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局里,**的表情非常的淡定,从那双滚圆的眼睛里,看不出任何的蛛丝马迹,他劈拉着腿坐在木凳上,用粗大的嗓门说:“警官,该说的我都已经说了。您还有什么问题要问?没有的话,我可要走人啦?”
“你给我放老实点!”
“哎,这位阿Sir,请别用对待犯人的口气跟我讲话,小心我到地方的廉政公署去投诉你。”
“你想投诉我什么?”
“随便地乱用司法权利。更何况抓人要讲证据,证据呢?”
“**,你听明白了。这次我们只是请你来协助调查,并没有说你就是杀人凶手?干嘛那么大的反应?有些紧张啦?”
“笑话!我有什么好紧张的?没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就怕做了亏心事,也不怕鬼敲门。”
“你……你这是血口喷人!”说着,**愤怒地站起来,用手指着毛豆,“今儿我算记住你了。从现在开始,我保持沉默,拒绝再回答你的问题。”
“嚣张什么?坐下!”
这时,大林在旁边做了个手势制止住毛豆,然后很礼貌的说,“徐先生,请你不要误会!每个公民都有义务配合警方工作……”
“队长,何必要对这号人客气呢?”
“你住嘴!”大林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接着问**,“你刚才说,李小婉是厌倦了生活,自己从酒店的楼顶跳下去的?”
此时,**的态度多少有所缓和,“对,没错。蔡忠义被抓后,她的心情就一直很低落。想想也敢怪,失去了这么好的靠山,以后的茶米油盐都成了问题。况且她还患上了严重的抑郁症,几乎每天都会产生自杀的念头。”
“那她吃药吗?”
“应该会吧?这我可不大清楚。”
“事发时,你怎么没有阻拦她的疯狂举动?”
“本来喝完酒后,我是打算跟朋友到郊区钓鱼的。可她说头晕,让我陪她去天台吹吹风。我那能想到她会跳楼?”
“难道之前就没有任何的征兆?”
“警官!我只是她的普通朋友,又不是盗梦大师,怎么会知道她脑子里想的是什么?”说着,**双手抱头,装出一副很无辜的样子,“我要早知道结果是这样,就算被打死,也决不会去赴约。”
“那她跟你说过什么特别的话吗?”
“没有。”
“徐先生,你来内地发展多久啦?”
“快5个年头了。”
“哦!”
“在生意场上,做事讲求效率,时间就是金钱。你们浪费了我好几个小时,相当于把面前白花花的银子,顺手打了水漂。”
大林轻轻的笑着摇了摇头,声音洪亮的说道,“在近段时间,请你不要擅自离开内地,希望能随传随到。”
“阿Sir,我系香港人,老婆和孩子都在那边。若是你们一直破不了案,我是不是就得抛家舍业?”
“没你说的那么严重。这都是例行公事。请你多加理解。”
“好。既然林警官亲自发话,我们这些小市民还能说个‘不’字吗?”说着,**揉了揉自己的屁股,抱怨道,“这里的板凳也太硬了,搁得人生疼。”
“一个大老爷们还这么矫情?”
“男人怎么啦?男人就不能细腻点吗?”
“行。谁说不行啦!”
“阿Sir,你是不是故意的针对我?”
“你爱怎么想就怎么想!”
**用充满仇恨的眼光看了毛豆一眼,然后走上前,亲切的拍着大林的肩膀说,“警官,你应该管管自己手下的弟兄,别让他们唯我独尊。要事事都跟你学,以你为表率,争取做到警民一家亲嘛!”
“这事儿不用你操心。请你把手拿开。”
“没问题。”顿时,**觉得自讨没趣,笑容也显得有些僵硬,但为了掩饰心中的那份尴尬,他还是装作满不在乎的调侃道,“阿sir,你放心好啦!我的手洗的很干净。就连手指甲里都没有携带任何的传染病菌。”
“只要干净就好,那就不耽误你去挣大钱了。”
“林警官,真会开玩笑。”
“是吗?我没觉得。”
**前后碰了两鼻子灰,在迈出门口前,还没有忘记卖弄一下他的香港话,“各位尊敬的警Sir,再见的啦!”
在有法律之前,合乎‘自然的’只有狮子的力量,或者动物饥寒时的需要,更简单地用一个字表示,便是‘欲’。
此刻,毛豆站在窗前,注视着疾驶而去的豪华轿车,愤怒地说:“我最看不惯的就是这种人。不就是仗着有几个臭钱吗?瞧把他囧的那样,好像天王老子都没有他能似的。”
“先别管他。回去继续做事吧!”
