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佚名《凤求凰·琴歌》
时间仿佛凝固了。
仁帝坐在德羽纤病榻前,思索着是不是应该将德羽纤送到未池居里。
半晌不语。
德羽纤冷眼看着面色得意的余贵妃,冷漠的妙蝶,面善心狠的妙月,娇滴滴的妙灵,还有跪在地上表面为德羽纤,实则为自己重获帝宠的荣贵人,嘴角忽然扬起一阵冷笑。
她微弱的伸出手,眼睛里噙着泪珠,哀怨的看着仁帝,说:“羽纤有生之年还能再见帝王一眼,死而无憾。只是帝王,能不能在羽纤魂归黄土之前,多陪陪羽纤?”说的时候,泪水喷薄而出,泪如雨下。
帝王的心里生出太多的不忍,亦随着德羽纤红了眼。
余贵妃见仁帝如此,便知不可再提德羽纤迁居未池居一事,于是热心的为德羽纤擦了泪,说:“妹妹身体不好,多哭对身体更是无益,妹妹安心在清央殿养好身体,不必多虑。”说罢,起身跪地,说:“臣妾斗胆,求帝王一事。”
仁帝扶起余贵妃,问:“爱妃何事?”
“一年前先皇太妃驾崩,茗思殿无人居住,如今德嫔妹妹借居荣妹妹处,总不方便,臣妾斗胆,请帝王将茗思殿赐给妹妹。”余贵妃无比虔诚的对仁帝说。
仁帝拉着余贵妃的手,眼睛里都是喜色,道:“朕一生中,只得清雅一个红尘知己。”余贵妃羞涩的笑笑。
妙月,妙蝶,妙灵,荣贵人,德羽纤,无不心怀妒忌,面上却不敢显露半分。
翌日,德羽纤迁居茗思殿,可荣贵人,仍旧身居清央殿,独守寂寞。
宫中的奴婢们,皆知余贵妃对荣贵人恨之入骨,都欺负她的贴身奴婢怀兰,时间久了,连怀兰都厌烦了,对荣贵人说:“主子还是安心在清央殿养着吧,如此还能保得一命,时间久了余贵妃忘了,咱们也还能好过些,若是让余贵妃想起来德嫔娘娘复又得宠一事,不知道咱们主仆又要受什么罪呢。”
荣贵人恼怒的瞪了怀兰一眼,却也说不出反驳的话。
经上次一事,德羽纤复宠了,可她却比先前更受苦了。
忙了那么久,却为别人做了嫁衣裳。
余贵妃让德羽纤迁居茗思殿,既讨好了帝王,又让德羽纤与自己分开,这样帝王便不会因德羽纤而驾临清央殿了。
斗来斗去,机关算尽,还是未及余贵妃。
就连原先对自己有些畏惧的德羽纤如今也再也未曾来过清央殿半步,自己与怀兰过去请安,德羽纤也称病不见。
是畏惧余贵妃吧!
人情冷暖的事情,见的太多了。
紫华宫里,余贵妃独自修剪桌上了牡丹。
即将枯萎的,剪了去。
花的升势太盛的,也剪了去。
直到顶上盛开的牡丹被下面的牡丹花骨朵紧簇的围住,余贵妃才面露笑容。
雅兰死后,余贵妃身边的铃兰代替了雅兰的位置,成了余贵妃的贴身大奴婢,也成了**管理宫婢的领头人。
见余贵妃面露笑容,铃兰才轻轻走过去,说:“主子,茗思殿的绿红过来了,说德嫔娘娘的父亲在外面看了一尊佛像,买下来送进宫了,德嫔娘娘一见,竟与主子样貌一样,所以打算在宫里建一座贵妃庙,希望主子成全。”
余贵妃冷笑一声,说道:“**之中,嫔级年例也不过五百两银子,她竟然舍得花这样的大价钱向本宫示好,看来也是个可塑之才。”
“那……”铃兰不及雅兰与余贵妃接触时间长,凡事不敢擅自做主,问。
“既然佛像貌似本宫,此事何不由帝王做主?”余贵妃冷笑一声,进了寝宫。
铃兰没有随余贵妃入寝宫,而是出了紫华宫,对站在宫门前的绿红说:“建佛庙一事兹事体大,何况佛像貌似娘娘,娘娘更该置身事外,德嫔娘娘若有向佛之心,还是向帝王禀告更为妥帖。”
绿红听了铃兰的话,脸上尽是喜色,连忙向铃兰道谢:“谢铃兰姑姑,谢娘娘不计前嫌之恩。”说着,递给铃兰一个沉沉的红包。
铃兰笑笑,说:“不必,我也未与娘娘说什么话。”
绿红把红包塞到铃兰手里,说:“姑姑快拿着吧!要不绿红也不知道该怎么跟德嫔娘娘交代呢!”话未落音,绿红便跑向了茗思殿。
茗思殿内,德羽纤正由绿可伺候着,焦急的等待。
绿可手提暖炉,站在德羽纤身旁,德羽纤焦急的走来走去,绿可便要提着沉重的手炉相随左右。
不想,时间久了,绿可的手酸乏无力,一个不小心,暖炉坠地。
德羽纤一个巴掌打到绿可的脸上,狠狠的说:“不渡宫出来的,都这么无用!”
