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了高二,小可越发孤独了起来,这一年,妈妈终于和爸爸离婚了,他们离婚,小可也终于松了一口气。唯一让小可难过的是,爸爸在付了一大笔钱后,便高高兴兴,满心欢喜的走了,小可一直目送他离开,他却连回头的想法和举动都没有。
离婚后的一个月,妈妈便卖掉了小城的房子,连工作也一并辞掉了,不管小可是否愿意,她执意带小可来到了A城——这个陌生而奇怪的城市,小可不知道为什么妈妈会选择来A城,在这之前,小可并没有听说过妈妈和这座城市有过什么交集,这里真的是举目无亲,人生路不熟,小可在火车一觉醒来,便是A城的深夜,她思维迷茫地踏上了这个同样迷茫的城市,因为夜色深重,小可根本分不清东南西北。只记得一辆出租车把她们拉到一个小区昏暗的门口,她们的行李还没有放稳便绝尘而去。
但一向硬气的妈妈却打算在此落地生根了,因为她很快就盘下了小区旁的一间花店,并将所有的家当放在花店的阁楼上,吃喝拉撤都在店里了。小店不大,比不上在小城住的三房两厅,但是妈妈每天都会进货,那些花花草草,有活的,有水养的,有假的,从地上蔓延到空中,连阁楼的栏杆上都绕满了绿的藤蔓。小可觉得自己成了鸟巢里的鸟,而这个鸟巢还安在花枝招展之中,心里还是欢喜的。
小可之所以孤独是因为上了A城最好的高中——A城一中,不是考上的,而是妈妈不知托了那路神仙让她上的学。
小可高且瘦,报到的第一天,她便自觉搜寻教室最后的座位,锁定了一个近后门的空位置,小可便目标坚定,义无反顾扑将过去。
走过第三个座位时,她一不小心,碰翻了座位上的书呀、试卷呀什么的,“哗啦啦”的好大一阵声响,她连忙蹲下身去想将东西收拢起来,但她刚蹲下,身后背着的背包又带翻了桌上的水杯。水杯连茶水一并向小可脑袋砸去,
说时迟,那是快,幸好水杯的主人眼目手快,身手敏捷,在水杯与小可脑袋亲密接触的一刹那,及时抄起了水杯,但杯中的茶水还是不可幸免地倾倒在小可的头上。顶着茶水淋漓,小可直起身,一络刘海搭拉在额头上,向下淌着水,透过这断断续续的水帘,她看到脸前一张憋着笑意的男生的脸,男生递给她一包纸巾,一边说:“对不起呵”,一边拼命的忍着笑。
小可接过纸巾,落荒而逃。坐在座位上,看到前面那个还在无声地笑到肩膀颤动的男生背影,她又羞又恼,脸便不可歇制的烧了起来,脸大概红得厉害吧。小可知道自己最麻烦的是,但凡遇到什么难堪事,脸便会出卖自己,除了脸红便是红一阵、青一阵,藏也藏不住。
没用几天,小可便弄清楚那个笑到肩膀颤动的男生的底细了,倒不是小可特别八卦,或是刻意去“人肉”过,而是那个家伙的光辉事迹在校门口的宣传栏闪闪发光,从简介到照片,用了大一开的海报,小可在校门口等公交车实在无聊,便将这张海报从头到尾看了两遍。照片比真人好看,用了逆光处理,脸型显得没有那么幼稚,有点儿明星范儿,小可还怀疑这张照片用了美图秀秀PS过,要不,脸上怎么光滑得一点儿痘痘都没有?蚂蚁都快爬不上去了。小可记得很清楚,那张曾近在咫尺的可恶的笑脸额头上有两颗明晃晃的青春痘!