“队长,我总感觉他的话里有猫腻。”
“这我早听出来了。”
“哦,果然老道。不打无准备之战。”
“对了,毛豆,酒店服务生提供的那个可疑酒杯,拿去化验了吗?里面的白色粉末是什么成分?”
“化验过啦!不过,令人费解的是它既不是毒药,也不是毒品。”
“那究竟是什么呢?”
“队长,您说会不会是外星人新研发的致命武器?”
“你小子,科幻小说看多了吧?”
“真的。有这种可能。”
“那我派你当警方的卧底,到星球上去走一遭,怎么样?”
“好是好。就怕到时候回不来了。”
“那不正是你日夜盼望的吗?”
毛豆傻笑着,用手摸着自己的后脑勺,“就算我本人同意了,老爸老妈那边也过不了关。毕竟我是他们唯一的宝贝儿子。”
“我看呀!你是惦记着自己的漂亮女朋友吧?”
“不怕您见笑。我的确很爱她。”
“正常嘛!这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如果连自己的媳妇都不爱的一名警察,怎么能称得上是个好警察?”
“队长说的对极啦!”
“别拍马屁。”
“我哪敢呀!”
……
椭圆形的会议室里,所有人的目光都凝聚在宽大的屏幕上。
大林神情严肃地站在最前面,指着画面中的人物,详细地介绍道,“**,香港人,出生于1966年,曾经是马戏团的一名杂耍指导,为人处事很圆滑,并且具有超强的基因能力。认识他的人都用电脑这个词来形容,因为只要是他看过一眼的东西,无论是什么,绝对会过目不忘。2002年8月,**瞅准了房地产行业的广阔前景,于是辞掉工作,开始自己经商,主要是从事建筑钢材。短短五年的时间,他就凭着过人的胆识和精明的头脑,很快成为了身价上千万的富豪。2005年,他以投资的方式进入远东财团担任副总裁兼财务经理的职务。在双方扩大经营的过程中,税务机关接到过多次的匿名举报,说该集团经常利用两手帐来达到偷税漏税的目的,不仅如此,还涉嫌其他的违法犯罪活动。于是根据线索,税务人员对此进行了账务清查,但每次都没有从远东提供的账本中发现丝毫的破绽,可见此人在做账方面很有一套……”说到这里,他清了清嗓子,然后继续接着讲,“下面,我对整个案件做一个简短的分析。从初步勘察的情况来看,死者确系酒后跳楼身亡。尸检报告中也证明了这一点。但令人奇怪的是,在她的胃里除了酒精外,并没有发现其他可以致命的物质。所以,她到底是自杀还是谋杀,还是无法下定论。”
“按常理,像李小婉这样出色的交际花,除非是得罪了什么大人物。否则,她是不会放弃享受荣华富贵的机会,选择用跳楼的这种极端方式去结束自己的性命。”
“很难说。她们越是有名有钱,越是活得滋润,抗压能力越是相对的薄弱,其远远比不上那些仅够温饱的普通老百姓。”
“你们考虑的太复杂了。这不是明摆着吗?出事的前一刻,**与死者在大酒店共进了午餐,而且现场遗留的烟头也是他的……”
“那他的作案动机是什么?”
“还能怎么着?情杀呗!”
“虽然我们目前还没有掌握最直接最关键的证据,但不能彻底排除**实施犯罪的可能性。他作为在场的第一个犯罪嫌疑人,我觉得应该立刻拘捕。”
“对。我赞成。”
“同志们!”局长中断大家的议论后,沉默了片刻,然后用洪亮的声音说,“这几天为了尽快破案,你们加班加点地熬夜,付出了很多的私人时间,都辛苦啦!昨天经过领导班子的开会,一致决定,先暂时的把这件案子放一放……“
毛豆立刻瞪大眼睛,极不理解的问,“为什么?这样做不是摆明了要放虎归山吗?那全国的媒体又会用怎样的眼光去看待和报道我们?他们还会信任连一个跳楼案都不能成功告破,身穿警服头戴警徽,保护着国家和人民群众生命财产安全的守护神吗?”
