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烟阁。
咸阳最着名的酒楼,也是学富五车的士子及达官贵族最爱去的地方。这里不但能体现自己的身份,也表示自己学识渊博,出口成章。因为要进这扇门,吃一顿饭必须得留下一首词或一首曲,不然的话无论身份何等高贵,都会被小二一把推出门外。
走在咸阳的大街上,姬武不断被琳琅满目的新鲜玩意儿所吸引,像只猴子般上窜下跳,东跑西跑,若离只得一脸无奈的跟着他,就差没骂一句‘土包子’。
忽然他看见一旁有座亭台楼阁,门外放着一张上有笔墨纸砚的书桌和两张凳子,靠门那张座有一名书生。门上悬挂着‘凌烟阁’三字的横匾,一看便是出自于书法名家之手。朝里一探,只见其中坐着的或是饮茶作诗,或是听曲对谈,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他立马好奇的问向若离。
若离解释一番后,姬武更是跃跃欲试,一把牵起若离的手走了过去。只是他没注意到,他这一牵把若离搞的一脸通红,跟个番茄似的。
刚到门前,桌边的书生便起身朝他们微微一拜,“友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兄台这厢有理了。”
二人对看一眼后,朝此人还了一礼,刚想走进去,却被他一手拦住。
“二位莫非是外省人士?呵呵,见谅。本店有一规矩,欲进次阁必先……”他话未说完,只见姬武皱了皱眉,挥手止住了他,接着道:“需先提一歌或词罢?”
这人点点头,伸手示意坐下动笔,不然无法入内。
姬武也毫不含糊,一副轻松自在的模样坐了下来。只见白纸上写着四个大字‘礼乐歌赋’,姬武暗自点头思量了几秒,便提笔动了起来。不出一炷香的时间便将白纸写了个满,提给了书生。
书生接过后,摇着脑袋读了起来:“幽幽华夏,万千生灵。生则死亦,死又生乎?惜别乡土数百里,旦夕祸福无人晓。哀兮,悲兮,耕人之苦谁可知?”
念罢,书生惊讶的看着歌赋,久久无法平复内心的激荡。动荡的时局虽说被秦统一,可百姓的存亡困苦依旧是个无法改变的问题。战争苦的是百姓,如果太平天下苦的还是百姓,正如姬武歌中所写‘耕人之苦谁可知’!
深吸一口气后,书生摇摇头将纸悉心的藏入怀中,起身朝姬武重重一拜,沉声道:“公子此歌堪称绝世佳作,若是世道如此,必将扬名天下。请二位稍候,待吾将此歌示于店主,再来赐教。”言毕,他再次垂首叹气,走进了楼内。
“你、你是傻子还是白痴!这里是都城咸阳,四处布满了嬴政的眼线,你就不怕被嬴政走狗发现后杀了?!”若离有些气急,跺了跺脚凑近姬武耳边嗔道。
姬武微微一笑,抬头望向天空,“若是在一月之前我定不敢如此大胆。可现在,我却毫不犹豫、害怕。”说到一半,他深情的看了若离一眼,笑道:“女子亦敢当众与大秦铁骑厮杀,我一七尺男儿又有何惧?时也命也,天要我死,我不得不死。但若要我苟且做活,哼,不如一刀来的痛快!”
这段话被他说的慷慨激昂,抑扬顿挫,一副先天下之忧而忧的嘴脸。看的若离觉得眼前的人根本不是姬武,而是一个忧国忧民的文学家,思想家。
不一会儿书生从楼内走出,姬武朝着书生微微一拜,“不知在下拙笔可入得店家法眼,有幸进内一品香茗?”
书生点点头,笑道:“店家言公子才思敏捷,比起店家有过之而无不及,命在下领二位前去包厢内安心休息,全部免单。”
姬武心头窃喜,在书生的带领下,和若离一同走入了三楼的一间雅间。路上,两侧的书生、文官皆用好奇和新鲜的眼光投向他。经书生解释后才恍然大悟,原来这楼顶的雅阁自从十年前起便无人能踏入一步,只因没有一篇歌赋能附合这楼顶雅间的风韵。
一踏入雅间,姬武二人便傻傻的愣在了原地。这雅间也实在是太雅了!屏风上秀着淡淡的山水墨画,屋内竟有一张红木制成的八仙桌和八个红木凳子,连地板亦是红木铺设而成。两侧的架子上放着上等白玉瓷器及锦帛书册,从面料上来看,比王昱送他的《铁玉集》都要高出了数个档次。
姬武心头一颤,这便是他梦寐以求的富贵生活。精雕玉琢而成的茶壶水杯、散发淡淡清香的翠竹盆栽,天呢!我这是在做梦吧!他狠狠朝自己大腿上一捏,剧痛过后一切都没有发生改变。
书生看出了他眼中的震惊,淡淡一笑,从架子上取出些许上等龙井放入玉制茶壶,再用纯金水壶泡上一泡。片刻后,一股淡淡的茶香便从壶内散了出来,袅袅茶香充斥着整个雅间。
“公子,这是店家赠送的上好龙井,请慢慢享用。我下楼去为公子准备点点心,请稍候。”说完书生便徐步走了出去,不巧若离无意中瞥了书生一眼,见到他腰间佩剑和玉佩后面露疑色,再一想刚才他说过的话,顿时火冒三丈。
她见书生下楼后,轻轻将门合上,又温柔的为姬武倒上一杯茶,柔声说道:“姬武,渴了吧?先喝杯茶吧。”
姬武一怔,若离从未对自己如此温柔过,莫非是刚才自己的慷慨陈词吸引了她?天助我也!他正欲美滋滋的喝上一口,却不想若离,一把拽起他的耳朵,笑道:“姬公子,姬少爷,你当真是才高八斗,先天下之忧而忧呀!”
难道她发现了?姬武顿感不妙,咽了口口水,捂着被她拽起的耳朵,赔笑起来,“若、若离姑娘啊,这事情不能怪我啊。是、是你自己之前未曾察觉啊……”
若离依旧微笑,拽着他耳朵的手也未曾松开,“是啊,我没注意到他腰间的玉佩是白玉所做,剑穗是用上等锦帛所制,剑穗上挂的是钻石打造的玉环。还有啊,我没想到一个小二是不应该称呼自己为在下,走路不该有富贵之气的是吧?!”
姬武心头一惊,原以为若离不会发现这些细节,可他低估了若离的观察力,不由得面上泛红,轻声道:“你、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胆子那么小哪敢骗你呀!刚、刚才我说的都是心里话,你不说的话我还不知道这些呢!”
正言语间,忽然他望见了书架上放着的一尊瓷马,如同着了迷般,傻傻的站了起来,细细抚mo起了瓷马,对若离的冷嘲热讽毫不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