人群里,我就会喘不过气来。还好,今年,你来了,我可以和你一起守岁,没有讨好,没有谄媚,安安静静的,只有你我,简单的守着时光,慢慢的等待新年的到来,这样的感觉真好,玲珑,你要快快的长大,快快的长大,以后的每一个除夕,都陪着我一起守岁。”

哎,她很想控制,可是她控制不了眼泪要冲出眼眶的冲动,眼前这个看起来面如冠玉,尊贵非常的小男生,不大的面容里,竟然融合了太多的稚嫩和世故,她知道高处不胜寒的道理,可是真实的目睹他显露出来的孤苦无依,感同身受他溢于言表的寂寞,此刻她的心同他一样铭心刻骨般的疼痛。

“玲珑,你为什么哭了,你能听得懂我说的一切,对吗?你是在为了我哭,对吗?”

不想表现出太过于离谱的神情,她努力的挤出一副无辜的表情,想要蒙混过关,却谁料接下来他的一番话,直接就把她送上了情感崩溃的边缘。

“其实,我知道,你也难过,你也寂寞,对吗?你也没有见过你的额娘,你也没有机会再唤她一声额娘,你被皇阿玛诏入了这座没有温情的深宫,远离的你的亲人,远离你的阿玛,虽然你现在还不知道思念为何物,可是当你知道的那一刻起,你就会跌入那万劫不复的深渊。如果你能言,你一定会想着去见见你的阿玛,求皇阿玛给你一个在被阿玛抱抱的机会,对吗?”

心底的呐喊像山洪一样的爆发,她怎么不懂思念为何物,她不仅仅是思念老爹,思念额娘,她还思念那也许永远也不能再见的二十一世纪的所有亲人们,每日躺在这清冷的宫阁里,吮吸着没有情感因素的乳汁,她的心是空洞而麻木的,她想回家,她想回到那间对于她来说,熟悉安全的堡垒。她想窝在老爹的怀里,远离这座没有情感,危机四伏的深宫坟墓。

“阿玛,抱。。抱。。”

仿若惊雷一般的牙牙学语声炸开在胤礽的耳边,不敢置信的盯着手中那小不点一般大小的人儿,抖着颤音连着又问了一遍。

“玲珑,你说什么,你刚才说什么,你再说一遍,再说一遍。。。。。”

虽然没有料到她这么早就能模糊的发声了,想着反正都已经开口,索性就豁出去了,壮着胆子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语。

“想。。阿玛,抱。。。抱。。。”

话音刚落,就听到了胤礽那因激动而有些颤抖的号令声。

“来人啊,立刻快马加鞭的去西林大人的府上传本太子口谕,明日城门一开,请西林大人即刻进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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