“其实我和大家的心情都一样,盼着能尽快的侦破案件。不过,此案有点特殊性。前几天,从香港警方那边传来可靠消息,最近有一伙贩毒人员悄悄地潜入内地。据被捕的马仔交代,他们是受外号‘黑熊’的建筑商人的指派,前来接洽配置好的部分****,而所谓的秘密加工厂就设在咱们的眼皮子底下。”
“那您的意思是他不仅涉嫌谋杀,同时也牵扯进了贩毒活动?”说着,大林用红笔在**的名字上面画了一个圆,“这么说,狡猾的幕后指使可能是他?”
“此事还没有定论。因为平时贩毒团伙的主要成员都是单线联系,只有在进行大宗交易的时候,此人才后出现。所以你们要密切监视他的一行一动。”
“您这是要放长线钓大鱼,引蛇出洞?”
局长哈哈的笑了笑,诙谐地说:“毛豆,你现在的脑瓜是越来越聪明了!看来没少从你师傅那里偷学东西。”
“我哪来的师傅?”
“这还不明白?福尔摩斯嘛!”
“对对对。这纯粹都是受队长您的影响。”
“哦?”
“局长,您可能不相信。在我们的宿舍里,摆得最多的不是锅碗瓢盆,而是一摞一摞的书籍,像什么《蒙面女人》、《凯撒头像》、《法国花粉之谜》、《歪曲的枢纽》、《两分铜币》、《蒸发》等等。”
“呵!你一口气就说这么多,简直是如数家珍啊!”
“任何东西看多了,都会沉淀成一种挥之不去的记忆。”
“不错。我建议大家没事的时候,多看些这方面的书,毕竟对破案是有好处的。”说着,局长看着大林,“你不介意出租自己的物品吧?”
“只要有借有还,统统实行免费赞助。”
“好,那我先预定一本。”
“我也要。”
“哎,还有我呢?”
“林队,咱俩关系特铁,走个后门怎么样?”
“我来把关,谁能不能搞特殊化!”
“毛豆,碍你什么事啦?”
“我就是看不过眼。”
“你……”
“好啦!”这时,大林微笑着摆了摆手,“你们都别争了,人者有份。回头大家可以到我的宿舍去取,不过要有备案。”
“您这是典型的公私不分家啊?”
“咱队长这叫敬业,好不好?”
“那您给我们讲讲小说中都是如何侦破案件的?”
“真想听?”说着,大林扭头看着局长,似乎在征求他的意见。
“你看我干什么?我也在洗耳恭听!”
“那好。”说着,大林腰板挺直,徐徐道来,“其实犯罪侦查就和解方程一样。首先会提供几个未知数给相关的侦查人员。他们的任务就是发现正确的数值来解这些未知数。然而重要的不是数值本身,而是一开始如何运用未知数X、Y,写出正确的等式;是X加Y成为等式呢?还是X减Y等式才会成立?有时在迷宫般的事件中会找不到任何未知数,有时一开始写出来的等式是错的也不在少数。因此,摆在我们面前就是怎样让X与Y的总和等于事实真相。虽然看上去有些复杂,但在这个世界上,只要是人犯的罪,没有任何是完美的,再高明的罪犯也会有破绽。”
“队长,什么X、Y的,我都迷糊啦!”
“那是你的领悟能力太差。”说着,毛豆调皮的用手摘下他的眼镜,“光瞧这厚度,就总以证明一切。”
“谁说的?我是双料硕士。”
“书呆子,文凭顶个球?要学以致用才行。”
“我懒得跟粗人理论。”
……
秋天很快来了,在这个萧索的季节里,人们逐渐地淡忘了李小婉自杀的事情。有时侯,生活就是这样残酷,总是在经历很多的弯路后,才能逐步的回到正轨。同时它也不会因为某一个人的出生或者离去,而改变前进的脚步。它会一直向前,再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