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杨清走下楼的时候,那陈昌利和其子陈达和坐在大堂之中,见到杨清下楼,立刻站了起来,望着杨清的目光,充满了崇敬。
杨清当然知道这崇敬的目光因何而来。先是自己拿出黄金书来送给了苏丹,足足两斤多的黄金,这样的大手笔实在不多见。其后,文莱苏丹竟然回赠给了自己如此丰厚的礼物,并且同意帮自己解决身后的麻烦。在陈昌利眼中,杨清等人立刻上升到了与李家老爷子同样的高度。
接下来的几天里,杨清他们呆着这客栈之中,每天让徐进和陈达和二人出去探听消息。吃吃喝喝,日子倒也过得自在。
白婷服用了陈昌利拿来的药之后,明显好了不少,烧退了,人也精神了一些。知道是陈昌利救了自己,这位善良的姑娘每天都帮着陈昌利的老婆在厨房中忙上忙下,为众人准备饭菜。在刘立信他们控制客栈之时,白婷亦多有埋怨之语。
徐进二人每日关注港口的情况,尤其是徐进,他和杨清他们一道去过皇宫,所以更是迫切的想知道事情的结果将会如何,跑得也最勤。
在杨清他们从阿古丹清真寺返回来的第二天,文莱当局负责管理港口的部门便得到了苏丹的命令,一改往日拿钱便进,有钱让路的习惯,开始强硬的对港口进行清理,许多未在管理处登记的船只被下令驱逐,许多西洋人和明国人开设的商铺被税吏光顾。一时间,整个港口陷入到一片混乱之中。船坞开不了工,商铺关上大门,酒馆里坐满了水手和当地的警卫巡捕。在穆斯林的弯刀中,原本热闹嘈杂的港口迅速的安静了下来。
这种情况让港口的各个地头蛇感到措手不及。他们聚在一起商量对策,向管理港口的那位探听风向,最终却是无果。终于,在一次酒醉之后,那位管理港口的官员含糊的说是苏丹想要整顿一下港口秩序。至于此种举动的起因,这位官员透露说是什么人求到了苏丹陛下,与什么英格兰人有关。
各位地头蛇们立刻联想到了前几日英国人上岸请求他们协助寻找八个人的事情。原来是因为这件事便是整顿港口的导火线。知道了这一情况,原本对待威德尔他们非常热情的地头蛇们一下子冷淡了下来。荷兰商馆的负责人甚至直接出面,敦促英国人赶紧离开。
而在另一边,荷兰人多次和文莱王子阿都贾里鲁?贾巴会面,向这位年轻的王子赠送了许多的礼物,许下了许多的诺言。这位王子最终向苏丹说情,请苏丹停止整顿港口的举动。
于是持续了五天的整顿港口行动就这样停止下来。
而在行动停下来之前,威德尔便带着尚未完全修好的英国舰队恨恨的离开了文莱。虽然他非常想下令对着港口来上一阵炮击,然而他的理智却告诉他,如果他真的这样做了,那么剩下的航程中,他将会面临荷兰人、西班牙人和葡萄牙人三方的攻击。所以最后他还是放弃了这种诱人的想法。
随着英国人的离开和整顿行动停下来,港口再次恢复了往日的喧闹和嘈杂。
杨清时刻关注着港口这边的情况,当英国人扬帆离港之时,他的心里终于放下了一块大石,似乎整个人都轻松起来。同样感到轻松的还有陈昌利一家人。文莱苏丹的举动无疑表明了他对杨清等人的支持。在陈昌利一家看来,能够得到苏丹的支持,那么杨清他们在文莱的发展可以说是前途无量。当初因为陈达和,他们没能搭上广东会馆的船,如今一艘新的,看起来非常同样结实的船放在自己面前,陈昌利又岂有不搭乘之理?
于是陈昌利隐约含蓄的向众人表露出一丝投靠之意,说什么上刀山下火海也绝不皱下眉头。更是让他的外甥徐进跟在杨清身边,说是做向导。
港口的整顿工作停下来之后,杨清想起那文莱苏丹送给自己的十间商铺和一处庄园,心头痒痒,想要一探究竟,便让赵胖子、徐进、刘立仁几人和自己一道前去看看这十家商铺设在何处,周遭地理如何。
徐进在将这十份房契地契看了半天之后,才抬起头来,面色古怪的对杨清道:“清哥儿,这十份房契是连在一起的,也就是说这十间店铺都在一个位置上!”