“奥数选手、年级前十,优秀旗手,十佳少年”,看到十佳少年几个字,小可冷笑了一下,想当年,唉,想当年,小可便有点黯然。想起当年,在初一到初二时,她也是个好学生呢,什么优秀的名号没她份呀,只是爸爸妈妈的离婚大战一发动,幸福的生活就象花儿那样凋谢了,他们日吵夜吵,有次在校门口还打了一架,那么多的同学看笑话,小可唯一能做的就是拔腿就跑,假装从来没有认识过他们。
想起当年,小可还想起陈磊,陈磊的名字有三块石头,但他可不是石头,他温暖得很。她妈妈与他爸爸是同一单位的同,打小就住同一个院子,一起上的幼儿园、小学,初中还在一起读了三年,这份交情可不浅,不是所有的牛奶都叫“特伦苏”,也不是所有的青梅竹马都叫“好哥们”。
他们结拜过的,那还是小学的事情,他们一起看了《红猫七侠传》的漫画书,便结拜成了红猫二侠,本来想找多几个同学仔凑成七侠的,但其他同学仔忙着做奥特曼打怪兽拯救地球去了,谁也不愿意加入他们的红猫军团,所以他们一直是红猫二人行,上学放学一块儿走。
他真的是好兄弟,读初中最后一个学期,也是小可爸爸妈妈的离婚大战进行得如火如如荼的阶段,有一天放学,小可和陈磊还没有走到楼道,便听到五楼小可的家传来歇斯底里的叫骂声和杯杯碟碟粉身碎骨壮烈牺牲的“砰砰”声,接着,一件疑似花瓶的东西从天而降,在小可的脚下炸得粉碎。
小可扭头就跑,一口气跑到小城的江边,彼时,暮色四起,天苍苍地茫茫。
小可在河边坐下来,陈磊紧跟其后,跑得气喘吁吁:“小可,你可跑得真快,比兔子还快。”然后在她旁边一屁股坐下来,便没有起身的打算。
忘记介绍陈磊的外表,因为从小就是吃货,陈磊长得圆滚滚,胖嘟嘟,是深受爷爷奶奶,外婆外公等老革命前辈喜爱,而女生不爱的男生,这也是为什么只有小可和他玩的原因之一。
看着身边的陈磊,小可觉得十分崩溃,她对他说:“可不可以借你的肩膀用一下”,还没有等陈磊答应,小可便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靠着陈磊肩膀哭开了,连哭带泣,花了半个时辰,小可心中终于舒服了一点,安静了下来。
看到陈磊一动不动的当了半天人肉布景板,小可好生过意不去,她说:“你还没吃饭吧”,陈磊对她耸耸肩:“你也没吃,我请你吃饭好不好?”,小可想起回家估计也没有饭吃了,因为大战开启以来,小可便经常没吃上妈妈煮的饭,好在陈磊够义气,经常接济她,有时还邀请她到他家吃,要不,她的压岁钱都不够伙食费的花销。
她和陈磊站起身,拍拍身上的草棵,便走回城中,在一家餐馆,陈磊豪气得很,他说要请小可吃一顿好的,点了炭烧生蚝,两份茄汁猪扒,外加海鲜蘑菇汤。末了,意犹未尽,还点了个香蕉船。结果结帐一百六十元,他们翻遍了各自的口袋,凑了又凑,只有二十八元五毛四。幸亏店主是个好人,同意他们洗碗抵数的建议,他们在店里洗了一百多个碗,手都洗脱皮了,才重获自由。
小可回到家,已是夜里十一点,她打开房门,家里静悄悄,一点声响也没有,她一开灯,便吓了一跳,因为妈妈披头散发的坐在沙发上,一看到小可,她的目光猛然凌厉起来,历声对小可喝道:“说,这么晚,你去哪儿了!”,小可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妈妈一把冲上来,拎着小可的衣领又推又搡,“你有本事啦,学会离家出走啦,我多艰难养大你呀,你竟然敢离家出走?你走呀,走呀,有本事别回来了!”。
妈妈的力气不知为什么变得特别大,一下子便将小可推出门口,小可在门槛上绊了一下,人便向外倒,碰在楼梯上才定住了身体。看着脸前“砰”的一声关上的门,小可发了一会呆,然后蹲了下来,捂着嘴,眼泪纵横而下,她无声地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