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种思量,多方开解,只恁寂寞厌厌地。系我一生心,负你千行泪。
—柳永《忆帝京》
醒来的时候,妙人已经躺在了陌生房间的床上。
“荣贵人,她醒了!”一个穿着旧衣服宫女惊喜的朝客厅喊。
一个穿着黄色印太阳花服饰,头上未带饰品的少妇走了过来,和善的对妙人说:“你醒了?”
妙人挣扎着坐起来,荣贵人亲切的笑笑,扶她躺下,问:“你,是静恰轩的秀女吗?”妙人点点头,荣贵人看着妙人,略显遗憾,说:“今日帝王在体元殿复选秀女,想必此刻大典已经开始,妹妹应该是去不成了。”
妙人有些不安,说:“荣贵人……”
荣贵人从宫女手中接过茶,递给妙人说:“妹妹只需躺在这里,一切自有姐姐打点。”说着,对身边的宫女说:“怀兰,去告诉鄂总管,说妹妹病了,躺在我这里,并不是成心坏了规矩。”
又问:“妹妹,你的芳名是?”
“妙人。”妙人回答说。
“妙人?”荣贵人笑了,说:“想必妹妹就是帝王去泰山祭祖前遇见,并封为贵人的秀女吧?”
妙人点点头,说:“帝王错爱。”
荣贵人倒是毫不在意,对怀兰说:“怀兰,去告诉鄂总管,说妙贵人身体不适,在我这里休养片刻。”
怀兰答应了一声便去了,妙人从床上坐了起来,荣贵人拿了靠枕让妙人靠着,说:“妹妹在这里好好的养着吧!别的事情,不必担忧,姐姐自会为妹妹打点一切。”
体元殿里,数百个秀女排成排站好,等待着皇上的拣选。
怀兰匆忙的走过来,对侍卫说:“荣贵人有事要柄。”侍卫没有说话,放行,余贵妃娘娘的贴身婢女雅兰却拦住了怀兰:“荣贵人?哪一个荣贵人?”
“是荣莲荣贵人。”怀兰愤愤的回答说。
“荣莲?”雅兰想了许久,才说:“哦,是五年前因为对已怀帝裔的余贵妃施厌圣之术而被罚去清央殿思过的荣贵人是吧?”
“荣贵人并未施厌圣之术,望娘娘明察。”怀兰心里虽然气愤,但嘴上依然要恭恭敬敬。
“有什么事只告诉我就好了。”雅兰说,“我自然会向贵妃娘娘和皇后娘娘禀告。”
“什么事?”雅兰声音未落,芝兰刚好从体元殿出来,问怀兰。
怀兰仿佛看到了救星似的,不再理会雅兰,走到芝兰跟前,小声说:“妙贵人在宫里的园子上晕了,荣贵人见了,给送到了清央殿,叫了御医来医了,说是今日不能来了,叫我给鄂总管通个气。”
“好了,你下去吧!”芝兰听了,对怀兰说。
到了殿内,芝兰与雅兰分别在在皇后娘娘和余贵妃耳边说了,皇后娘娘微笑着点点头,芝兰又退了出去。而余贵妃则皱着眉头,嘱咐了雅兰几句。
殿上,穿着淡蓝色衣服的妙灵如同一只灵巧的百灵鸟落在的帝王身前。
“你叫什么名字?”一向闭口不语的帝王突然问到。
“回帝王,我叫妙灵。”妙灵清喉娇转,羞涩的低下了头。
帝王看着妙灵,满意的点了点头。
复选过后,帝王有些疲惫了,但还是问了皇后一句:“妙贵人今日为何不到?”
“回皇上,刚刚荣贵人传人来说,妙人妹妹病了,正在她那里歇着。”皇后娘娘宽厚的说。
“荣贵人?”帝王凝眉思考,试图想清楚荣贵人是谁。
“帝王可记得,五年前的余妃余妹妹小产,说是被谁在宫中施厌圣之术造成的,而又有人恶意传荣贵人有嫌疑……”皇后娘娘还没有说完,余贵妃抢过话说:“帝王,当年荣贵人语出不敬,侍宠生骄,被罚在清央殿面壁思过,与臣妾并无关联……”
“好了好了,过去的事情,也就不必提了。”仁帝有些不耐烦了,对鄂总管说:“叫御医总管务必好好的照料妙贵人,再赐些西域刚刚进贡的新鲜水果给荣贵人吧!“
怀兰回到清央殿,妙人已经睡下了,荣贵人坐在房间里,目光阴冷,嘴角却不自觉得扬了起来。
果然,不出一刻钟,鄂总管送了些西域上供的新鲜葡萄过来说:“荣贵人,这是帝王遣奴才送来的。”
“有劳公公了。”荣贵人感激的说,又往鄂总管手里塞了几张银票。鄂总管会心的一笑,收了银票,说:“奴才告退了。”
荣贵人点点头,送鄂总管出去。
等到鄂总管出了清央殿,荣贵人回到客厅,看着仁帝新赐下的葡萄,脸上洋溢不住的喜气,太过激动,连嘴角都忍不住抽动起来,荣贵人坐在塌上,心里恶狠狠地想:五年了,余清雅,你困得了我五年,困得了我一世吗?
