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东财团的集体宿舍里,丁子健半躺在床上,嘴里叼着一根香烟,饶有兴致的翻看着一本厚厚的白话版的《孙子兵法》。
“哎,子键,你丫最近有点不对劲啊?白天神出鬼没的,下了班连半个人影都看不到。不会是又泡上附近的那个漂亮妞吧?其实没必要遮遮掩掩的,干脆领来让哥几个见识见识,怎么样?”
“对嘛!好兄弟不能见色忘义。无聊时,你不稀罕跟我们玩牌也就罢了。但是只顾着自己逍遥快活,撇下一帮光棍汉,眼巴巴的躺在床上烙饼,可实在不够意思啊?”
“都想哪去啦?我有正事忙,没工夫跟你们瞎掰。”
这时,黄毛凑过去,很小心的问,“健哥,你说你捧着一块大砖头,能看出啥名堂来?我除了会写自己的名字外,斗大的字不认识几个,这样不也照样活得挺滋润。你干嘛要费那份脑瓜子?”
“**懂个球!当初我磨破嘴皮子,硬把你带进来。不是让你扎进女人堆里,跟鸡皮嘎啦眼的老娘们打情骂俏的?你说你也老大不小的人了,怎么还是像以前那样没正行?就不能你长点出息,多参加参加补习班,学些有用的知识?
“俺是不懂。但学问大了,也不见得是一件好事。电视上说,清华、北大的高材生卖糖葫芦、卖猪肉,连海归的博士都找不到好工作,在五道口摆地摊呢?作为大公司的保安,我总比他们强多了吧?至少体面。”
“体面有什么用?它能换成钱花还是能泡来妞儿?”
“老油条,你也不撒泡尿照照?像你这种人不人,鬼不鬼的大烟泡,也想去泡妞?我看得了吧!恐怕还没沾到女人的身子,自己早就先泄了。”
“虾皮,你丫够损的?成心的笑话我是不是?”
“别跟自己的兄弟过不去!”外号‘愣头青’的赵二猛大声的呵斥道,“他说的没错。你真应该破费点钱,买些上等的壮阳药,好好的补补。要不然,新婚之夜,刚趴到老婆的身上,抽动没两下,接着败下阵来。那还不把人搁半道上,猴急猴急的?”
老油条抿着嘴,发狠的说:“补,大补特补,外加狂补。我白天吃人参,晚上啃鹿茸,一准儿补成金刚不倒。”
一席话,惹得屋里的几个好色的男人发出****的笑声,丁子健有些不耐烦地说:“TMD,有完没完?老子看书的时候,你们都统统地给我闭嘴。谁要胆敢再发出响声,看我不抽死你丫的?”
“健哥,那……放屁行吗?”年龄最小最听话的强子,怯生生的问。
“不行,憋着!”
“可……憋……憋不住了咋办?”
“怎么那么多事?滚外边放去。”话音未落,只听‘噗嗤’的一声,顷刻间,臭气熏天。丁子健赶紧的捂着鼻子,“你丫刚从化粪池里爬出来的,这么臭?”
强子不好意思的挠着头说;“对不起,各位大哥。我不是故意的,那地方没阀门。不然的话,我早就提前关上啦!”
“赶明儿我让街上的铁匠帮你打把微型锁安上,怎么样?”
强子连忙摆着手说:“不用不用。我以后学会控制,尽量把臭气排完了,再进屋,绝对不会污染空气的。”
“看把你吓得那样,哥逗你呢?”丁子健摸了摸他的头,然后合上书,拿起枕边的一份报纸,“冯小刚,哥几个都认识吧?京城著名的大导演。虽然很多拍电影的同仁都不待见他,贬斥他,恶心他;但我觉得他挺有能耐的,爱较真,是个随性的人;不管外界怎样评价他,打死一副爱谁谁的纯爷们样。我很少佩服别人,他算是头一个。”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下,吸了口烟,“现在我给你们读一段,他回答记者的访问录,仔细听好了,这话糙理不糙,‘你到了妓院,你还说自己不是鸡?谁信啊?生活所迫必须当鸡的时候,你就得忍着,客人想怎么玩你就怎么玩你。挣了点钱了,可以从良了,还在妓院干着的时候,客人玩你,你就不接受了,你就想我可以不当这个鸡了。’知道这说明什么吗?人穷志短,财大气粗。所以,我们总不能停留在低水平的温饱线上,而是要寻找机会摆脱鸡笼的束缚。”
“嘿!你小子挺能整啊!如今说起话来文绉绉的。看来,花千把块钱,弄几本破书读读,还真让流氓摇身变成学者啦!”赵二猛连讽带刺的说。在保安队,他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平日里,最看不惯丁子健那副和珅的奸臣样,虚伪的令人砢碜。
“是啊!咱队长变化太大,今儿可算是开眼界儿了!”
“既然这样,你们也都好好学,争取摘掉臭流氓的帽子。”说着,丁子健转过头,“强子,你下次蹲茅厕,忘记带手纸的时候,别像没文化的大老粗别样,把报纸撕下一半,就用来擦屁股。这都什么年代了,老土不老土?”
