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顿好了今晚的营地，姬傲在随军的随从服侍下换下了戎装，刚准备休息，就听见帐外传来一声“禀报大王，有人求见。”
这个时候会有谁来？姬傲略一皱眉，问：“什么人？”
“那人自称是东渪九王爷。”
昭景？
姬傲的眼中闪过一丝光亮，还未想，人便已经快步走到了帐外。
夜色下，站在帐外的那个白衣的少年，赫然便是他挂心了几日的人。
姬傲全然不顾还躬身站在一旁的将士，径直将昭景拉进了帐内。
“你怎么来了？”进到帐内，姬傲便问道。
昭景沉默了一下，看向他道：“你要打的是我的国家，我为什么不能来？”
听他这么说，姬傲原本露着些欣喜的脸色立刻阴沉了下来，“我说过，这是两国之间的事。”顿了顿，又道：“现在大军已发，就算是你，也不可能阻止这场战争。”
“我知道。”昭景垂下眼，淡淡地说。
姬傲微挑起眉，似是在问‘那你还来做什么’。
“难道你要我在西荆的皇宫里坐等着东渪战败的消息吗？我做不到。就算是被我哥送到了西荆，我仍旧是东渪的王爷。”昭景抬眼看向姬傲，眼中露出倔强的目光：“就算无法阻止这场战争。。。起码，我也要亲眼看着它。”
姬傲浅笑了一声，转身走到床帐边坐下，再看向昭景，“看来，你心里已经是笃定东渪会输了？”
“虽然不想承认，但东渪与西荆实力的差距，我还是知道的。”
姬傲沉吟了片刻，继而问道：“但若是西荆输了呢？”
昭景略显些惊讶地看向姬傲，却没办法从他的表情中看出这话到底是认真还是玩笑。
“若是西荆输了，你会高兴么？”
如果是西荆输了。。。这样的可能，昭景根本没有想过。西荆这些年来日益强大的军事实力，以及姬傲所表现出的过人的自信与狂妄，让他从一开始就认定了东渪根本无法与西荆抗衡。
不然，自己也不会那么轻易就被送到西荆去了。
昭景苦笑了一下，摇头道：“如果没有必赢的把握，你会如此鲁莽出兵吗？”
姬傲站起身，走到昭景面前，略有些强硬地扳住他的肩膀，问道：“本王只问你，若是西荆败了，你会高兴吗？”
昭景对上姬傲的目光，半晌，才缓缓开口道：“不会。”继而又道：“不管谁输谁赢，战争对于两国都没有好处。得到利益的是在位者，但死伤的却只会是将士与百姓。”
姬傲略显深沉地看了昭景一眼，松开手，却笑道：“九王爷还真是大仁大义啊。只是自古以来，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若是因为仁慈二字而畏首畏尾，终究是难成事。”
昭景微微叹了口气，不再说什么。
他早就明白，对一个十多岁就会弑兄夺位的人来说，仁慈是多么可笑的两个字。若是他懂得心慈手软，当初就不会弑兄夺位，更不会有现在如此强大的西荆和名震四国西荆王了。
“况且，”姬傲抬眼向着帐外看去，“相信你也看到了，这营中的七十万将士，他们同本王一样，要的是胜利，是更加强大的国家和更加辽阔的土地。就算本王能为了你收手，他们也不会愿意。”继而又笑了笑，伸手揽过昭景，“不说这些，既然已经来了，就先随着本王在这营帐里住下吧，早些休息，明日一早还要赶路。”
+++++++++++++++
这是昭景有生以来第一次在营帐里过夜。
帐外不时地路过巡夜的士兵，军靴踏在地上发出的沉闷声响。伴随着火炉里燃着的木炭轻微的哔剥声传到昭景耳中，却似是被放大了许多倍。
昭景和衣躺在帐中宽敞的矮床上，脑海中回荡着姬傲说过的话。
自小便身居于深宫之中，昭景对于战争的理解，全部都来自于**里太监宫女们的闲谈之间。印象中，战争所代表的只是血腥，残酷和死亡，就连当时涟水宫里最慈祥的老公公，在提及战争时，都会露出略显愤恨的表情。
他从不知道，原来对于这些常年驰骋在沙场上的兵士们来说，战争却是意味着更加强大的国家和更加辽阔的土地。
就算这样得来的国家与土地是建立在无数人的生命与痛苦之上，也无所谓吗？
听着身侧的人沉稳而规律的呼吸声，昭景却是难以入眠。
他们现在所处的临时营地，离曲迈山只有几十里的距离。明日，只要过了曲迈山，就是东渪的地界，不久之后两国的大军便会正面对上，也就意味着，一场牵扯进百万人的血腥杀戮即将开始。
即使是这样，为什么他还能睡得如此安稳？
身侧的人略微动了动，翻了个身，长臂似是无意地搭上昭景的腰，继而收紧了些。
昭景侧过头看了眼熟睡着的男人，却突然想起了苏瑜曾说过的话。
‘。。。。只有王爷能让姬傲毫无防备。’
明知道自己是东渪的王爷，姬傲却还是让他跟在身边。到底是太过信任他，还是只是觉得他毫无威胁根本不值得顾虑呢？
希望是后者吧。。。
+++++++++++++++++++
东渪。容城境外
“将军，西荆王亲率的七十万大军已经到了曲迈山下，将军是否要前去汇合？”
座上玄衣的男人微皱了下眉，问：“东渪那边呢？”
“东渪王召集了四十万人，现在正在赶去僮城与萧卿驻守在那里十万余人汇合。另外，进入东渪必经的各个关口，也都在陆续地备军。”
司徒迦南沉吟了片刻，道：“不必了，容城虽是小城，却与僮城相邻，我们就等在这里，若是东渪的军队先与大王所率的军队交锋，咱们就从这容城绕道过去，给他个两面夹击。”
“可是，”站在一旁姓徐的参军露出了些许为难的表情，“既然是大王亲自率军，将军不去迎接一下，是不是有失礼节？”
司徒迦南看他一眼，道：“既是打仗，赢才是最重要的，讲那么多繁文缛节做什么？”微顿了一下，又道：“徐参军若是觉得有失礼节，不如你就代替本将军去迎接好了。”
司徒迦南早就对姬傲指派给他的这个看上去文文弱弱的参军很是看不上眼，张口闭口就是什么‘有失礼节’‘此事不妥’，一看就不是个能打仗的人。也不知道是怎么混到这个参军的位置上来的。像他这样的人，就应该去礼部那种满是不开化的老古董堆里呆着。
姓徐的参军垂下头，道了声‘是’，转身走出了营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