仁帝正在坤宁宫与皇后喝茶,鄂总管弓着腰进来说:“回帝王,奴才已将贡品送到了清央殿。”
仁帝点点头,没有说话。鄂总管眼角瞟了皇后一眼,皇后娘娘心领神会,问鄂总管:“鄂总管,妙人妹妹身体可好?”
鄂总管有些为难的说:“妙贵人倒还好,只是……只是……”
“鄂总管有话不妨直说。”皇后慈祥的说。
“只是荣贵人五年不见,容貌虽未大变,但清央殿实在是冷清,院子无人打扫,贵人又没有新鲜的茶点,连茶都是凉的……”
“怎么没有人给荣贵人送茶点热水吗?”仁帝关切的问。
皇后娘娘看着皇上,贤良的笑了,说:“仁帝既心中还想着荣贵人,何不就去看一看,五年未出清央殿,也实在是委屈了荣妹妹。”
仁帝思忖一番,点点头,摆驾去了清央殿。
贵妃娘娘正倚着喝茶,雅兰进来对贵妃说:“主子,刚听小李子说见帝王与皇后摆驾去了清央殿。”
“什么!”贵妃娘娘猛然坐了起来,问:“鄂总管没有拦着吗?”
“听说鄂总管收了荣贵人些银子……”
“啪”的一下,余贵妃摔了杯子。雅兰吓得跳了起来说:“娘娘……”
“想利用妙人东山再起,她实在低估了本宫的手段!”余贵妃恶狠狠的说了句。雅兰边收拾杯子的碎片边说:“娘娘不必气,她哪里知道,妙人自有把柄在娘娘手里呢,她与妙人好,到时候妙人出了事,她也脱不了干系。”
“皇后娘娘安插芝兰在妙人身边那么久,如今也没有什么动静,想必她还并不知道妙人的那个秘密。”余贵妃冷笑一声。
雅兰收拾好了杯子,说:“娘娘恕罪,雅兰有句话还是要说的。”
“说。”
“只是妙人与娘娘都是不渡香涧……”
“我自有主意。”余贵妃说了句,心里暗暗的想:既然你们联合起来对付我余清雅,就不要怪我一并铲除了你们!
清央殿因为仁帝与皇后的到来,忽然热闹了起来,太监宫女们进进出出,送茶的送茶,摆糕点的摆糕点,宫里别的妃嫔听说帝王摆驾清央殿,也过来对五年未见的荣妹妹嘘寒问暖。
年轻的御医李胄正给妙人把脉,听见仁帝驾到,也随荣贵人出去接驾。
仁帝看着出来接驾的荣贵人身着当年的旧衣薄衫,头上连件饰物都没有,不免有些心疼的说:“委屈你了。”
荣贵人只淡淡一笑,施礼说:“帝王驾临清央殿,实在是荣莲百事修来的福气,荣莲高兴还来不及,哪里还有委屈之说?”
仁帝看着荣贵人满意的笑了。皇后娘娘见仁帝心情不错,趁机说:“既然皇上到了清央殿,何不就在这里摆了晚饭?”
仁帝进了屋子,并没有拒绝。
屋子里,妙人正躺在荣贵人的塌上,轻纱隔着,纤细的手从轻纱里伸出来,下面垫着棉布,上面搭着丝帕,等着御医李胄诊脉。
妙人见仁帝进来,要起来给仁帝请安,仁帝走过去坐在塌前,关切的说:“不必多礼。”妙人还是要起来施礼,皇后娘娘扶住妙人说:“妹妹无须多礼,安心养病吧!”说着,看了看御医李胄,说:“妙贵人的病怎么样?”李胄心领神会的说:“回帝王,皇后娘娘,妙贵人病情并无大碍,但需静养,不可操劳,依臣之见,需从即日起静养一段时间。”
“哦?”仁帝问:“需多久?”
“这要看妙贵人的体质和恢复的情况了。”
“哦,”仁帝思索了一阵,终于忍痛割爱,说:“既是如此,你务必要尽心医治妙贵人,不可耽误。”仁帝嘱咐李胄。
李胄说声是,皇后娘娘趁势说:“那就把妙人妹妹送到未池居养病吧!这里人多,未免扰了妹妹,未池居一向清幽,是安心静养的好地方。”
仁帝看着清秀素雅的妙人,眼睛里充满的不舍和留恋,半晌,才拉着妙人葱白的手,对妙人说:“你只需安心养病。”
妙人既没有抽出握在帝王手里的手,亦没有惊喜有加,她只是低着头风轻云淡的说:“谢帝王关心。”
当晚,仁帝留宿清央殿,妙人连夜被送往未池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