“那等我看完后,再擦,总成吧?”
“成,怎么不成?哥给你支点招,当你擦完屁股后,最好直接把报纸吃了。那样,满肚子都是学问,人前人后的多拽啊!”
“健哥,你看虾皮,老是欺负我?”
“切!没见过你这么小心眼的GAY?”
“GAY,到底是什么呀?”强子好奇的问。
“男同性恋。全球老流行啦!”
强子‘腾’地站起来,气得两眼直冒火,攥着拳头说,“**才同性恋呢?我……老子我……我是个大男人,纯爷们!”
虾皮翘着腿坐在椅子上,可劲地拍着巴掌说:“好!你丫总算爆发激情啦!说实话,我还真担心你,继续蔫下去,变成咱宿舍的另一根老油条呢?”
“你?你指桑骂槐?”
“大家都消停点吧?”赵二猛一边安慰着老油条,一边吩咐道,“难怪哥几个涮你?没事总腻在强子的床上干吗?赶紧回你自己的窝躺着去!”
“两个人挤在一起,不是更加的暖和吗?”
“纯属屁话!知道啥叫心里暖吗?知道啥叫醉死温柔乡吗?那全是指男人抱着女人的情况下,产生的化学反应?懂不懂啊!土老帽?”
“健哥,你懂得真多!”黄毛佩服的说。
“你多泡上几个妞,保准比他懂得还多。”赵二猛冷笑着说。
丁子健‘腾’地从床上站起来,怒目圆睁的问,“这话什么意思?瞧不起哥们,是不是?今儿你不把话给我说明白了,我他妈跟你没完?”
赵二猛也不甘示弱,随即撸起袖子,露出胳膊上老虎的纹身,厉声的回应道,“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老子也不是喝醋的。明人不说暗话,我就是打心眼里鄙视你了,又能把我怎么样?”
“你小子有种!我他妈抽死你!”说着,他一个箭步冲上前,狠狠地揪住赵二猛的脖领子,抡起了拳头。
“别别别,都是好哥们!这是干嘛?”老油条试图分开两个人。
“你不要拦着!滚一边,老实呆着去。我倒要看看他有多大的本事?今儿他抽不死我,就是狗娘养的!”
“猛子,你还别逼我?”
“我就是逼你了,咋样?”
“两位哥哥,你们都消消气,好吗?我强子没文化,不会说什么大道理。但我妈总是跟我絮叨,遇到事情时,头脑要冷静,不能着急上火翻脸挑眉毛?天南海北的出来打工,不就是讲究个和气生财嘛!”
“对。这话在理。”
一席话,让丁子健的火气消了一半,他伸出手,拍了拍赵二猛的脸,傲慢的说:“今儿饶了你小子。以后说话,嘴巴给我擦干净点。别带着屎渣滓,到处的乱喷?”
“哼!彼此彼此!”
看到这种缓和的局面,老油条彻底松了一口气,于是,高声的吆喝着说:“好了,没事啦!大家都睡觉吧!”
在温暖的梦乡里,人人都是平等的,但是当太阳升起,生存的斗争重新开始时,人与人之间又是多么的不平等。
凡是有甜美的鸟歌唱的地方,也都有毒蛇嘶嘶地叫。
凌晨,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外面就传来剧烈的敲门声,“小楠,快开门,看我给你带什么来啦?”
“马?好可爱的小马!你从哪里抱来的?”说完,她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的伤感,陪伴自己多年的爱驹。出事后,愤怒的父亲用双管猎枪把它活活的打死了。生活的轨迹就是这样,在万物共存的自然界,无所谓公平还是不公平。往往犯错误的是高智商的人类,而受到惩罚的却是低能的动物。
“农户家里。刚生下来没几天呢?你摸,它的身上滑溜溜的。不过,有一个很关键的问题摆在你的面前,离开妈妈的幼仔需要人工喂奶,你能行吗?”
“行!这有什么难的?”张楠喜不自禁,“你怎么知道我喜欢马?”
“贵人相助!”说着,他冲吴妈眨了眨眼睛。
“噢!明白了。原来我身边有间谍,你们里应外合,是不是?”张楠试探性的问,“赶紧从实招来,你是用什么方法收买人心的?”
丁子健举着右手回答,“天地为证!绝对没有收买,是感化,用一颗无比真诚的心去感化。我说的对吧?吴妈?”
“对。我看小丁这孩子挺有心的,人也蛮不错,就想从中帮忙促成好姻缘。”
“吴妈,看您说哪儿去啦?”她有些羞涩,“你们的行为要是搁在抗日战争时期,可遭殃了,非得拉大街上游行示威不可?”
“为什么?”
“分裂组织,搞地下活动呗!”
“这是促进安定团结的手段。虽然不高明,但卓有成效。”
“谁能证明?恐怕没有吧?”