绿可不敢哭,也不敢怒,只是面无表情的俯身收拾一地炉灰。
德羽纤想起妙灵强占景仁宫,妙蝶冷言冷语欲置自己于冷宫而不顾,怒气在此从胸中喷薄而出,拉起绿可“噼噼啪啪”的甩了十几个耳光,嘴里骂道:“不渡宫出来的不是都厉害的很吗?每个人都能得势害人,抢人屋檐,甚至夺人性命于不顾,怎么就出了你这么一个无用的废物!该不会是上天有眼,让你拿来给被害的人们泄恨的吧!”
绿可双颊早已肿胀的像馒头,早就不知道什么叫痛了,只是微微的发麻。
德羽纤仍旧不能泄恨,手打的疼了,随手拿起挂香炉的铜棍,狠狠的打在绿可身上:“你可知道我因你们不渡宫吃了多少苦头?八千两纹银买来的一人高美玉,偏要雕上余清雅的模样!我还要建佛庙日日拜祭!你可知道我恨不得她死!!!”
绿可被打的哎呦叫唤,随身的奴婢太监却不敢上前阻拦,绿可痛的放声大哭,边哭边喊:“娘娘,娘娘饶命吧!”
“饶命?不渡宫何曾想过饶我一命!何曾想过饶**诸多女子一命!”说罢,手里越发用力,打得绿可口吐鲜血。
秋风瑟瑟,卷着残叶飞过,粘在绿可吐在地上的血上。
德羽纤仍旧不手软,用力的将铜棍砸在绿可的脊背之上。
绿红高兴地跑回茗思殿,老远便喊:“娘娘,娘娘……”不料跑进,去看见了绿可的如斯惨状,慌忙对下,跪着爬过去给德羽纤磕头:“娘娘,娘娘饶命啊!如今娘娘好不容易再得帝宠,万不可生出事端再让人抓了把柄啊!”
德羽纤听到这里,猛然住手。
绿红伏在绿可身上,泪流不止,德羽纤扔了铜棍,问道:“如何?”
绿红止住哭声,回答道:“余贵妃说佛像相貌似她,恐招人话柄,所以此事希望主子跟帝王商量,定夺此事。”
“呸!”德羽纤踢开了脚下的暖炉,怒道:“不过是想让帝王知道,她余清雅心慈心善如佛!让帝王知道,她余清雅善心感动了上天!不过是想借我之口宣扬她的善心罢了!”
“娘娘,娘娘别动怒,为了站稳脚跟,我们只能先去讨好余贵妃了……”绿红见娘娘怒不可遏,扶着已经昏死过去的绿可,悲戚的说。
德羽纤眼中凶光大现,对绿红说:“我自然之道!”说罢,从绿可的身上踩过,进了寝宫。
绿红对德羽纤身后随行的奴婢使了个眼色,走在最后的两个小宫婢留了下来,帮绿红将绿可抬回了宫婢房。
太医匆匆来看,开了付药,便又走了。
绿红掀开绿可的衣服帮绿可敷药,看到绿可背上红红青青的伤痕,泪水霎时奔腾而下。
什么时候才能熬到头啊!
当年在不渡宫里,绿红服侍绿可,每天帮绿可梳妆洗澡,绿可的背光洁如华,她每次用丝巾帮她搓澡,都怕伤了绿可娇嫩的肌肤。
如今绿可的背上,红红青青,触目惊心。
绿可的脸颊肿成了原来的两倍大,嘴角还有血丝,是刚刚德嫔娘娘打破了绿可的肺腑而吐出来的鲜血。
绿红叫两个小宫婢帮忙少了热水,擦干了绿可脸上和后背已经渐渐凝固的血迹。
刚刚收拾妥当,忽然有个小宫婢跑了过来,焦急的对绿红说:“绿红姑姑,娘娘找你呢。”绿红心里一惊,连忙跑向了德羽纤的寝宫。
果然,德羽纤盛怒,见绿红过来,强压怒火道:“日后绿可有什么事你不必管了,心在善,也该看主子的脸色做事!我念你先前对我有情有义,不罚你,日后再犯,看我怎么罚你!”
绿红心惊肉跳的跪地求饶道谢,不敢忤逆德羽纤的意思。又想到躺在宫婢房里奄奄一息的绿可,忍不住红了眼睛。
偌大的茗思殿,少来,也有二三十个宫婢太监,人人皆知德羽纤痛恨不渡香涧,迁怒绿可,皆不敢与绿可有半句话说。
太医们受了德羽纤的提点,亦无人再来茗思殿给绿可开药方,看病症。