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被年长女子搂着腰，她则搂住了年长女子的脖颈。
年长女子怀中虽然抱着个人，身形却是笔挺，看上去不费一点力气。
她脚下缓慢地迈着步子，一副闲庭信步的轻松模样，但是每次脚踏地面之后，身体就会离开地面一小段距离，飞也似地朝前跃出好远。看似优哉游哉地动作缓慢，但实际上前进的速度却快得吓人。关成估计马匹就算撒开了蹄子狂奔也不会有她快。
王老爹带着他在天空飞行，越追越近，约摸相距百米的时候，那女人忽然回头看了一眼，接着又继续朝着前方似跑似飞的行进。
关成说道：“她发现咱们了！”
王老爹说道：“那是当然。武士的身体非常敏感，轻微的气流、声音都会引起他们的注意。”
关成好奇地问道：“什么是武士？”
王老爹说道：“现在没时间，回家我再跟你讲。”
说话间，二人又追近了一些。
前方，那年长女子忽然将少女放下，转身朝右边疾行。
王老爹也同时说道：“小成，你到下面等着。不用担心，我很快就回来。”
说话的时候，一边控制灵气托着关成下落，一边向右横飞。他飞行的时候不必面向前方，始终正对着那女子的侧脸。
关成自空中缓缓落下，脚底触地，腿有些使不上力气，活动了两下才重新适应地面。抬头再看时，王老爹已经飞得远了。降低视线，在地面上寻找那女子，一时间却看不到。
忽然一道弧形气浪自地面射出，斜斜上升，气浪很宽，远远瞧着像一条宽阔的水波，蓝天是清澈的湖水，白云似水中的游鱼，都在荡漾的水波下翩翩起舞。
王老爹身前似乎有光芒闪了一闪，随即一道散发着青光的风刃斜向下射出，迎着射来的气浪而去。风刃同样宽大，相较于那道气浪，散发出来的青光更显得有形有质。
两道攻击，相距数十米，一道自下而上，一道自上而下，在中途相撞。
“轰”一声，宛若晴天里响起一个炸雷。
关成感觉有一股力量从相撞的中心向外散发，周围的草木皆向外仰倒。
脚下的土地轻轻颤抖，迎面吹来一股轻风。这还是因为相距得较远，感觉才这么微弱，不知道中心地带会有怎样可怕的破坏力。
关成受到了不小的惊吓，有些狼狈地坐到了地上。对于一个十四年来一直过着平凡生活的小孩子来说，眼前所看到的情景完全超出了他的认识和想象。
有关仙人的事情，他听说过，仙人打架，他也听说过，但是真正亲眼看到的时候，感觉比听人讲述要震撼得多。
远处的战斗还在持续，王老爹的人影闪烁，一会在那，一会在这，时有时无，光与气穿梭碰撞，轰响声和震动不断。
关成看在眼中，却没有进到心里，他心中一直在想，以后自己是不是也会具备这种战斗力。
正发呆，左边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关成转头看去，瞧见那少女正在朝着自己跑过来。两人原本相距数十米，这时候，对方已经跑完了一大半的距离，差不多只剩下十来米了。
少女的表情有些急切，在关成看来，相比之前和自己有说有笑的态度，少女此情的神情竟似乎有几分凶恶。
关成二话不说，爬起来就跑。
少女在他身后叫道：“你站住！”
关成头也不回，大叫：“我不站住！”
少女叫道：“站住，你跑不掉的。”
关成跑得急，害怕说话岔了气，一声不吭，只管没命地奔跑。
“哼，”少女冷哼一声，叫道，“你现在不听话，一会有你的好果子吃。”
关成不答。
少女咬了咬牙，发力疾追。
论速度，她比师父差了十万八千里，但是比起关成可强了不知道多少，没跑多远就追到了关成的身后。
关成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忽地向左前方扑倒，就势一个前滚转身。
少女原本打算伸手抓住他的手臂，指尖都快要碰到他的衣服了，明明发力冲刺一下就能抓到，不料对方忽然扑倒，这一手便抓了个空，还差点摔倒。好在她几年的修炼不是白忙，右手在地上一撑，双脚撩上去又落下，一个侧翻之后重新站起，看到关成已经开始往反向逃跑，恨得牙根痒痒。
“臭小子！找打！”少女清斥一声，又追了上去。
关成知道跑直线肯定要被她抓住，于是左突右闪，时快时慢，那少女论力气论速度都远远胜过关成，但是论起真正动手打架的经验却远远不如他，几次眼看着就要得手，却让他逃了，气得大叫。
不过双方实力终究相差太远，少女又不是笨蛋，失手几次之后就有了经验，关成躲闪得越发艰难，终于被对方绊住脚踝，往地上栽倒。
关成眼看着地面距离自己的脸越来越近，已经做好了撞得鼻青脸肿的准备，忽然肩膀一紧，被人扳住。正庆幸没有撞到，忽然一阵剧痛，少女的手指几乎要扣进他的骨头缝里。