“有。怎么会没有呢?你知我知,吴妈最知。”
“别把不相干的人扯进来,我什么都不知。”
“完了!一腔热血恰似江水向东流……”
“没那么惨烈吧?”
丁子健趁热打铁的问,“你诚实的告诉我,有缓和的余地吗?你还在排斥我吗?我还受欢迎吗?如果你真的否定我,没关系,大老爷们能扛得住!”
自从上次,他表达了爱意后,张楠陷入了深深的矛盾之中,她内心里多么希望自己可以像其他的女孩那样,穿着时尚的套装,画着精致的妆容,自由自在的去逛商场,去泡吧,去蹦迪,去钱柜唱歌,去爬长城……可是现实摆在面前,她离不开拐杖,离不开轮椅,离不开这些附属物。
“小楠,怎么不说话?生我气啦?”
她淡淡的笑了笑,“没有。我只是觉得一切都太朦胧和虚幻,有点让人不敢相信。至于刚才的问题,那得看你想要什么?我才能给出你答案。”
“我想你做我的女朋友,做我的妻子,做我一生的伴侣。”
张楠的脸‘腾’一下就红了,低下头柔声的问,“你考虑好了?真的考虑好了?难道真的不在乎,我是行动不方便的残疾人吗?”
“我在乎的是你的内心,而不是身体。只要你答应,我愿意做你的拐杖,做你的马夫,陪伴着你走向生命的尽头。”
“子健,我是在做梦吧?你赶紧掐一下我的胳膊。”
他低下头,并在她的额头上轻轻地吻了一下,然后虚情假意的说:“这不是梦!傻姑娘,我在向你求婚,希望你给我机会,做丈夫的光荣机会。”
幸福来得太突然,太容易。她怕自己承受不了那么多的甜蜜,“我现在的脑子里很乱……我想我还没有准备好……你的过去我一无所知……我不知道……你的爱是真是假……我真的不知道……”
“好好好,我不逼你。我给你足够的时间去考验我,去观察我,去认识我。不管等多久,我都不会放弃,会一直的等下去。如果上天允许我活到80岁,那么剩余的时间,我想要用来爱你;如果我的生命的期限,截止到明天为止,那么余下的时间,我还是想要用来爱你,加倍的爱你,狠狠的爱你!”他紧紧抱着张楠,动情的说。
曾经以为不会有爱,也不会被爱,可是在他那温暖的胸怀里,她坚固的心慢慢被融化,干涸的情慢慢被侵润。
真正的爱情是专一的,爱情的领域非常的狭小,它狭到只能容下两个人生存;如果同时爱上几个人,那便不能称做爱情,它只是感情上的游戏。
如果恋爱的时候听到的全是甜言蜜语,那么将来痛苦的不是你的耳朵而是你的心。爱情中掺了假,就像酿造中掺了水。
“小楠,你看今天的天气多好啊!暖融融的,想不想到阳台上晒太阳?”
“嗯!”
丁子健刚要伸手去推轮椅,却被她阻拦了,“这些在能力范围之内的小事,还是让我自己来吧!”说完,双臂用力的转动两侧的轮子,迎着阳光,微笑着往前走。突然,只听她“哇!”的一声尖叫,随即用手捂住嘴巴,禁不住流下喜悦的泪水。
天空中,一串串红色的气球上,精心的画着含苞欲放的玫瑰花,并组成了心形的图案,悬挂着巨型的条幅随风飘荡,上面赫然写着“小楠,我爱你。生日快乐!”
“看到了吗?为了制作它,我可费老鼻子劲了。还多亏了那帮保安兄弟们帮忙,才连夜赶制成功的。你喜欢吗?”
“喜欢喜欢,我太高兴啦!谢谢你,谢谢你的朋友们。”
这时,丁子健单膝跪地,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个朱红色的锦盒,打开来,双手捧着递到她的面前,并努力地挤出一丝深情的目光,“我最心爱的姑娘,请你不要嘲笑我的寒酸!因为璀璨夺目的钻戒,我真的买不起。所以只能用银色的戒指来代替。不过,我对天发誓,等以后有了钱,一定给你买世界上最大的钻石,好吗?”
“不要!我就要这枚戒指。”然后,她戴在手上,举起来,无比甜蜜的说,“好漂亮啊!我要一直带着它,一直!”张楠属于感情至上的人,良好的家境并没有让她的心里产生任何的优越感,反而更加的渴望一份相濡以沫,相携相伴的平实简单的幸福。注重的不是物质金钱的奢华,而是浪漫细腻的质朴。通常情况下,过程往往比结果更重要。
半个月后,一场豪华气派又浪漫的中西式结合的婚礼拉开序幕,新人手持鲜花,伴随着悠扬的乐曲,在18位‘小天使’的引导下,通过红色的拱门,缓缓地向圣洁的西什库教堂走去......
可惜,这个可怜的天使般的女人被邪恶的魔鬼蒙蔽住了充满智慧的双眼。即将迎接她的不是幸福的婚姻殿堂,而是痛苦的万丈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