众人听罢,不由一愣。十间店铺排在一起,可以说是一件好事,又可以说是一件坏事。如果那店铺的位置优越,十间店铺放在一起,倒是个大大的好事,反之则成了一个大大的坏事。
来到这苏丹赠送的十间店铺的时候,众人脸上不由露出了古怪的笑容来。这十间店铺位于一处繁华地段。这里距离人气最旺的西班牙酒馆只有百米之遥。然而,这些店铺实在是不敢让人恭维,用木桩子和竹席子搭建起的一排窝棚前,摆着一个个水果摊子。阳光透过头顶上竹席的缝隙照射进了,一群群苍蝇趴在木桩子上、竹席子上。
杨清毫不怀疑,如果风大一点,那么这些豆腐渣窝棚便会被卷到天上。
“呃,徐大哥啊,你再看看,那老狐狸给我们的究竟是房契还是地契?”杨清支吾了一下,忽然紧张的向徐进道。
徐进肯定的说道“地契,苏丹给我们的是地契!”
听了这话,杨清这才长长出了口气,拍拍胸脯:“吓死我了,还以为那个老狐狸给我们的是房契呢!看来这老狐狸知道我们会将这些窝棚拆掉,所以特地给的地契!”
众人闻言,会心一笑。是地契就好办,拥有了这块土地,可以将上面的建筑推到重建。如果是房契,那就只能守着这些窝棚了。
赵胖子四下看了一眼:“哎呀,这地方不错,人来人往的,若是开店,生意定然兴隆!”
杨清却是笑道:“看吧,这地方先别忙着动,咱们去看看庄园之后再做决定!”
“对,那老狐狸老谋深算,怎会分别送庄园和商铺,两样之间若是没有联系,那才见鬼呢!”听得杨清这么一提醒,赵胖子立刻兴奋的说道。这赵胖子微微激动起来,又好像回到了当年只身创业的时候。那个时候,每赚一笔钱,哪怕不过是几文钱的小生意,也会发出由衷的笑容来。
看完商铺之后,赵胖子便嚷嚷着马上去看看那处庄园。徐进在仔细辨认了房契地契上的地址之后,却是摇摇头,遗憾的说道:“不行啊,看这天色,还有半个时辰便会天黑了!可从港口到庄园这里,至少要走一个时辰!要不咋们明天再去?”
听得徐进这样说,众人也只好遗憾的往客栈走去。
回到客栈,将今日的情况说了一下。那些没有随杨清去看商铺的人在惊叹之余,纷纷嚷嚷着明日去看看那处庄园。就连吴归尘也道:“嗯,我也去看看!若是那里环境不错,我便在那里住下了!”
众人知道吴归尘不喜喧闹嘈杂,也没在意。
第二日,除了白婷和陈昌利夫妇留在客栈之外,其余人便准备着出发了。结果在出发之前,刘立信见到白婷留在客栈,便也主动留了下来。而陈昌利的儿子陈达和也推说肚子不舒服,也留了下来。
丁铁嘴和赵胖子见状,脸上立刻浮现出难言的笑意来。
庄园位于文莱港口西南。出了文莱城,沿着崎岖狭窄而又泥泞的道路慢慢前进,速度奇慢,花了两个小时,终于到达了传说中的庄园。
其实从港口到庄园并不远,充其量不过三十里但众人皆是步行,再加上道路泥泞,难以行进,所以,这一走,足足走了两个小时。这座庄园的大门正对着道路,众人一眼便看见了那简易的木栅栏和木门。
门口站着几个身材矮小皮肤黝黑的当地人。在徐进拿着房契地契上去交涉之后,这些人躬身请众人入内。
这些当地人中,一名年老者一边走,一边用文莱话向众人介绍着这里的情况。徐进则是担任同声传译的工作。
这庄园说是庄园,其实是一座种植园,种植有大片的甘蔗。方圆十里之内,都是甘蔗田。不过现今很多地方都已经荒废了。原本这庄园内有一个文莱人的村子,村子离得男女老幼皆是甘蔗园的劳工。不过随着很多土地的荒废,如今,这个村子也迁往了他处。也就是说,整个庄园内剩下的人就只有眼前这七八人了。
杨清听罢相当无语。这哪里是文莱苏丹送出来的礼物,分明就是丢过来的麻烦。
先说说这甘蔗园。种植甘蔗的主要目的是制作蔗糖。然而,此时的全球蔗糖市场,几乎是荷兰人一手控制。每一年,从台湾产出数以万吨的蔗糖,除了满足日本的市场之外,还在东南亚和阿拉伯有销售。满足这三地之后,仍旧有蔗糖运回欧洲。可以说,荷兰人将蔗糖这块大蛋糕独吞下去也不足为过。
这也难怪甘蔗园会荒废掉。
接着便是这半荒废的甘蔗园。没有劳工,只有大片荒地,对于种植业这种劳动密集型产业来说,这简直是致命的。难怪这苏丹会如此大方的将这个种植园送给自己。这样一来,既可以让自己和荷兰人发生冲突,又可以将这半荒废的庄园利用起来。如果自己使之死而复生,那么苏丹多了一项税收来源,这又何乐不为?
想清楚这些,杨清看着面前的文莱人,开始头疼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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