疼痛来得太突然，关成“啊”一声叫了出来，但随即痛楚减轻了许多，那少女放松了手指的力道。
接着，后背传来一股大力，直接将他摁到地上，两只手被捉住，扣在了背后，后腰被一物压住，力道不轻不重，不甚疼痛，却也绝对算不上舒服，想来是少女的膝盖。
少女喝道：“我让你跑！这下看你还能不能跑了！”
关成说道：“我跑又怎么了？地方这么大，又不是谁家的，随便跑，有什么不对了？”
少女用力推他的手臂，推得快到了后颈，关成肩关节处一阵疼痛，却咬着牙不肯叫出声来。片刻后，少女将他的手臂拉下一些，关成疼痛立减。
少女道：“还敢顶嘴么？”
关成道：“你说的有理，我自然没话。你说的要是没理，我当然要还口。”
少女没有立刻答话，似乎在思考，过了一会才说道：“好，算你说得对。那我问你，你和那位老伯伯为什么在县城里跟着我们？”
关成默然。
少女等了一会，没等到他回答，喝问：“干吗不说话？”
关成有些犹豫，但最后还是开了口：“我要是说我也不知道，你信不信？”
少女大怒，又把他的手臂往上推，斥道：“臭小子，你敢耍我！”
关成肩关节又是一阵剧疼，咬紧牙关绝不松口。
少女推了一会又拉回来，问道：“还敢撒谎么？”
关成喘了几口气，说道：“我说的是实话。”
“你……”少女似乎急了，又要往上推。
关成连忙叫道：“不忙动手，不忙动手。”
少女问道：“怎么了？终于要说真话了？”
关成反问道：“你干什么这么对我？我又没做什么坏事？我问你，我做了什么坏事了么？你说出一件来，我任由你打，绝无怨言。”
少女沉默。
关成左脸靠着地，右脸向上，斜着眼珠朝上看，勉强能看到少女的半边轮廓，至于她究竟是什么表情却看不清，只能隐约感觉到她并无多大恶意。
少女忽然问道：“我说不出你干了什么坏事，至少我是没见过，而且你今天在街上还帮了别人。”
关成说道：“就是啊。”
少女说道：“你先别就是。我问你，你到底为什么跟着我和师父？”
关成答道：“我说过了，我真的不知道，我只是跟着王老爹一起走。”
“王老爹？”少女念叨了一声，转头去看远处的天空，那边的战斗还在继续，法术光辉交错，不时有轰响声，但是王老爹的身影却不易找到。
少女问道：“你说的王老爹，就是那位老伯伯么？”
关成嗯了一声，说道：“就是他。虽然我们之前的确在跟着你们，但是我可以保证，王老爹绝对没有恶意，他不是坏人。他在我们庄里住了三十年了，给人治外伤，不知道治好了多少人呢，庄里人都非常尊敬他。”
说完这话，感觉背上压力尽去，手腕也被放开，少女退了两步，盘膝坐在地上。
关成费劲巴力地拱了两下，由卧变躺，伸左手按住右肩膀活动了几下，又伸右手按住左肩膀活动了几下，疼痛感才消除了七七八八，支撑着坐了起来，问道：“你怎么不问了？”
少女翻了个白眼，右手虚握，手中凭空出现了一个苹果，“咔嚓”啃了一口，一边嚼一边说道：“你不是不知道么，那我还问个什么劲。”
关成“咦”了一声，盯着她手中的苹果，神情极是惊异。
少女问道：“怎么？不认识苹果啊？”
关成忙道：“不不不，不是，你这苹果哪来的？怎么突然就出来了？”
少女小嘴停住了嚼动，将关成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番。
关成被她瞧得发毛，问道：“你干吗这样看着我？”
少女匆匆嚼了几下，将苹果吞进肚里，问道：“你不是方士么？空间法器你不知道？”
关成确实不知道，早上王老爹也曾两次凭空变出布口袋，他一直很好奇。听这少女话里的意思，似乎这是方士必须知道的手段。
关成很是不好意思，说道：“我现在还不算是方士，昨天才开始修炼，什么都不懂。”
少女点点头，说道：“难怪师父提醒我对你留手，让我别伤了你。”说完，又啃了一口苹果。
关成恍然大悟地说道：“哦，原来你刚才凶巴巴的样子全是装的，你成心唬我！”
少女朝着他微笑，却没说话，笑过之后继续嚼苹果。
关成又问：“那你们对王老爹也没有敌意了是吧，那你师父干吗要和他打架？”
少女一边默默地嚼着苹果，一边仰着头想了想，最后说道：“我也不知道。”
于是关成也翻了个白眼。
少女左手一抬，朝关成丢过来一个苹果，关成没有准备，一手去抓没抓住，苹果被指尖弹了起来，急忙双手齐上，这才抓住。
少女笑道：“渴了吧？送你的。”
关成也没客气，放到嘴边就咬。
少年少女默默地啃苹果，荒野上响起一阵清脆的咔嚓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