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白光灿灿的匕首迫近自己的咽喉，关成脑中一片空白，唯一能做的就是用目光追逐那匕首的刃锋。这东西割到自己喉咙之后自己还会不会活着，他做不了主，只能等待结果。
忽然，关成看到另一个影子飞速接近，比马上就要隐没在下巴下面的匕首还要快。他目光上抬，瞪大了眼睛，瞧着飞跃而来的人影，这一瞬间，惊讶得连自己的生死危机也忘了。
又一次万万没想到，扑过来的竟然还是那名少女。
那少女仿佛飞燕掠空，纤细苗条的身姿拖出一道残影，以常人难以想象的速度接近了关成二人。
她双手前推，右掌在匕首挨到关成咽喉的前一瞬击中了他的胸膛。关成像是被狠狠踢了一脚的皮球，倒飞而去，即便那青年早已经牢牢抓住他的左肩，也拦他不住，反倒被他撞得手臂又疼又麻。
少女右掌击中关成，左掌同时向上一插，手掌翻转，掌心向内，改推为揽，揽住了青年持刀的右臂，阻止匕首接近关成的喉咙。
这一招双手并用，果然奏效，刀锋连关成的皮儿都没碰着。
青年惊得目瞪口呆，还没回过味儿来，少女左手五指已猛地扣紧，青年只觉得手臂一阵剧痛，好像被铁钳夹住一般，尚未来得及呼痛，少女手腕一翻，脚步左移，已将他的手臂拗到背后，跟着右手回捞，在他肘关节用力一推。
众人听见“喀拉”一声响，清脆悦耳，青年的手臂被贴着后背高高抬起，一条臂膀已经从右肩卸了下来。
那青年“啊”一声喊，眼泪鼻涕一齐流了出来。少女松开手，他整条右胳膊便自然而然地垂下。
少女动作还没结束，一跃而起，身子斜在空中侧翻，右腿抡出，脚跟斜斜砸下，正中青年颈根，青年翻了个白眼，像面条似地软倒在地上。
少女随即轻盈落下，双脚着地时没有发出半点声音。
路人纷纷倒吸一口凉气，这小妞好厉害，而且，比那小子更狠。
就在少女拗脱那青年手臂的同时，关成的后背也撞到了墙上，疼得眼冒金星，呲牙咧嘴。
像糊在墙上的干泥巴一样掉落下来之后，关成好不容易站稳，睁开眼睛，看到了那少女正在笑眯眯地看着自己。
一双漂亮的大眼睛此刻弯成了月牙，乌黑闪光的眸中全是不带丝毫掩饰地幸灾乐祸之意。
关成顾不上在意少女的戏谑神情，只是吃惊地盯着她。真是想不到，这小姑娘居然会打架，而且，真的好厉害，几步远的距离居然可以转瞬到达，莫不是自己眼花了吧？
少女对关成的表现十分满意，小巧的下巴一扬，像是在说“知道我的厉害了吧？让你再小看我！”
关成看到她扬起下巴，这才醒悟，自己刚才可是对人家大呼小叫来着，结果还是多亏人家，自己才得以保住这条小命，不由得又是感激，又是难堪，眼珠偏转，不好意思再和她对视。
少女忽然将戏谑的态度收敛，笑意变得很温和友善，问道：“你还好吧？”
关成全身一震，直如寒冬里从心窝生出一股暖意，突然而来的热流让他不由自主地一阵哆嗦。
少女的声音和她所表现出来的活泼样子完全不符，那声音暖暖的像是一池温而不烫的泉水，浸得他全身舒畅，软软的像是一床绵花垫，将他整个人托在其中，柔柔的像是长姐搭在肩膀上的手，抚予他关怀和慰藉。
“小华姐姐！”关成忽然鼻子发酸，一声呼喊几乎是脱口而出。
你还好吧？
这几个字小华姐姐曾不止一次对他说过，每一次都饱含关怀。
她一直像亲姐姐一样照顾自己，逗自己开心，给自己留好吃的东西，遇到有小孩子辱骂自己的时候，就会站到自己身前，痛斥那些不讲理只会跟着别人胡说八道的坏家伙。
记得刚到程家的那些日子，庄里有小孩子欺负自己，和他们打了起来，受了伤，小华姐姐就曾轻柔地问了自己一声“你还好吧？”在自己心情低落、沉默不语的时候，她也曾这样问自己一声“你还好吧？”
随着自己慢慢融入程家，和她越来越熟之后，这样关怀又小心的询问反倒少了，更多时候，她都会直接说一些好玩的事情逗自己高兴，扫去自己心中的阴霾。但是那句话却永永远远烙印在自己的心头。
少女的声音不像多数这个年纪的女孩嗓音那么清脆响亮，反倒是温温柔柔颇有大姐姐的味道，关成乍一听到同样的口气、同样的话语，竟然感受到同一般关怀，不禁有些失神。
少女先是一怔，诧异地看了看关成，随即抿着嘴笑道：“喂，你叫谁姐姐呢？我看你多半比我要大，也不害臊。”
关成恍然惊醒，一张脸涨得红里发紫。
少女瞧得有趣，小嘴咧了咧，笑问：“小华姐姐又是谁？”
关成窘态尽去，又变得黯然神伤。
那少女见状，有些尴尬，不敢再随意说笑。
两人之间忽然安静下来。
“好本事！令徒小小年纪就有这样的修为，前途不可限量。”不远处，王老爹看到少女的手段之后，不由得一阵赞叹。
身侧两米，站着他们跟随了一路的那名女子。女子面无表情，看了关成一眼之后说道：“令徒倒是奇怪，一个法术没用，反倒用起了拳脚。怎么？你们方士改练武术，不练法术了？”
话中不无讥刺之意。
王老爹拈着胡须，轻轻一笑，说道：“阁下真会说笑。弃长取短，无异于自寻死路，我们当然不会在拳脚上浪费时间。这孩子我刚收了不到一天，确实是一个法术也不会使。他出手帮人，全凭一腔热血，至于用何种手段，那倒无甚分别。”
那女子眼珠一斜，快速地看了王老爹一眼，瞧见他两眼直视前方，正在看着那一对少男少女，于是也将目光转向前方，没再说话。
王老爹忽然问道：“敢问阁下是哪一宗的人，清石宗、秀环宗还是百花宗？”
那女子不答反问：“何以就断定我属这三宗之一？”
王老爹说道：“不敢十分确定，只是猜测。”
那女子也没有追问，说道：“清石宗。”
王老爹点了点头。
那女子问道：“你一直跟踪我们，究竟有什么目的？”
王老爹笑道：“目的嘛，自然是有的。”
王老爹笑得有些随意，语气更不算严肃，显然并没有把这女子放在眼里。
那女子眼睛微眯，一双丹凤眼显得更长，眼中寒光闪闪，直如两柄利剑，身周更有一股杀气弥漫出来。
王老爹仍在微笑，继续慢条斯理地说道：“九十九人献祭的案子，你们清石宗也有人参与追查吧？”
那女子一怔，杀气登时收敛，转过头仔细地看了看王老爹，自她走到这里和王老爹并肩而站，还是第一次转头细看他的神情。
王老爹又道：“没错吧。这么大的事情，以贵宗的地位，不可能置身事外。”
那女子冷冷地道：“你既然知道九十九人献祭血案，又何必问出这样的废话。说吧，你费这么大力气跟踪我们，究竟想要知道什么？”
王老爹眼皮忽然一抬，朝着人群另一端瞧去，说道：“看来又添了新麻烦，咱们的话还是一会再说吧。唉，世俗间的破事，比起修行界多了不知多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